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瑜握拳看着黑暗之中浅笑晏晏的厉司城，咬碎了牙。
皇帝看着女儿盯着厉司城看得一动不动，掩面咳了一声：“阿夕，你既这般欢喜他，孤就赐婚于你和岑小将军，可好？”
皇后在一旁，看着乖巧知礼的厉司城，心下也默默满意地点头。
而厉司城看着她，黑眸带笑，像是笃定了她会同意，或是不敢拒绝。
上一世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厉司城一身喜服带着那个盲女柳依依过街串巷地祈福，漫天的喜色，还有他冷漠的眼神。
更有皇宫之中染红的无数血色和着漫天的白雪……
岑瑜冷笑一声，她不会嫁他！
在厉司城炙热目光注视下，岑瑜下膝跪在皇帝皇后面前，行了大礼——
“父皇母后，阿夕不嫁岑小将军。”
她抬头，看向神色瞬沉的男人：“阿夕与岑小将军只是朋友之谊，并非男女之情。”
“请父皇收回成命！”
话落，众人惊愕。
皇帝忘了望也是错愕的皇后，对视一眼后看向岑瑜：“阿夕，那你此次来说求婚，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岑瑜想了想，刚要随意说一个，就被厉司城抢先一步：“陛下，皇后娘娘。”
厉司城上前，拱手行礼：“微臣僭越，公主天性单纯，不懂男女情爱之事，但臣以为与公主两小无猜十余年，公主之情绝非朋友之谊。”
“请陛下皇后给臣和公主再多一点时间，臣会让公主明白她真正的心意。”
说完，厉司城侧目看向岑瑜，黑眸之中危险气息浓的叫她发窒：“公主以为呢？”
岑瑜攥紧手指，上一世，厉司城不依靠兵符，便领军攻进金銮殿的回忆历历在目。
她垂眸，语气淡的冰冷：“岑小将军所言极是。”
面对厉司城的压迫，她只有屈服。
已经快分不清她对他是否还有爱，脑海中前世的回忆不断翻涌。
……
告退父皇母后，宫道之上。
岑瑜特意绕开人群走了另一条路，想要避开与厉司城的相处。
这条路通常鲜少来走动，四处都是昏昏沉沉的，夜灯都没有几盏。
三两野猫在杂草丛生的地方穿梭，寻找吃食，叫声让岑瑜不由打了几个哆嗦。
她望着前方空荡的路，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时进宫就该带着清秋一起。”
但她疼惜她的傻丫头，没舍得半夜叫她陪。
夜风凉飕飕的，岑瑜不自觉抱胸，脚步匆匆。
可就在这时，前方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谁？！”
她低声冷呵，手心慢慢捏紧。
直到一双白得发光的手覆上她的左肩，岑瑜全身汗毛竖立。
即使她曾经做过鬼魂，但也遭不住这般惊吓！
“天子脚下，谁在此放肆！”她不敢回头，只能威吓。
“阿夕的胆子还是和从前一般小。”温厚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厉司城在暗夜中露出半边俊脸，将头紧紧贴在她的耳畔，薄唇勾笑：“若不是知晓阿夕如此反应，微臣真怕阿夕的身体里装了另一个人。”
第23章
温热呼吸打在耳边，岑瑜蹙眉，却不敢乱动：“厉司城，你在说什么？”
她重生之事绝不能让他知道……
厉司城垂眸，低笑Ӽɨռɢ：“阿夕怕什么？”
“如今微臣十分确定，阿夕还是我的阿夕。”
听到厉司城的话，岑瑜不知为何，松下一口气。
可刚松气没多久，厉司城伸手，肆无忌惮地将她揽在怀里。
贪婪嗅着少女身上独有的清香，男人黑眸幽暗，嗓音苦闷不已：“阿夕从前明明很喜欢我，是什么叫阿夕变了？”
“厉司城，放开本宫。”岑瑜冷了声：“你从前不是这样。”
“是啊，我从前很尊重阿夕。”厉司城眯了眯眼：“和阿夕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
岑瑜指尖微颤，曾经……
她悲悯一笑，按下心头对于曾经那段时光的悸动：“回不去了。”
“你看，阿夕一直在拒绝我。”
厉司城苦笑一声，终于松开了她：“除了我，阿夕还想与谁成婚？”
岑瑜看向厉司城好看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料到了我今晚会去求父皇赐婚。”
这种猜测压在心头良久，当看到男人眼里的那一抹笑意时，岑瑜才终于确定下来。
可随即而来的，是后怕。
她怎么斗得过厉司城！
她究竟招惹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厉司城踱步走到她的前面，岑瑜只能看到男人挺拔如青松的背。
“阿夕，我不想逼你。”
“但也绝不容忍你嫁给别的男人。”
黑夜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看不清厉司城眼底的暗沉：“你只能是我的。”
