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苏缘离。
蓬头垢面，从手指到手臂全是各种刮伤蹭伤的痕迹。
“……季正淮？”苏缘离看向季正淮，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即刻变得清明，
季正淮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收回了视线。
“我是脑科医生，她的伤我来处理。”
他说着，指挥志愿者将担架抬到救援帐篷内。
苏缘离看着季正淮忙碌的身影，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他不是在北海下乡义诊吗？怎么会来灾区？
一个小时后，季正淮从帐篷走了出来。
苏缘离踌躇了一下，拿起碘伏消毒水和纱布，朝他走了过去。
“你的腿上有伤，我帮你处理一下。”
季正淮看着她蹲下的瘦小身影，眼底有暗潮涌动。
“为什么要来这里？”他问道。
苏缘离认真给他涂着碘伏，垂着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救死扶伤，每个人都有份。”
季正淮眉头拧紧了几分：“医院有明文规定，有地震心里创伤的医护工作者，不允许参与救灾工作。”
苏缘离手一僵，心脏不可遏制的沉闷了几分。
“这几天的救援，我没出任何差错。”
季正淮拿走她手中的棉签和碘伏，自己上药。
“明天离开，这里不需要你。”他说道。
苏缘离愣住，脸色有些苍白。
“这次救援是我们护士长陆洋领队，你无权决定我的去留。”
季正淮扫了她一眼：“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们已经离婚，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负责。”
苏缘离说着，拿出手机准备翻看自己和季正淮的聊天记录，却发现自己在拉黑他前，那张照片没有发送成功。
她正要重新发送照片，又想起现在的情况特殊，不适合处理私事。
“季医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继续救治伤员了。”
她说完，收起手机转身往外走，背影坚定。
晚上，护士长因为季正淮的到来重新安顿住所安排。
“苏缘离，你的药剂帐篷还能安排一个睡袋，季正淮跟你睡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苏缘离不假思索要拒绝，季正淮却率先开了口：“好。”
苏缘离呼吸一滞，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药剂帐篷，苏缘离看着地上的两个并排放着的睡袋，一时间心底五味杂尘。
“别在这时候矫情。”季正淮说着，褪了衣衫躺了进去。
苏缘离心底挣扎一番，默默躺下。
她们分居多年，竟然在离婚后睡到一起，真是荒唐。
黑夜很静，静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苏缘离辗转反侧，紧绷的神经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突然，她的太阳穴却一阵阵刺痛，仿若有根细针在搅拌着脑髓。
“呲……”苏缘离双手捂头，一脸痛苦模样。
从早忙到晚，她好像忘了服药。
忍住痛意，她借着帐篷外昏暗的夜灯摩挲着找到自己的背包，然后翻找药瓶。
视线一点点变得混沌，苏缘离死死咬着下唇想稳住神智的清醒。
好不容易拿到药瓶，她却因手抖的太厉害，刚倒到掌心的几粒白色药片尽数洒落。
其中一粒，滚到了季正淮的睡袋边。
苏缘离有些慌张地去捡，季正淮却猝不及防攥住了她的手腕，犀利深邃的视线在昏暗的黑夜格外清晰。
“你生病了？”
第七章 留下
苏缘离闪烁着要躲开：“胃药而已。”
说完，她将掌心的药丸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季正淮看着她，沉默着起身在一侧桌上拿起矿泉水，递了过去。
“谢谢，”苏缘离轻声回应。
帐篷内一片沉默，季正淮没有躺下，而是起身穿上外套去了帐篷外。
苏缘离看着他隐入夜幕的背影，侧身躺下，眸底一片苦涩。
她蜷缩在睡袋内，打开手机手电筒，将巴掌大的记事本拿出来，一笔一划写字。
“和季先生离婚的第一天，他差点发现了我的秘密，但我希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二天，两人和医护同事继续开展救援工作。
半个月时间，梧桐县的震后救灾初步救援结束，后续救援工作，交由其他医疗团队。
临走前，县城医院的刘院长给他们准备了简陋的饯行宴，感谢北海医院的医护同仁救援帮助。
季正淮正在进行一个网络连线会议，没有参与这次聚餐。
餐桌上，苏缘离看着县城医院的五六个人，不禁问道：“咱们县城，就这些医护人员吗？”
刘院长叹气了口气：“梧桐县医疗条件落后，大部分医护人员都通过进修留在了大城市。”
苏缘离顿了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
晚上，苏缘离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心中做了决定。
她敲响了护士长的门：“我想留在这里。”
护士长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刚才刘院长的话你也听到了，这里医疗落后，你留下做什么？”
“正是这样，我更应该留下。”苏缘离道。
那座城市已经没有了值得她留恋的存在，但在这里，有太多让她放不下。
护士长一脸凝重：“你想清楚了。”
苏缘离没有犹豫，轻轻点头：“我会把北海医院的医德与医责在这里发扬光大。”
第二天。
护士长带领众人上车离开，半个多月时间，每个人几乎都黑瘦了一大圈。
尽管人人脸上都带着倦意和憔悴，但一双眼睛却都依旧炯炯有神。
季正淮环季了一下车厢内的众人，没有看见苏缘离。
“苏缘离呢？”他问向护士长。
护士长沙哑回道：“县城医院人手太少，她主动申请留下。”
季正淮蹭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她胡闹什么！”说着，他就要下车去寻人。
护士长诧异看着他，不明白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这时，一个男医生叫住了季正淮：“季医生，院里来电话，有个老年痴呆引发的脑血栓患者，情况危急，需要你尽快回去主刀手术。”
季正淮身子一僵，停顿了几秒后重新坐下。
“知道了。”他沉声应道，手指蜷紧。
……
另一边，苏缘离和刘院长一番沟通后，正式成为了县城医院的一员。
她每天都按时吃乙酰胆碱酯酶抑制药，控制病发，延缓病情的加重。
接连几天，她的工作和生活都过得平静而安稳。
这天，苏缘离如常在门诊大厅导诊台值班。
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进了医院。
“小梧桐，爸爸去挂号，你在这里等着。”
中年男人说完，站在人群后排队挂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