沈云嫣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别哭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总能好好活下去的。”
婵儿闻言这才收了泪,沈云嫣拉着她和自己一块用膳。
翌日一早,和亲的队伍准备出发。
沈云嫣却被单独请上一辆朴素的马车。
即便是为了方便赶路也不至于找一辆这么不起眼的马车吧?
沈云嫣带着疑惑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并没有跟着人群,反而往回去的路走她这才发现不对劲,一把掀开车帷,同行的只有一个马夫和十来个带刀侍卫。
“你们想做什么?”她喝道。
领头的侍卫调转马头,来到她面前恭敬道:“沈小姐,我等奉摄政王的命送您回京。”
摄政王?回京?
他这是想做什么!
侍卫怕她有所顾虑,又说:“和亲的事宜王爷自有安排,沈小姐不必担忧。”
沈云嫣闻言逐渐捏紧手心。
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凌亦墨凭什么帮自己做决定!
“我不回去!你告诉他,既然踏出城门,我就再也没有回去的道理!”
侍卫为难:“沈小姐还是当面和王爷说吧。”
沈云嫣冷然地看着他:“送我回驿站!否则你们就带着我的尸体去见他!”
侍卫闻言不敢再擅自做主,只好再把她送回驿站。
驿站内和亲的队伍已经出发,沈云嫣命侍卫带她追赶。
晌午,在城外的树林,终于追上了和亲的队伍。
晚上,她们在一处客栈落脚。
房里,婵儿不解地看着沈云嫣:“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婵儿,你早就知道摄政王要送我回京的事?”
婵儿点头:“赵侍卫昨晚和我说的,我知道小姐你喜欢摄政王,一定是不愿意去和亲的,他们让我代替你,反正梁国皇帝也没见过你。”
沈云嫣看着她,又怜又气:“傻丫头,皇上早就派人把我的画像送过去了,你如何假扮得了我?”
“啊?那可怎么办?”
沈云嫣叹了口气,郑重地和她说:“婵儿,我和亲的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不仅仅是你我性命的问题,更是整个相府甚至关乎两国和平的大事,明白吗?”
话已至此,婵儿哪里还能不明白:“小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沈云嫣又安抚了她两句,这才让她下去。
夜里,沈云嫣躺在床上望着门上的红色窗花,这才想起今日是除夕。
以往这个时候相府必定是灯火通明,一片喜庆,一家人在一起守岁。
如今,自己远赴异国他乡,只能在这客栈中独自度过除夕……
窗外一阵风吹灭了烛灯,她想起忘记关窗了。
起身来到窗边,沈云嫣刚伸出手,忽的一道黑影从外窜了进来。
“啊……唔……”刚出口的惊呼被堵在一只大手里。
借着窗外莹莹白雪,沈云嫣看清了面前刚刚还出现在自己脑海的脸,逐渐止住了挣扎。
凌亦墨见状这才拿开手。
房内一时静默无声。
两人在黑夜中对视良久,沈云嫣才开口说:“没想到皇叔也会做出这种夜闯闺阁的事。”
凌亦墨没理会她的挖苦,只沉声问:“为何不愿回京?”
沈云嫣转过身往烛台走去:“皇叔快走吧,若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凌亦墨上前,抢她一步点燃烛火。
暖黄的光亮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沈云嫣脸上的苍白,良久,她才抬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凌亦墨低头,烛光跳跃在他沉沉黑眸中:“本王不允许你去和亲!”
第十二章 如果
沈云嫣怔怔地看着他,忽的嘴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皇叔凭什么不允许?陛下都允了,我爹也允了,全洛京的人都允了!”
凌亦墨盯着她,肖薄的唇紧抿。
沈云嫣把脸撇向一侧,不再看他。
一阵夜风吹过,烛影飘忽。
凌亦墨哑声问:“你答应去和亲可是因为本王?”
沈云嫣眼睫微颤,指甲深入手心:“皇叔想多了,和亲是陛下的决定,自古婚姻大事遵从的都是父母之命,哪有我说话的余地。”
凌亦墨闻言眉头紧皱,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你若不愿本王立马带你离开!”
沈云嫣转头:“我若回去,如何向我爹、向陛下、向梁国、向全天下的人解释?”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如果你愿意……”
“皇叔是想让我从此隐姓埋名吗?我不愿意。”她忽而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与其隐姓埋名,有家不能回,整日过着不能见人的日子,不如风风光光做梁国皇妃。”
凌亦墨哑然,落空的手逐渐攥紧,面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房间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好,本王亲自送你去梁国!”
