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爸一点也不担心我会抢走我妹的位置。
怪不得我的妹妹依旧在忙着和蒋书淮陆昭两人纠缠。
好像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她身上,我所有的运气都被她抽走了一样。
今晚没有月亮,我听见裴臣轻轻地说。
「我可以帮你。」
「大概觉得没什么差错,林琪那边的设计稿已经交过来了。」
「我可以……帮你把它偷出来。」
他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如果偷了那份设计稿,我完全可以在竞标的时候先一步将设计稿展示出来。
到时候,林琪将没有能力证明,她的设计稿为什么和我的是一样的。
这好像是唯一能赢她的办法了。
我盯着我身边的男人。
「为什么要帮我?」
「你戴着她给你的项链戴了那么久。」
「……」
他愣了愣,然后笑了。
「哦,那个啊。」
「其实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真的蛮痛苦的。」
「看到她的脸我就会想起这些,我就更讨厌她了。」
「……」
他果然有病。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两只飞蛾围绕着那唯一一盏路灯,扑闪着翅膀,
我听见他轻轻地说。
「我是被我爸从孤儿院里捡回来的。」
「我妈把我生下来后,就把我丢在那所福利院的门口。后来我爸找到我,确定了我俩有血缘关系。」
「我是他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子嗣了。」
「他总是希望我能坐上他的位置,但我并不想做那高高在上的执行总裁。」
「那你想做什么?」
我抬头,问他。
黑夜里,那是裴臣眼中头一次闪过光。
「我想……」
他顿住了,然后朝我笑了笑。
「算了,林遐。」
「如果有一天真从事了梦想中的职业,我再告诉你,好吗?」
「……」
20
后来,我到底没让裴臣帮我偷那份设计稿。
不择手段地采用恶毒的计策,我倒是不介意。
我只是单纯看不上林琪的设计稿罢了。
把她的东西说成我的,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
很快,就到了竞标当天。
我化着精致的妆容,与林琪擦肩而过。
她想拽我的衣袖,怯生生地喊我。
「姐姐……」
「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爸爸也不想我们这样的……」
以前,我是所有人心目中最优秀的女孩。
现在,却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坏女人。
如果这是一部小说,那么小说快要接近结尾了吧?
善良纯真搞事业的女主开启了自己新的人生。
而我这恶毒的女二,要下线了。
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泾渭分明的黑和白,对和错吗?
我紧攥着手中的策划案。
与命运发出最后一次反扑。
……
结果,一败涂地。
这确实就是一场为林琪所设计的竞标。
在场的好几个合作方都与蒋书淮有关系。
再见到这个曾经的男友,我却感觉恍如隔世。
竞标结束后,他西装革履,将我堵在楼梯的角落。
满眼都是讽刺。
「林遐,我跟你说过吧,我会让你后悔的。」
「你看看现在的你,一败涂地。」
「这就是你欺负你妹妹的代价。」
我一直低着头。
大抵是觉得我没有斗志了,他轻嗤一声。
是啊,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
我众叛亲离,任人践踏,即将被赶出这个生我养我的家。
可是,就在他要离开时。
我忽然开口,说道:
「我没有输。」
「我不会认输的。」
他嘲讽地摇摇头,忽视我大步离去。
现在的我,再也不会对他的宝贝林琪产生威胁了。
我扶着墙,慢慢地支起身子。
但是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就这样。
就算我面前升起百道艰阻,我依旧会前进。
纵使谢幕杀青。
我也要在观众的脑海里,留下浓重的一笔。
21
我爸告诉我,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其实我猜到了。
反正这样的人生,怎么狗血怎么来。
命运就是要我怎么都比不过林琪,可我偏不。
后来,裴臣送我去了机场。
国内我待不下去了,被几方针对,还真如同丧家之犬。
之前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学服装设计的学姐,后来去了英国,开了一家小的设计公司。
也幸好以前我攒了那么一点人脉,学姐说,愿意收留我。
而我之所以选择服装公司,是因为我爸就是靠卖衣服起家的。
我不会永远像一只丧家犬一样待在国外的。
我还会回来。
拿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狠狠地打他们所有人的脸。
……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便阔别了故土。
盯着流窜于风宵的云烟,才会在那一刻那么真实地觉得,我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生活要是一本爽文小说就好了。
只要念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就有了莫欺少年穷的底气。
来到英国的第一年,我过得并不好。
最离谱的是,因为别人的出价更高。
有次我租房子租到一半,被房东连夜把我的行李带着包推出了房外。
这是远在国内的陆昭的手笔。
他给我打电话,恶狠狠地说。
我妹妹这几天不开心,我也别想过得开心。
伦敦这潮湿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
密密麻麻的乌云恍如神怒。
我抱着包躲在桥下。
怎么也阻止不了无边的雨水漫进包中的设计稿。
就如同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只身陷入黑暗的命运。
「你还是不相信命运吗?」
裴臣送我走时,朝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还是不相信命运吗?
