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提着剑进去了。在里面转了一圈回来,冲谨烟点了点头。
“许是老鼠什么的。”
莫焓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你打扫干净。”
谨烟笑,“是,奴婢知道了。”
这祠堂并不多脏多乱,应该是张家人偶尔上山来祭拜打扫。入门的敞间摆着很多灵牌,西边有间屋子,里面还有火炕,张大娘说是给上山打猎的张家后代过夜用的。
她把粮铺的生意交给张琪,村里很多青壮年跟着他一起干,也就不以打猎为生了,大家日子越来越好。
子衿去找干柴,谨烟烧炕,再把里外两间屋打扫干净,被褥铺到炕上,等炕烧暖和了,烟火气散了,才让莫焓进来。
祠堂外面有个棚子,用来做饭的。
许久不来人,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做饭的家伙事,谨烟本不抱什么希望,可进去里面发现竟都有,还很……干净。
莫不,这两天有人来祠堂做过饭?
谨烟没多想,从马车上拿下一袋米开始做饭。
中午的饭简单,一盘青菜,一盘熏牛肉片,还有米饭。
西间暖和,饭桌就摆在那儿,也方便莫焓跟她们一起吃。这里虽然破旧,但在这里吃饭却比在家里吃安心多了,毕竟外面没有那么多眼线盯着她们一言一行。
几人正吃着,突然听到一声,像是孩子的哭声,但再听就听不到了。
“难道是……老鼠?”谨烟挑眉。
她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哭,先是尖锐的,后来变成呜呜的,像是正哭得起劲被捂住了嘴巴。
子衿忙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过去,那是一堵东墙,挂着灰扑扑的粗布。子衿用剑挑开,后面竟有一道暗门。
子衿回头看了莫焓一眼,而后用剑柄敲了敲。
里面没了动静,哭声也没了。
莫焓干咳一声,冲子衿道:“许是听错了,回来吧。”
子衿应了一声,而后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停下来,继续盯着那暗门。
过了好一会儿,那门慢慢开了,一妇人抱着一个孩子闷头就往外跑。而子衿跃身而起,挡在了门口。
那妇人惊慌之下,赶忙求饶:“求诸位好心人可怜,我带着孩子流落在外,天寒地冻的,实在无处安身,这才在你们家祠堂借住几日。”
妇人怀里的孩子,不过七八个月大,在她怀里嗷嗷哭着,像是饿极了。
这妇人头发散乱着,挡住了面容,可听她的声音,还是听出了几分熟悉。莫焓看向谨烟,谨烟也察觉出来了,起身朝那妇人走过去。
走到跟前,歪头一瞧,不由惊道:“丽姨娘!”
那妇人一激灵,下意识就要逃,但被子衿挡住了。
“别躲了,我们都看见了。”谨烟无奈道。
当日,这丽姨娘杀了谢子轩,带着孩子逃了,莫焓看在孩子的份上,没有落井下石。
而事实上,侯府也并没有报官,这事传出去太难看,而侯府随后又被削了爵位,麻烦缠身,因此只让家里护院追捕了几日,没找到人也就算了。
但显然丽姨娘怕被抓住,在外逃亡躲藏,日子过得实在艰苦。
此时,丽娘抱着孩子坐在饭桌旁,她拼命往嘴里塞饭,是不是喂儿子一口,母子俩都饿狠了。
用过饭后,谨烟把侯府没有报官的事跟丽姨娘说了,丽姨娘先一喜,接着又哭了,抱着儿子哭得十分悲痛。
“我当时糊涂了,怎么就杀了他。”
“我后悔啊,我真的后悔。”
“如果他还在,我和儿子不至于这般。”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确实不容易,但还把希望寄托于一个人渣身上,那就有点可悲了。
当然,丽娘的悲惨,她并不同情,只是看那东哥已经七八月大了,可瘦弱的不行,还一直咳嗽,怕是要养不成了。
她也是要做母亲的,看着实在难受。
“你怎么不回老家?”莫焓问。
丽娘抹了一把泪,“路途迢迢,我又身无分文……”
莫焓又看了一眼那康哥儿,叹了口气,对谨烟道:“给她一些盘缠。”
“姑娘!”谨烟不愿意。
莫焓抚着自己的肚子,“当是给这孩子积福了。”
谨烟转过身,自里面兜里拿出一张银票,黑着脸给了丽娘。
“你以前是怎么对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现在又是怎么对你的,你要是有良心,往后走到庙里就给我家姑娘和小主子祈福。”
丽娘接过银票,抱着孩子给莫焓跪下了。
嘴里说着感恩的话,余光却瞥到堆在炕头的包袱里那些绵软的小袄,竟有好几身。
第一百五十章要生了
孩子的病不能耽搁,莫焓让丽姨娘赶紧带着孩子去城里找大夫看病。
晚一点,张大娘拎着菜和肉上来了,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娃。
这女娃就是东院那妇人的孩子,一家惨死,唯这女娃幸运的活了下来。
“我那乖孙这两日病了,儿媳妇实在带不了两个孩子,我就背着这小妮子。”张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把女娃从背上放下来。
她用小棉被做的背包,小丫头放里面很暖和。
莫焓腾出一点地儿,让张大娘放热炕上。
小丫头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乱转,小嘴砸吧着,一会儿竟吐出个小泡泡。
“好可爱!”
