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夜犹如我的绝望。
午夜里有城市喧闹过后的宁静,有凌晨收摊相互打气的小夫妻,也有刚出摊热气腾腾的包子,却唯独没有能在黑暗中发光发热的逆行者。
我选择了报警。
大雨的冲刷和无人的小巷让罪恶遁形,一次又一次的提供信息后我终于崩溃了。
反复的回忆以及询问者若有似无的鄙夷如钝刀割肉,刀刀致命。
望着别的城市赶来的父母我卸下了伪装,红了眼眶。
可是我妈责怪的语气让人窒息:「女孩子家家穿裙子走夜路,能怪谁?」
「上了大学不学好,整天化妆打扮就是不好的。」
9
从那以后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黑白。
我放弃了从小就爱学的拉丁舞,将所有的高跟鞋和裙子都塞到柜子最深处。
宽松肥大的黑色长衣长裤成了我的标配,每每上课我都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减少存在感。
仰仗着口罩原因,在这小小的四方口罩下我还有一片能够放松自我的净土。
整整一年,我都抗拒和他人接触。
我是怕的,怕别人知道我的过往,怕别人不经意流露出的嫌弃。
只有不断地学习将精力投入在学业中才能忘却现实的烦恼。
可是有些东西你越怕它就越张扬。
班里的同学说我孤僻,慢慢地大家都有了小团体。有次课程需要小组合作完成演讲,好心的男班长不忍我落单邀请我进组,同组的女生挑衅地看着我。
「人家可看不上我们,和她一组我们都只能当绿叶。谁说漂亮的脸蛋没有用,男人可赶着上前献殷勤呢!」
期末考试我拿了年级第一如愿得到了奖学金,课间上洗手间时有两个女生在议论:「你知道 1 班那个林杳杳吗?听她们班的女生说林杳杳这次的年纪第一是造假的,有人看见她进了学生处主任的办公室里两个小时才出来…」
如果说那晚的黑暗为我建造了牢笼,那么外界的评价议论就是坚不可摧的枷锁。
我想挣脱,我想自由。
元旦晚会在全校征集学生参演,我将压箱底的舞鞋和表演服平整地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抚平每一处皱褶。鼓起勇气填报名表的瞬间,妈妈发来了一条信息。
「杳这个月的生活费妈妈迟点再打给你,在学校你要好好学习低调一点。你那件事要藏好了,等毕业了回家妈妈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名声不好的女人就嫁不出去了。」
我想,这个牢笼要困我一辈子。
10
直到李娜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大二上学期换进了二人宿舍,单纯直爽的李娜是阳光是天使也是我一直期盼活成的样子。
李娜会找各种理由拉着我去逛街,强硬地将我单调黑色的衣服全部扔掉。
「林杳杳,你一个衣服架子就应该穿各种漂亮的衣服,把你的老头衫都给我换掉。」
李娜会在别人对我评头论足时毫不客气地回怼「关你*事」。
回头还会教育我:「林杳杳,嘴巴是用来骂人的不是用来装饰的。」
她还会在上课时拉我坐在第一排,替我举手回答问题,然后看着满脸通红的我偷笑。
慢慢地,我的衣柜不再是单一的黑,回答问题时我不再磕磕巴巴,听到别人议论我时能够选择无视再回怼一句「关你…关你什么事。」
用李娜的话来评价我的怼人技术:菜鸡互啄。
所以她带着我参加了辩论社。
我逐渐爱上了辩论,无论是正方还是反方我都可以在辩论中做自己,畅所欲言地发表自己的观点,那种靠自己的逻辑和观点慢慢征服对方的成就感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一场又一场的辩论赛,我的逻辑和辩论技巧在不断地进步。
同时我也在自我逻辑里慢慢接受那个曾经不完美的自己。
11
第一次和 H 大辩论队交锋后,周宇主动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紧促害羞的我在李娜的打趣下开始了和周宇的来往。
晚上下课后宿舍楼下周宇总会带着一朵玫瑰,下雨的教学楼下总能瞧见周宇打着伞在等人,每次辩论比赛前也总会收到周宇发来的加油鼓励。
接触了半年多,某次看完电影后又遇到了倒霉的雨天,没带伞的我们在雨中奔跑周宇顺势牵起了我的手,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胸前勾勒出完美弧线。
周宇红着脸脱下外套替我披上,还贴心地拉上了拉链。
下雨天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在公交车站躲雨周宇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束玫瑰,紧张又真挚地看着我:「杳杳,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屋檐的雨珠滴答滴答作响,周宇在等待我的回答。
思虑再三,我还是将被侵犯过的事实说出,我希望这件事不再是剜心的钝刀折磨我一世。
滴答滴答的雨声好似命运的审判。
沉默许久,周宇轻拥我:「这样的你更想让人保护。」
现在回想,果然恋爱上头的女生最好骗,什么油腻男发言啊!
我亲手将剜心的钝刀变成了利刃。
12
天空泛着火烧云,太阳开始落山。
漫无目的地我走到了那条小路。
三年过去,那几家烧烤小摊依然火爆。
炎炎夏日伴着夕阳余晖,喝着啤酒吃着烧烤还有三五好友好不惬意。
我在一旁驻足观看,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的过往,这样的集体活动又要离我远去了。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停地徘徊,视线一直粘在我身上。
王平装作路人一直在附近溜达,架不住我直勾勾的注视他低着头站在我面前。
「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是周宇的问题而且我们本来就是竞争关系。」
这样看来王平还称的上是个正人君子。
和周宇谈恋爱时,他常常向我吐槽王平不讲卫生,抄袭他的作业。
即便是真的,那王平的人品还是比周宇强,起码他懂得尊重人。
「我说的不是周宇的事,我要为我自己向你道歉。」
「三年前,在那个巷口我选择了退缩…」
我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一片混乱,就像一块巨石噗通一声砸进无垠的深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然后被吞没直到消失殆尽。
「当时和你在一起的是周宇吗?」我心里明白也忍不住再问。
「是。」王平的头像鸵鸟一样埋到胸前「当时我们都吓傻了,谁都不敢向前。」
出于自我保护,王平和周宇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了离开。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在辩论赛上眼里带着渴望和坚定的光芒和那晚求救的眼神一样。」
「对不起。」王平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
13
李娜和武博匆匆赶来,我正在烧烤小摊上啃着爆汁的鸡翅。
王平的话触动了我最脆弱的神经,名叫坚强的墙壁逐渐被瓦解。
可是长期处于黑夜的人总会适应黑暗。
「林杳杳你个死丫头吓死我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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