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天就慢慢热了起来,我们换上了春季校服,成套的蓝白条纹运动服,里头配一件白色体恤,褪下了一身的臃肿,倒也显得青春元气。
每周五下午大课间,在操场遛弯的学生越来越多,我和施薇就混迹其中。
一个阳光明媚的大课间,我们照例在操场散步,我发现施薇今天话特别少,往常嘴不停的人,一下子反常起来。
但我知道,即使我不问,她也憋不了太久,果然,没多久她又黏了上来:“姜晚,你真讨厌,都不问我怎么了。”
我笑笑:“我等着你自己跟我坦白啊。”
施薇羞红了脸:“那我不说,你就不会主动问么,说不定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
“好吧,我的错,到底怎么了?”我猜大概率是少女思春的事。
她支支吾吾的:“就......就........”
“喜欢上谁了,说来听听。”我直截了当点破,不给她再磨叽的时间。
她捶了我一拳,满脸红霞:“哎呀,你讨厌,说得这么直接。你还敢笑我!”
“好好好,我不笑,”我举手投降。
她这才小声吐露:“你知道时逾么?”
“没听过,不认识,哪个班的?”我对这个名字一点也没映象,当然主要源于平时从不关心各个班的八卦。
施薇气鼓鼓的:“校草你都不认识,我可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那请您给我科普科普呗,”我也很配合。
这下她来劲了:“时逾是高三的。”
“哦,原来是学长啊。”我故意拉长了尾音。
“姜晚!”施薇面子上挂不住了,作势要来捂我的嘴。
我不闹她了:“行了行了,说吧。”
施薇又陷入一脸羞怯:“其实我暗恋他已经有一年多了,从高一刚进学校我就喜欢上他了,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你发誓,不许跟任何人说。”
虽然我对待感情的态度都是大大方方的,但九曲十八弯的小姑娘心思我也了解,立马宽她的心:“放心,我也没人可说。”
“也不能跟你那个闺蜜乔涵说。”她沉下脸威胁道。
我再三保证后她才肯继续:“有一个秘密,是我从老师办公室听到的,而且很可能是独家。”
“我听说他因为身体原因申请休学,明年很可能会转到我们这届参加高考,而且据说他改选文科了,文科无非二选一,所以就很有可能分到我们班。”
“哦,”我对这个所谓的独家消息免疫,但听到休学这两个字,还是莫名想到了在走廊碰到的那个男生,他当时不就正准备休学,但我觉得不会这么巧。
施薇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脸上尽是娇羞和期待。
之后的整整十几分钟,她都在吐露自己对时逾的迷恋和崇拜,于是我也不得不被迫接受一系列关于一个素昧谋面的男生的所有详细信息,从身高体重到星座血型,再到平时的喜好等等。
我突然郁闷地自嘲,我对这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的了解程度貌似已经超过了我的历任男友。
施薇还在兴致勃勃地自卖自夸:“他真的好帅,但绝对不是你喜欢的偏肌肉健康的那种型,是那种温柔婉约型的邻家哥哥类型,就是让人特别特别有保护欲,而且还身娇体弱易推倒的那种,啊......一想到万一他能跟我们一个班,我就好激动,这是不是证明我们是有缘分的?”
“是是是,有有有,”我已经开始挂机自动回复了。
“他的英文巨好,连我班主任都一直在班上夸他,听说他日文也是自学的,还会自己编程搭建网页,是不是特别牛,而且他声音也好听,之前有一次英文周我居然有幸跟他一起在广播站主持,可把我激动坏了,他本人真的超级温柔好,还很绅士,一点都不高冷,又幽默!啊,男神.......”
“哦对了,今天下午他们高三提前拍毕业照,你看那边台阶都搭好了,按照顺序也该到十一班了,不知道时逾会不会来,听说他在家休息好久了,哎,真的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
“嗯嗯嗯,可能吧。”我对她的过分激动不感冒,回地不咸不淡。
施薇不满意我的敷衍,来了脾气,就想挠我痒痒,可手刚放过来就定住了,换作捏我的手臂。
我正在删手机里渣男前男友求复合的短信,被她这么一抓,害得我差点按到他号码拨过去。
偏过头,这才发现施薇定在原地,目光炯炯的盯着不远处,我猜大概是看到她心上人了。
我回头问她:“是你望眼欲穿的人来了么?”
她激动到说不话,只是一个劲点头。
“那走呗,走近点看。”
这是她第一次被我拽着,并且全程都很安静。
拍毕业照的阶梯那块围满了人,热闹非凡,有声大的男生喊着:“兄弟姐妹们,时总来了,列队欢迎。”
“时逾,是时逾来了!”