说不定你就是粉身碎骨的命呢?
说不定你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徒劳的,最后你还会被人扔进暗无天日的地底里。
你还要再抗争吗?
你还要再努力吗,说不定努力了,也没有用呢?
……
我抹着脸颊上的雨水。
手指颤抖地播出那串号码。
直到听见电话那头,他清澈安和的声线。
「喂?」
「现在才舍得给我打电话,你真狠心啊。」
他好像永远目中无人,游离世外,不着调。
我捏紧话筒,轻轻地问他。
「裴臣,我们该相信命吗?」
话筒那边的人沉默了半瞬,而后回答我。
「我也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
后来,我才知道。
我给裴臣打电话的那个晚上,他刚跟家里闹翻。
名校毕业,能力出众的裴臣离家出走了。
他说不干就不干,说不想继承家业,就把银行卡,所有的积蓄放在了他爸书房的桌子上。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志向。
是一年半后,他从地球的彼端,向我发来的一张张照片。
22
春去秋来。
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糟心与不堪,都落在我和裴臣两人的身上。
我在伦敦的街头遭到第十一次合伙人的拒绝。
裴臣在叙利亚的战火中弄丢了他最昂贵的镜头。
是。
他的志向,是当一名战地摄影师。
我才知道,他曾经待的那个福利院,
收养最多的,也是东南亚战争中被遗弃的孤儿。
也许那颗小小的种子。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深植在了他的心上。
到现在,生根发芽,然后驱动他前行着。
他在战区拉响的警报中与我通过最后一次电话,
他说:
「林遐,我想明白了。」
「我就是干这事儿的。」
「……」
后来,和他所有的交流,都是通过信件完成的。
从他的笔下,我都能想象出那炮火连天的场景。
被硝烟震碎的房瓦。
可是最震撼人心的。
却是房瓦下无辜小孩清澈的双眼。
他说,他没能救下那个小女孩。
敌机轰炸而来,他被负责保护他们这些新闻记者的军官拽着藏在了掩体下。
那小女孩呢。
后来他仓皇地在废墟中深扒。
却只能在瞧见零碎粉红的布片中……
慢慢崩溃。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命运在给我们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我和他信里的交流都如同在比惨一样。
我遭到手下设计师的背叛。
他差点被从飞机上落下的炸弹炸掉了一只腿。
再后来。
命运似乎又放松了紧扼着我们咽喉的手。
我的设计公司开始稍有起色。
裴臣的一张照片,登在了国际影展之上。
他在获奖时这么说:
「轰然落下的炮弹如果不够直击心灵,」
「那么炮弹下孩子纯澈的双眼呢?」
这样的孩童,于战争之中却有千万。
裴臣拍的很多照片,都是直接寄给我的。
有的时候,我会帮他挑选一些照片,投稿在期刊和网站。
有一天,我看见他在一张照片背面的右下角写了这么一句话:
字迹仓皇,笔锋却坚定。
If you pictures aren't good enough,
You aren't close enough.
「如果你拍的照片不够好,说明你离得不够近。」
这,大概就是裴臣这样的人燃烧生命所要做的事的意义。
23
在离开故乡的第五年。
我们的设计公司终于走向正轨。
我的设计作品拿到了国外一个非常具有含金量的奖项。
命运终于站在了我这边。
我在海岸的波涛声中迎接曙光。
却再也找不到裴臣。
他有很久没有跟我联系了,之后整整一年,我都没有他的消息。
战地记者就是这样。
即使暴露在镜头之下,有可能前一天还在有说有笑,第二天就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战场之上。
怎么也联系不上裴臣,我久违地感受到焦急的情绪。
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如此在意裴臣的呢。
是他坚持不懈地给我寄信。
是他偶尔从炮火中的战区借到军用电话跟我嘴炮两句。
是他拍下的那一张张照片,全一股脑寄给我。
他说:
「林遐,如果有天我不在了。」
「你帮我整理整理,发表一下呗。」
……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关系。
一遍遍翻着他写给我的信。
可是,裴臣消失的时间太长了。
是不是就是和裴臣在一起人会变背啊。
裴臣不见了,我的运气反而变好了。
公司越做越大,我在时尚圈的地位也节节高升。
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拖着我。
这样上升的喜悦,明明是我期待的。
可我却被无人分享的失落笼罩。
除夕夜,我一个人走在伦敦的大街上。
其实这些年,英国人也挺热衷于过 Chinese new year 的。
甚至有的街道上会挂起红红的灯笼。
可是这样团结的节日,对我来说却没有意义,
我低着头走路,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皮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满腔的愤恨,不甘,异国他乡遭受的所有委屈,就爆发了。
我盯着面前的男人。
推了他一把。
边推边问他:
「你去哪了啊?」
「啊?我问你你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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