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见他目光冷淡阴鸷，虽知不该开口，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将军，你我皆为男子……”
“住嘴！”萧御琛冷冷打断她。
他何尝不知晓两人同为男子，何须乔婉次次提醒！
恰逢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萧御琛掀开帘子，径直走进府内。
见他离开，乔婉仍旧心有余悸。
她颤着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心思百转，她有没有暴露自己的女子之身？他又是否发现异常？
回到卧房，乔婉合衣躺在床榻上，试图为萧御琛这些日子的异常找个理由。
但到最后，只剩下了“感情”二字。
眼前蓦地又浮现出萧御琛俊逸的面孔，乔婉怔怔抬手地覆上唇，仿佛还能感受到刚刚亲吻时的感觉，还有属于他的气息……
而心底渐渐蔓延开来的喜悦，更是让乔婉心脏狠狠一颤。
她不敢再深思，竭力压下心底莫名起伏的情绪。
自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否则萧御琛迟早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然而离开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乔婉压了下去。
她缓缓攥紧衣衫，深吸了口气。
不，她还不能离开。
国仇家恨在前，大仇未报，自己怎能半途而废？
她九死一生逃出来，活着只有一个目的：颠覆北桑王朝，为雁南报仇！
为此自己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性命。
……
紧接着几天，萧御琛都未再召见过乔婉。
乔婉心弦一松的同时，也觉得淡淡的失落。
转眼便是雁南国亡忌日。
这日，下起了大雪。
呼啸寒风卷着漫天雪花落在身上，乔婉不可抑制的忆起死去的父皇母后，以及无数族人，心中不免一阵闷痛。
若雁南还在，她如今也许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然，物是人非。
乔婉单衣坐于石桌前，手边一壶一杯，酒气四溢。
都言酒能消愁，为何她饮了酒，却觉得更愁？
几杯下肚，乔婉面上泛红。
忽然，身后传来一片暖意。
她抬眸看去，竟是萧御琛将身上大氅解下，披在了她肩上。
“将军……”
萧御琛见她醉眼朦胧，不自觉深皱眉心：“为何饮酒？”
乔婉抿了抿唇：“月色雪色如此，当饮一杯。”
她神色中的哀伤萧御琛瞧得清楚，也知晓她未说真话。
他正欲开口，一小厮却匆匆来报：“将军，太子殿下来了。”
第六章 疑心更重
闻言，两人皆是一怔。
萧御琛想到那日宫中谢止对乔婉的奇怪态度，沉声道：“你回房去。”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
乔婉看着萧御琛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正厅。
萧御琛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谢止，目光晦暗：“太子此来，所为何事？”
谢止抿了口茶，声音凉淡：“萧将军，那日宫宴我曾见你身边有一名唤乔婉的侍卫，不知可否能让我再见见？”
萧御琛早有预料，此刻故作疑惑：“乔婉？太子找他做什么？”
谢止将茶盏放回原位：“萧将军不必知道。”
萧御琛挑了挑眉：“太子殿下找我的人，却不告知我是何事。这万一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臣可担待不起啊！”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这时，小厮的出现打破了这僵持：“将军，刚伺候乔婉先生的人传话来，说刚听先生房中传来咳声，似是方才吹风着了凉。”
萧御琛扫了眼小厮，眉心皱成一团：“太子殿下也听见了，乔婉病了，以免过了病气给您，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止却不信：“乔婉病了？”
“太子殿下不信？”萧御琛眯了眯眼。
谢止敛了神色：“萧将军，本宫今日既来了，便一定要见到乔婉。”
萧御琛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两人沉默对峙，最后，萧御琛先开了口：“既如此，那臣带殿下去便是。”
话落，便起身往厢房而去。
午时的太阳并不热烈，照在雪上，泛起莹白的光。
北院厢房。
萧御琛扫了眼身后跟着的谢止，也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乔婉，太子殿下……”
他话未尽，抬眼却是狠狠一怔。
只见乔婉披发靠在床榻之上，赫然一副娇艳女儿模样！
谢止瞥见她这副模样，下意识脱口而出：“婉婉！”
听到这两个字，萧御琛霎时蹙紧眉心。
乔婉看着突然而至的两人狠狠一怔，回神立即敛衣跪下：“见过太子殿下、将军大人，属下……属下衣冠不整，特此请罪。”
她低垂着头，让发丝掩住自己的面容，内心慌乱不安。
乔婉没想到即使让小厮去禀报自己抱恙都没能拦住谢止！
