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周凤洺手上,他一愣,手中的力度大了几分,嘴里一刻不停的喊着沄婉。
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的仿佛吊了千斤铁,她本能的贴向热源,费尽所有力气开口,声音仍然小的可怜,“周凤洺,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看到她有了一丝反应,周凤洺欣喜若狂,起身抱着她健步如飞,丝毫未察觉腹部仍然淌着血的伤口。
“沄婉,你不能死!你要是敢这么死了,我一定杀了所有你在乎的人!”
“听到没有,沄婉!我不允许你死,你死了我会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
他说的话,沄婉都听到了,她想开口跟他说,她也不想死,不敢死,不能死,可是身下仿佛有万丈深渊在拉拽着她,深不见底的深渊像张着血碰大口的巨兽,她伸手在虚空中却抓不到一点东西,只能一直往下掉……
意识完全消散,她能感觉到身体仅有的一丝力气在流失,四肢僵硬的完全动不了丝毫,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最后一刻她的脑海中闪现的是在相国寺,在梅林里,踏着雪顶着腊梅缓缓而来的男子,他站在她面前,眉眼温柔,眸中含着万般情丝,她对上他的眼,鬼斧神差将手伸向他……
第四十一章 解脱
人死了是什么感觉?怀揣着巨大的痛苦死去,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叶九ḺẔ儿原以为她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周凤洺竟然抱着她一刻不停的跑到药王谷,将她送到药王手中的那一刻,昏倒在地上。
她醒的时候周凤洺还在昏迷着,药王从门口进来,将药递给他,语气里含了一丝小心翼翼,“王妃,你的孩子……”
沄婉脸色惨白的靠在榻上,看着不远处美人榻上周凤洺,眼中星芒全无,“我知道,孩子早就没了……”
是她护不住孩子,那个无辜的孩子是被她害死的。
药王看向周凤洺,当着她的面给他把了脉,脸色沉重的对上她的眼,“王妃,上回我还没来得及与你细说王爷的事,这回……”
他面露不忍,“王爷是中了绝情蛊,此蛊源自苗疆,中了此蛊的人会忘记心上人,它最恶毒之处便是中蛊人对心上人爱的越深他中蛊之后便会越恨她。”
“中蛊?”
药王点头,“不过此蛊在苗疆都极为稀罕,王爷怎么会中蛊?方才我又看了一番,发现王爷体内不仅有绝情蛊还有另一种我也从未见过的蛊毒。”
“兴许是两番作用下,王爷才会是这副模样。”
周凤洺中蛊了,他是因为中了蛊才会忘记她的……
沄婉挣扎着起身,药王几步走近将她按住,“王妃别激动,你的命是千辛万苦才就回来的,王妃若是再不好好休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已经替王爷施针,暂时压制住毒性,王爷的记忆应该停留在他中蛊之前的那一刻。”
“多谢药王。”
他额首,眼神落在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自古多情人多情劫……
一场雨过后,药王谷的天几乎澄净通透,蓝的没有一丝瑕疵,药草香混合着泥土的气味随着风飘进屋子里。
沄婉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短短三个月,花织死了,周凤洺中了绝情蛊对她百般折磨,几日前她才被诊出有了身孕,孩子在她腹中还未呆稳便没了……
这些时日以来,她几乎流下了一辈子的泪水,对周凤洺的情也渐渐被消磨。
她缓缓闭上眼,手搭在被褥上,因为动作衣袖滑落,露出令人心惊的青紫。
她受不住了。
再深的情爱也抵不过这样消磨,她恨他吗?应该是恨的,恨他为什么要中蛊,恨他害死了孩子,恨他不记得她,恨他这么爱她……
若是他不爱她,此时的她肯定不会这般痛苦。
眼角酸涩竟然流不出一滴泪水,她唇角勾起一抹笑,睁开眼最后定定地看着周凤洺下了决心。
与其呆在一处痛苦相磨,不如就这样放手吧。她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第四十二章 和离书
周凤洺醒过来时,正被人反复折腾。
他下意识的扣住那人的手,一道戏虐声响起,“淮安王醒了?草民还以为王爷要再睡上三天三夜呢。”
“药王?”他愣了一下,随即四处看了眼,沄婉不在?她去哪了?
“沄婉呢?”
药王似乎笑了下,问他,“王爷此刻是因为什么问起王妃的?”
“担心她或者是担心她还活着?”
“你在说什么?!”周凤洺心里闪过一丝恼火,迅速伸手扣住他的脖子,声音发狠,“你把沄婉弄到哪里去了?”
药王眼底闪过一丝流光,恍若未觉掐在脖子上的手,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递给他,语气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叶姑娘去了哪里草民并不知晓,不过叶姑娘拖草民将此信交于王爷,王爷一看便知了。”
周凤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展开宣纸。
入目朱红色的三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和离书。
他怔愣在原地好半响才回过神,满满的一张纸他没有一点心思再看下去,眼底没有一丝焦距的看着前方,呐呐的重复:“她要和离?!”
淮安王府的鎏金大门在阳光映衬下的闪着耀眼的光,周凤洺失魂落魄的傻站在门口,看着淮安王府的牌匾久久呆滞。
他怎么回来的?
看到和离书时,他全然不顾受伤的腹部挣扎着下床,拿着纸一路骑马一路跑回淮安王府,此刻却不敢进门。
他在害怕,他怕沄婉真的死了,更怕沄婉真的消失了……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的交襟襦裙外系一件白色的披风,踏着残雪慢慢向他走来,这一幕格外似曾相识。
他眼睛一亮,心底升腾起一股雀跃,快步走向前看清来人时徒然泄气了。
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