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瞳孔微微放大,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些日子,贺婉和沈寻说的话全部都是在骗他的!
她没有失忆,她没有忘记他,更没有忘记两个人曾经的种种!
那些疏离和淡漠,客气和礼貌,都是演出来的!
可是……贺婉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没死,却骗他死了。
被他发现之后,却又骗他失忆。
她就这么不想和他再有瓜葛吗?
裴司正想进去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却又听到贺婉说。
“过去太痛苦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话音落下,裴司的心脏想被生生撕裂开来。
他连连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回到车里,裴司失神地坐在驾驶位上,那句“至少他以为我没有记忆,不会再纠缠什么”,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重复回响。
他怔了好久,最后竟发现贺婉说的是对的。
他以为她忘记了自己,不记得过去,他自然不会提起从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也就不会提起那些让她伤心,让她痛苦的事情。
而贺婉像是早就猜到假死这件事会被发现,所以提前做好了B计划。
这样,因为她的失忆,就算两个人有交集,也不会太多。
他根本没有理由过多的来接触她。
裴司伏在方向盘上,嗓子里发出痛苦的一声。
原来,他早就成了贺婉眼中的洪水猛兽,让她只想赶紧逃离。
那他呢,他现在该怎么办?
他不能上楼去将一切的伪装都撕破,那样他将连站在远处看着贺婉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只有唯一的办法,就是假装今天什么都没听见。
裴司指节攥得泛白,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沼泽,暗无天日地彻骨绝望,要把他活生生地一点点溺死。
短短的十几分钟,裴司缓缓地理好了思绪。
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既然贺婉想假装失忆,想要假装记不起过去种种,他就遂她的愿,继续陪她把这场戏演下去。
这样,至少他还能保留一个邻居家哥哥的身份来对她好。
恍神之际,突然,车窗被敲了两下。
裴司还没能回过神,转头看去,只见车窗外贺婉清雅的小脸。
“阿衍哥,你怎么还没走,车坏了?”
她声音温和淡然,裴司却移开眼:“没有,我想起来有东西没给你,所以折返回来。”
他说着,将手中握了许久的红色礼盒递给她。
贺婉没接,眼中带着迟疑。
裴司咽了下喉咙:“不是我给你,是我妈买来送你的。”
又是这个借口。
贺婉心知肚明,鱼和礼物都是裴司“主谋”,顾母不过是挡箭牌,但她却不能揭破这层窗户纸,只能伸手收下。
打开盒子,她险些被钻石上反射的光刺到眼睛。
一根项链上足足有十几颗粉钻,价格要往四位数上飘。
贺婉没多看一眼,合上盖子就递回去:“我不能要。”
这次轮到裴司一动不动。
贺婉眉心微蹙:“心意我收到了,但这礼物太贵重,你拿回去给伯母,替我谢谢她。”
他抿了抿唇,别开眼:“不过是一条项链,不算多贵重,而且……”
“你值得。”
裴司的声音似乎在耳边萦绕不去。
可等贺婉回过神,眼前早没了车影。
她神色微肃地盯着裴司离开的方向,心口处无端有些发烫。
手里的粉钻项链像是烫手芋头,让贺婉有些拿不住。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是因为她的死而愧疚,所以知道她还活着就想尽办法弥补?
贺婉忽然意识到,或许失忆也不能让裴司彻底离开她的生活。
可还有什么办法?
理不清思绪,贺婉索性不再去想。
她将礼盒丢进包里,赶去赴吴茜的约。
接下来的一唐,贺婉忙的昏头转向,连裴司始终没再出现过都没注意到。
而她在忙的事情,就是吴茜那天带来的消息——她写的小说被导演看中,要拍成电影了。
知道这件事的沈寻和沈骆打趣她,马上就是炙手可热的编剧了。
贺婉却没功夫理会他们的调侃,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几天下来,人似乎都瘦了一圈。
电影开拍前的这天晚上,吴茜带着贺婉去了剧组的饭局。
应酬中推脱不掉喝酒。
唐LJ晚柠被劝着喝了几杯,胃中一阵翻涌。
她走出餐厅缓了会儿,清新的空气赶走不少烦闷。
正准备回去时,身后却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
“柠柠?”
贺婉侧眸看去,不禁一怔。
裴司无声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隐在黑暗中的双眼晦暗不明。
“你瘦了很多……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他稍稍严厉的语气让贺婉心头一跳,有一种被抓了包的感觉。
她强装镇定:“最近工作太忙,今晚有应酬。”
“这不是你不好好吃饭的理由。”裴司皱了眉。
贺婉本就难受,又被这样莫名其妙地训了两句,隐忍的情绪濒临迸发。
她拧眉看向裴司,语气不耐烦。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话落,空气中一阵诡异的寂静。
贺婉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太重,像是埋怨,而以现在两人的关系,她不应该这样。
刚要开口,却见裴司微微垂下了头,眼中的失落分明转瞬即逝,却格外清晰。
“抱歉,我不是要说你,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贺婉怔住。
担心?以什么身份担心?
见她沉默,裴司以为她生了气,放缓声音道:“等下我送你回家吧,我没喝酒。”
他语气中含着紧张和试探,贺婉听着,拒绝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没来得及开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餐厅中走出来,为首的就是走路有些不稳的吴茜。
瞧见贺婉,吴茜对她挥了挥手:“柠柠,打个车回去吧,我喝醉了。”
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裴司垂眸看她,眼睛竟有些亮:“太晚了打车不安全,我送你。”
不知怎的,贺婉觉得此刻的他像只在摇尾巴的大狗,如果她拒绝,他一定会难过。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有些犹豫。
裴司却像是能看透她心思一般:“柠柠,为什么不能让我送你回去,你在躲着我?”
贺婉心里一跳,抬眸就撞上他那双漆黑瞧不清情绪的眼眸。
如果再拒绝下去,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但这样,就只剩下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