说完凌亦墨大步出了房门,随后屋外响起他吩咐侍卫的声音。
沈云嫣松开紧握的手,看着手心一道道红痕,惨然一笑。
翌日,和亲的队伍继续赶路,只是队伍前多了一抹高大冷峻的身影。
路程也因为凌亦墨的加入加快了许多。
沈云嫣一路基本都在马车上,到了驿站休息也只是在人群中远远瞥见凌亦墨,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这天,大雪封山。
一棵被积雪压倒的大树横在官道上,阻拦了车队的进程。
凌亦墨吩咐车队就地修整,又派一队侍卫处理阻路的障碍。
侍卫宫人围在一起烧火取暖。
婵儿掀开车帷问:“小姐,要不要下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天寒地冻,早上在驿站灌的汤婆子早就冷了,沈云嫣坐在马车内颠簸了半日也觉得手脚冰冷,闻言便下了马车。
树林里,侍卫宫人三五群人围在一起。
凌亦墨的侍卫齐安见到沈云嫣主仆二人连忙招呼:“沈小姐,这边!”
沈云嫣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婵儿上前将火堆旁一块石头上的雪拂去,正准备请沈云嫣坐下,一件黑色披风扔了过来。
“垫上。”
婵儿抬头:“谢谢王爷!”
沈云嫣看了眼男人冷峻的侧脸,被婵儿扶着坐在披风上。
火堆上正烤着两只刚打的鸟,散发出阵阵香气。
齐安眼看着自己的披风被人当坐垫,有些幽怨地看了眼自家主子,想到凌亦墨这几天的冷脸,猜测可能和面前这位有关,他转头说:“我再去打点野物来,那个,婵儿是吗,你跟我一起去。”
“我”婵儿正欲拒绝这个忽然指使自己的男人,可转念想到对方身份又怕给自家小姐招来麻烦:“小姐……”
沈云嫣看出齐安的用意,转头对她笑笑:“你也去帮帮忙吧,注意安全。”
婵儿这才跟着齐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火堆旁仅剩沈云嫣和凌亦墨相邻而坐。
一时无话,沈云嫣望着火堆。
柴火燃烧发出几道“哔啵”声,一个火星子忽的弹在她伸出的手掌上,烫得她短促地“啊”了声。
一只大手蓦地把她的手抓了过去。
第十三章 余地
白皙的掌心瞬间被烫出一个红点,凌亦墨垂眸看着半晌没有动静。
沈云嫣抽回手:“我没事。”
凌亦墨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丢在她怀里。
沈云嫣摸着带着他体温的瓶子,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应该是烫伤药。
她想说只是一点小火星,用不着上药,可是看他不容置喙的模样只好低头擦了一些在手心。
擦完她将药瓶还给他:“多谢皇叔。”
凌亦墨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低声说:“梁国地处西北,那里比盛国更为严寒,且那里的百姓以放牧为生,梁皇又喜欢四处征战,嫁过去的生活远没有你想象的好。”
沈云嫣闻言一怔,随即笑道:“民间有句俗话不知皇叔可曾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为话粗理不粗。”
凌亦墨看着她,半晌才说:“翻过这座山,再有三百里路程就会抵达与梁国交接的边境,在此之前,你若反悔随时可来找我。”
沈云嫣垂眸:“好,多谢皇叔。”
正说着她腹中忽然发出一阵响动,沈云嫣连忙捂着肚子,神色有些窘迫。
凌亦墨宛若未闻,只是抬手取下火上烤熟的肉递了过去。
沈云嫣接过东西,低声道了句谢。
道路很快被清理干净,车队继续前行。
马车内。
沈云嫣伸手挑开窗帷。
车队前,凌亦墨骑在马上,挺拔的身姿犹如皑皑白雪中的一棵青松。
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她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越往北去,风雪越大。
一夜过后。
清晨,凌亦墨重整队伍,准备出发,探路归来的齐安向他回禀:“王爷,前面山路狭窄,冰雪深厚,马车恐难前行。”
正准备上马车的沈云嫣闻言顿足,她将头转向这边:“那就把马车卸了吧。”
凌亦墨驭马上前:“你会骑马?”
沈云嫣摇头。
“你与我同乘一骑。”
“不用了,我啊……”不待她多言,身子一轻她已经被他提在身前坐下。
撞进他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龙涎香萦绕在鼻间,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沈云嫣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出发!”
一声轻喝,身下的马动了起来。
随着速度的加快,迎面的风雪如刀割般刮在脸上,令人睁不开眼。
“进去。”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一张温暖的大氅瞬间将她包裹。
沈云嫣整个人窝进了凌亦墨的怀抱,顿时与外面的风雪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