“靠,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就知道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紧接着就是徘徊在我们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我想这位学长人气还挺高。
这一下,操场上遛弯的高一高二学生们都涌了过去,我和施薇瞬间被人流冲散。
她往前钻,我往后逃。
她要看她的梦中情人,我可没兴趣凑热闹,退出重重叠叠的人潮,给她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先回班里。
逃离人堆,我先拐去了教学楼东边的洗手池,也就刚才这么一小会,刚买的小白鞋竟然被踩成了小灰鞋。
那一刻,我突然就理解了看杀卫玠的典故,这个时逾挺惨,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作为一条不爱凑热闹的咸鱼,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报废了一双新鞋。
自打来了上海,爸妈更加严格限制我的生活费,包括日常穿的用的玩的,一律从简,美其名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以至于我必须省吃俭用几个月才舍得买这双鞋,然而还没穿两天,新鲜劲都没过,新鞋就宣告报废。
我拿纸巾沾了点水蹲下身擦拭着,无奈那几团黑黢黢的污渍怎么都擦不掉,有一块皮显然是直接蹭掉了,于是气不打一处来,自顾自咕哝着:“美色误事啊。”
我说完这话,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我没好气地抬眸,对上那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含笑又勾魂。
是他。
不,应该说怎么又是他。
能遇到两次按理说应该算有缘,但两次都挺尴尬,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征兆。
但我还是客客气气的,毕竟人家上次又给纸巾又送糖果的,确实是好心
我迅速系好鞋带,站起来:“谢谢上次的糖和纸巾。”
“不客气。”他也回得很利索。
我想着一来一回礼貌一句,应该就能各走一边,但他显然不是这个套路,还是那么爱笑,也依旧多管闲事,笑得面若桃花:“我有点好奇,什么样的美色能误事?”
他的声音清冽又干净,混着暖暖的笑意,夹着慵懒的逗弄,泠泠而来,真能蛊人。
我尴笑了两声,不敢看他,再结合施薇的描述,忽然有了判断,面前站着的人应该就是时逾。
余光却捕捉到他的精神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头发也剪短了些,五官较之前多了几分英气,眼里莹亮的星子打破了那股易碎感,我想他的病大概是好了。
这一打量还真停不下来,我忽然觉得他身上的高三校服也挺顺眼,以往我们总吐槽高三的灰白校服又土又暗,今天一看,这也得分人。
在发现自己脑中无端萌生了好几句夸他的话,我觉得自己不再适合待在这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再说他也不是我喜欢的型,于是立马找了个台阶:“我说的是鞋,好看的鞋比较容易脏。”
想来我的找补很僵硬,但时逾还是接受了:“虽然我算不上美色,但我猜你的鞋会报废大概率是刚才被挤的时候弄脏的,所以多少跟我有关,看来我得想想怎么处理。”
“没有没有,”我立马摆手,客气起来,“跟学长没关系,我自己能处理好,多大点事。”
“学长?”他冷不丁重复了一遍,靠着水台笑弯了腰,浓密的睫羽打下来,在卧蚕处扫出一片阴影,垂眸的侧颜说不出的好看。
我的视线恰好能瞥见水台边沿的水珠顺着他细长的腕骨滑落,那画面很色气,也很欲,虽然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我突然很希望自己有一台相机能捕捉下这个画面,记录下这一幕隐秘的性张力。
这一晃神,我的脑中拉响了警报,立刻把自己拽回来,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是我喜欢的型,而且他还是施薇暗恋的男神。
我没觉得自己喊学长有什么问题,但每次跟他对话的结果都是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涉世未深的傻白甜少女。
我不习惯处在被动,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于是我准备跑路。
他大概也看出来了,没有继续刚才话题,只是问我:“快上课了,最后一个问题,你选了什么自选课?”
问这话的时候他显得很认真,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政治。”
他显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没说实话:“你又跟男朋友和好了?”
一句话把我闷了回去,这人太滑溜了,我们根本都不认识,他却这么堂而皇之的开启了相对隐私的话题,于是我在心里立马把他归为轻浮的那一类。
但我又觉得,他说不准和我是一类人,擅长揣测人心。
虽然我不觉得他对我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应该只是出于遇到同类的不适感,但我害怕自己苦心维持的面具被揭穿,平衡被打破,所以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对,和好了。”我很笃定地回他。
他眼底暗了几度,不笑了,很严肃:“让你哭的男人不值得。”
我抽了抽嘴角,那句“跟你无关”终究没说出口,始终觉得太矫情。
正好上课铃响解救了我,我忙抬脚往教室走,侧身经过他身边,又恰好空出一臂开外的距离,安全而又疏远。
而他还是开口了:“有没有男朋友都无所谓,你的鞋我负责。”
“谢谢,不用了。”我头也不回。
“行,那到时候我来你班上找你。”他突然开始耍无赖。
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什么温暖少年,幽默学长,我看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吧。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刚要回怼,就听到施薇的声音:“晚晚,你怎么在这里......”
“时学长.......”
下一秒,我看到施薇的瞳孔地震和她紧握的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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