话罢，男人大步流星而去。
岑瑜站在原地，夜风袭来，耳畔仿佛还弥留着男人侵略性的温度。
她握紧了双拳，凝着厉司城的背影，美眸暗了又暗。
这种爱，她要不起！
正当她想着如何摆脱厉司城对她恐怖的占有欲时，前方有数盏夜灯亮起！
紧接着，数个宫女提着宫灯而来，为她引路。
岑瑜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厉司城给她叫的人。
还真是！
她咬牙，冷笑一声，便也提步离开。
……
翌日清早。
线子来报，御史陈冠宝又去了清华楼。
岑瑜立即动身，简装打扮，去了清华楼。
清华楼下。
岑瑜一身青衣，披落的黑发仅用一根白色发带系着，本以为素的如此不招眼，然而还是低估了。
她除了公主府和皇宫，鲜少出门，丫鬟侍卫也都不敢造次。
自是不知她的容貌也能惹来如此多人的旁观。
只见她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朱唇皓齿，凤眸潋滟之间，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
即便是淡淡的妆容，却显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卓尔不凡，出尘脱俗，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清冷孤傲。
岑瑜只觉自己在江湖之事上，还是知之颇少。
她连忙让清秋去买了个斗笠遮住面容，这才得以隐匿行踪。
“走吧。”
岑瑜扯了扯白色斗笠，松了口气，便提步上了清华楼。
可她刚走到楼间，便被一双黑色暗进莽靴挡住了去路。
一股烦闷骤然由心而生。
她冷呵出声：“让开！”
那靴子的主人仍是纹丝未动。
岑瑜正要发脾气，可当她撩开斗笠准备骂人时，要说的话骤然梗在了喉间。
因为，面前的男人正丹凤眼含笑地看着她——
厉司城！
第24章
晦气。
岑瑜蹙眉，怎么哪都能遇见他。
厉司城看着岑瑜，伸出了手：“公主是要来听御史会友的？”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大手，岑瑜微楞：“你怎么知道？”
“微臣说过，我会自己查。”
说罢，也不管岑瑜同不同意，他牵起她的手，走向二楼的一间雅房之中。
清华楼的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地甄完茶便消失。
岑瑜摘下斗笠，美眸认真：“厉司城，我虽然想救岑老将军，但我和你从不是一个陈营里的人。”
不是朋友，不是敌人。
而是，陌生人。
厉司城敛眸，似是故作不懂她的话：“微臣从不如御史大人那般结党营私，微臣的父亲也不会。”
他捏起茶杯，动作优雅至极：“阿夕，你是如何知道御史的小动作？”
岑瑜攥紧手指，没有回答，只是凝眸看着两房相隔、墙檐之处的传话筒。
正沉思，隔壁就传来议论声——
“陈兄，岑老将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您又何必与他作对？”
“哼，本官早就看那老家伙不顺眼了，仗着军功就要骑在我的头上，一介莽夫，如今还教我做事，他知道什么为臣之道，还让本官检点自己的行为，简直就是流痞！”
“可这……”
“尚书大人不用担心，近来，敌国有异动，正是我们的机会。”
“嘶……陈兄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也不喜那老家伙，他不是打仗很能耐吗？那就继续让他去！只是功高盖主，陛下可不一定能忍，届时你我二人……”
厢房内，厉司城的笑随着声音的骤小，一同戛然而止，握住杯沿的手稍稍用力。
茶杯便在手中被捏得粉碎。
鲜红的血顺着大手而下，男人却浑然不知。
岑瑜看着流出来的血红，眼眸微怔。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上一世皇宫之中那遍布的尸体、鲜血，还有她撕心裂肺的喊声……
握住裙摆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
她再看不下去，将帕子裹住男人渗出的鲜血。
抬眸之间，四目相对。
岑瑜错开眼，避开男人炙热的双眸：“你别误会，本宫只是不想见血。”
厉司城少见地没有多说，只是凝着她的眉眼，轻轻“嗯”了一声。
雅房之中，陷入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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