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反目。
我连连否认,我说我没有,可她又是一盏茶杯掷到了我的面前。
甚至那天李暻恪跟我说,他说亲我是他自己都没料到的,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操控了他。
“苏婼,所有人都看着,你敢说那天是没有发生过的吗?你敢说恪儿回来之后不是对你嘘寒问暖的吗?”
她说得我哑口无言。
“现下里怎么办?群臣上奏,弹劾他目无礼法,与长嫂不清不楚!那是我的亲儿子呀苏婼!”
她现在这幅痛心疾首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幼时的李暻恪。
眼前这个女人将从前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的长子,她操心着他的衣食往行,只因李暻文是皇长子,若皇后一直无所出,那他就是未来的储君。
她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李暻恪,她总说“暻恪乖,暻恪最听话了。”
我记得李暻恪烧得双颊通红躲在太傅府假山下的样子,记得他半夜被雷电震醒,顶着暴雨翻墙爬进了太傅府,敲响我的侧窗,
“婼姐姐……恪儿怕……”
我记得他看向兄长眼里满是羡慕的目光,记得他嘴角淡淡的苦笑,所以我对他比对自己的弟妹还ᵂᵂᶻᴸ要好一点。
“淑妃娘娘,我以自己的生命起誓,我与吴王从未越矩半分。”
我跪在她的面前,面色坚定地说道。
“是吗?那你就想办法救他呀,苏婼。”
8
我与李暻恪并排跪在太极殿内,周围群臣一脸愤然,指着骂我们如何不知检点,败坏皇家风气。
而我的父亲苏侍郎和祖父苏太傅就跪在我们的身后。
我被李暻文厌弃时,他们暗中派了人来,说失宠便失宠,受气便受气,无论如何都要我保住正妃的位置。
李暻恪听完所有的指责,一脸平静地开口“父皇和诸位大人为何不先问问我为何要那般做?难道皇嫂堂堂晋王正妃却被一群下人任意欺辱便是皇家的风气吗?”
“都说长嫂如母,我幼时便受到长嫂的呵护,为人君子,难道我要眼铮铮看着长嫂溺于水底吗?”
“难道长嫂的命还抵不过区区名节?我所有的本意都是为了救人,救我兄长的妻子!为何要将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扣在我们头顶?”
群臣无言,上首的圣上也一时说不出话。
“晋王妃,此事你如何看?不是朕与诸位大臣非要逼着你二人,可是如今京城的百姓都信了,这事关皇家颜面,你让朕如何应对?”
“如果是为了让全京城的百姓对此心服口服,苏婼愿以过铁钉床为证,证明儿妾与吴王的清白。”
待我说完,圣上仿佛松了一口气。
“不不,父皇!过铁钉床应由儿臣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不关长嫂的事……”
“如此,便如晋王妃所言吧。”
他不容李暻恪反对,急急定下策略,徒留李暻恪红了一双眼。
我在七月日头最盛的那一天,顶着头顶的烈日,身上一身热汗,在皇宫门口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滚了三遍铁钉床,以此来证明清白。
我阿娘在人群里,眼角带满了泪水,想要冲过来护住我,被我阿爹一把抱在怀里,紧紧拦住。
她一直在哭,哭得很是伤心,嘴里不断喊着“婼婼……婼婼……我的儿呀……这可怎么办呀……”
李暻文和赵素儿并排站在宫墙上,他眼色沉沉地盯着我,赵素儿眼里带着兴奋,她走到哪里都带着那只黑猫。
李暻恪被捆得死死的,被一群人按住,他急得要死,哭得满脸是泪,我从来没见他哭得这么丑过。
他大声地唤我“婼姐姐!婼姐姐!你别!你别呀!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去求父皇……”
可他怎么能求得来呢?一个亲王妃的牺牲换皇家的脸面,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记得那日铁钉穿透满身皮肉的痛苦,我感觉我的心脏被利刃扎破,大概疼得我要升天了吧。
我就这样顺着那幅铁钉床,滚了三次,疼得我没有力气,就这样躺在中间,也许这就是我这辈子的结局。
9
终于呀,我以满身的残破换得一次流言的澄清。
曾经的我"皓腕凝霜雪,垆边人似月",雪肤ᵂᵂᶻᴸ凝脂是京城贵女都羡慕的对象,可我如今先是鞭痕和拳打脚踢的印记,又加上了铁钉穿破的窟窿。
我为什么这么都没死呀?
赵素儿每日都精心安排人来给我医治,用上好的药材给我用。
她一边给我灌药,一边说“苏婼,你别死呀,咱们还没完呢!”
我活得像一个枯死的傀儡,再也没有了生机。
我阿娘来看过我,她哭得梨花带泪,依稀可见当年风华绝代的样子,她说让我别怪苏家,她说苏家也是迫不得已。
最后她附在我的耳边说“婼儿……逃吧……逃出晋王府,你祖父想要杀你,让你二堂妹嫁进来。”
她塞给我三张一千两的银票,便离去了。
原来呀,我失去的不止一星半点。
李暻恪扮作随医的药童,他涂得黑兮兮的,跪在我的床边,不住地向我道歉。
“婼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他痛斥皇室中人的冷漠与无情,看似福泽苍生,实际上杀人如火炬。
他突然问我“婼姐姐……你想跟我走吗?我带你逃离这里好不好?他们日日都折磨你……我拼了命也送你走,好不好?”
我感觉我心中的希冀一下就被点亮了,苏婼,逃吧,你现在什么都没了,你是弃妇,是家族的弃子。
我眼中含泪,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好……好……带我走……请不择手段地……带我走。”
七月二十五日夜中,我的院子燃起一把烈火,李暻恪将我抱在怀里,在京中飞檐走壁,不断甩着后面王府的追兵。
最后我们被拦在京郊水流湍急的河岸,李暻文亲自带人,他一脸怒意,质问着我们是否要私奔?
“是!从前你是哥哥,她也爱慕你,我不与你争!可你现在自己要把鱼目当珍珠,那就别怪我带她走!”
我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对峙,李暻文却突然发了疯一样,让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我们。
争斗间,赵素儿的那只黑猫突然窜出来向我袭来,我向后一退,直接跌入了水底。而李暻恪直接便跟着我跳了下去。
李暻文整个人愣住,他站在岸上,直直看着向下坠落的我和李暻恪。
我的目光与他的交汇,我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裂痕。
沉入水底的那一刻,我好像听到了他在岸上出奇般大的嘶吼声“婼婼!”
10
第二年秋十月,满山山茶花开了遍野,我在木屐山上已住了一年。
李暻恪出游时与一江湖门派相行,拜了门派的主人为师,那日的出逃便是他事先与诸位师兄师姐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