萧御琛则是紧紧地盯着乔婉，方才乍一看的确像是女子，眼下再瞧，仿佛那娇艳模样只是错觉。
但谢止刚唤出的那名字……
萧御琛眼底闪过抹深思：“是本将军冲撞了，你束好发即刻出来。”
话落，他便踏出门槛。
谢止看着乔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着萧御琛走了出去。
门关上，乔婉的背脊已布满冷汗，好久才找回镇定起身。
待束好发丝走出时，院中只剩萧御琛一人。
乔婉走上前：“将军，太子殿下走了？”
“嗯。”萧御琛目光冷峻，“先生，你与他之间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心倏地一沉，乔婉摇头：“在下与太子只上次宫宴一面之缘，不曾有私。”
“但谢止来，是为见你。”萧御琛一字一句，语气阴沉。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乔婉知道萧御琛对自己一直有怀疑，而谢止的异样行为怕是只会让他疑心更重！
就在她沉思之际，却听萧御琛冷声问：“你可知方才谢止所唤之人？”
乔婉浑身一怔，强作镇定：“未曾听说。”
萧御琛眼神深邃：“婉婉……是雁南公主的闺名，你与她……确有几分相似。”
“在下一介凡夫，如何能与曾经一国公主相提并论。”乔婉掩在衣袖里的手紧攥成拳，“将军莫要拿我说笑了。”
萧御琛却捏着她下颌将她头抬起。
四目相对，他眼底一片晦暗：“既然谢止要见你，那你便去见。”
乔婉顿住：“将军何意？”
萧御琛神色不明：“本将军要你……去杀了他。”
第七章 不会有以后了
乔婉明白，萧御琛要自己去杀谢止，一要她证明忠心，二是开始复仇的第一步。
她清楚此命不可违，只得垂眸应声：“是，将军。”
当夜，她孤身一人悄然离开了将军府。
郊外荒地。
乔婉到时，已有一抹白色身影立于树下。
谢止见她，漆黑双眸一亮：“婉婉，你来了！”
他话中的喜悦乔婉听得分明，只觉腰间那把匕首越发冰冷刺骨。
她走近两步，语气淡漠无奈，终是承认了身份：“谢止，你不该认我。”
谢止温润浅笑：“婉婉，见你无恙，我很高兴。”
他一口一个婉婉，乔婉的心底瞬间涌上酸涩，已经好多年未曾有人这般唤过自己了。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乔婉面色冷漠，声音沙哑：“谢止，沈婉婉已经死了。”
谢止怔了怔，随后眼中划过抹黯淡：“婉婉，雁南灭国一事是我父皇对不住你们，但如今百姓安居，雁南子民亦是北桑百姓，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倒是你，不该进萧府，听我一句，离开吧。”
“离开？”
乔婉眼前浮现了雁南灭国那晚的通天火海，痛苦哀嚎。
她攥紧手，一步步走到谢止身前，双唇抿成一条线：“血海深仇，你让我怎么离开？”
话落，谢止眼前闪过一抹寒光。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利刃就直直刺进了他的心口！
寒刃刺进胸口，疼痛刹那传遍谢止全身。
他瞳孔放大，眼底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了然：“这便是萧御琛……今夜让你来的目的吗？”
乔婉眼眶微热，声音却像是结了冰一般：“谢止，我说了，你不该认我。”
谢止疼得站不住，单膝跪地，胸口因剧痛而不断起伏。
他想伸手再次去拉乔婉的手，却被她躲开。
谢止的眸色暗下些，嗓音越发颤抖不稳：“婉婉，我知你恨我父皇，也知你恨我……我今日来此，便料到或许会死于你手……”
闻言，乔婉怔愣一瞬：“那你还来？”
“我，我只是想……”谢止顿了顿，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想再见你一面。”
“以为你死之后，我没有一日不活在愧疚之中，我痛恨自己无能，救不了你……”
话落，他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下。
但谢止仍望着乔婉：“婉婉，你不该呆在萧御琛身边，他……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会死在他手里的。”
乔婉顿了顿，咽下喉间涩痛：“那也是我的事，以后……你也不会有以后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风吹过，一滴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然而没走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乔婉身形一顿，抬眸看去。
竟是萧御琛。
她心一瞬吊起：“将军？”
萧御琛未应声，只看着她眼角的泪，缓缓抬手擦去：“你哭了。”
他语气间充满了冷冽的不悦。
乔婉呼吸一滞，慌忙避开他手：“将军，事已办妥，此地不宜久留。”
萧御琛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乔婉跟在他身后，心慢慢落回原位，只是在走出竹林时，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回到将军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