“我想抱抱!”
谨烟和子衿趴在炕沿儿,瞅着这小丫头,根本不舍得挪开。
莫焓也十分喜欢这小姑娘,忍不住伸手碰碰她的小脸。
小丫头看向她,唔唔的两声,接着竟咧嘴笑了。
“姑娘,这小丫头喜欢你。”张大娘道。
莫焓看着小丫头,心都软了,让谨烟抱起来放到她怀里。
谨烟小心放到莫焓怀里,那么小,那么软,她都不敢用力抱。而小丫头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瞅了她好一会儿,接着转身往她怀里蹭。
察觉小丫头意图,莫焓一下红了脸。
张大娘大笑,“丫头饿了,想吃奶了。”
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我那儿媳妇奶水不够两个孩子吃,还得委屈小丫头喝点羊奶什么的。”
莫焓看着白嫩嫩,肉嘟嘟的小丫头,道:“你们把这孩子养得好,她家里人泉下有知,定十分感激你们。”
“哎,这孩子太可怜了。前几日,妇人娘家那边来信了,说是养不起这孩子,请我们给妥善安置了。我想着等孩子满周岁了,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吧。”
莫焓点头,“交给张大娘您,我是放心的。”
日头偏西的时候,丽娘抱着康哥回来,转头进了莫焓屋里。
“大夫说康哥儿身子太弱了,需好好调养。”
这时谨烟进来,没大好气道:“你与我们姑娘说这些做什么,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好好照顾,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是是。”丽娘怯懦的应了一声,抱着康哥儿赶紧走了。
谨烟将一碗鸡汤递给莫焓,“姑娘快喝吧,咱带来的老人参熬的。”
莫焓闻着鸡汤犯恶心,“不想喝。”
“您身子虚弱,多少喝点,也好有力气生孩子。”
在谨烟的劝说下,莫焓喝了半碗,后实在喝不下了。
夜里,莫焓刚躺下,羊水破了。
她急忙唤了谨烟一声,谨烟进屋见此,先慌了片刻,而后马上让子衿去山下找张大娘。
莫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谨烟,你快去烧热水,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谨烟点头,“是,我这就去,姑娘您躺着,别慌别怕别急。”
“我知道,你快去吧。”
莫焓在炕上躺平,手抚摸着肚子,嘴里小声念叨着:“宝贝,娘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平平安安生下来的。”
她又想到了厉北城,不由自主的想他,但到嘴边忍不住骂道:“混蛋!”
此时千里之外,大军昼夜疾行,此时在一处山坳里安营扎寨。将士们必须歇一歇了,不然赶不到镇北关就要有牺牲。
厉北城穿着一身铠甲,在清冷的月光下,那铠甲泛着光,犹如结了一层冷霜。
越往北走越冷,饭菜出锅,走一路,一会儿的功夫就凉了。
“主子,外面冷,您快进营帐吧。”江远道。
此时厉北城站在外面,寒风打在铠甲上,寒气竟也能穿透,一直深入骨肉。往北看是绵延的山峦,明日他们就要过山隘了,此间凶险万分。但厉北城却是望着南边,他们来时的方向,盛京的方向。
“等老子打仗回去,我儿子应该已经会叫爹了。”
风有点大,江远一下没听清。
“啊?”
厉北城冲江远得意道:“你说你,万一战死沙场,连儿子都没有,往后谁给你烧纸钱,谁去坟头看你。”
江远嘴角抽了一下,“属下也觉得自己好惨。”
厉北城又看向南方,仿佛这个千山万水,望到了那个人。
莫焓,我犯贱的时候,想你扇我一巴掌。
狠一点,让我知道疼。
这边,莫焓独自已经开始疼了。一阵阵的,先开始还能忍,后来疼得直打哆嗦。
外面谨烟烧着火,焦急的往外面望,期待张大娘带着产婆赶紧过来。
这时一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谨烟察觉到,一转身便迎来了当头一棒,人软到地上,闭眼之前看到了丽娘那张阴毒的脸。
丽娘扔掉木棒,赶忙撕开谨烟的衣服,从里面掏出藏好的一沓银票。
厚厚的一沓,看得她眼热。
“谨烟!”莫焓在西屋唤了一声。
丽娘眼睛一冷,拿起旁边的木棒。而正在此时,门外有了动静。
她忙将谨烟拖到暗处,而后躲进了暗室。
眼见子衿带着张大娘和产婆来了,趁着他们去了西屋,丽娘赶紧抱着康哥逃走了。
产婆看了下面,道:“不急,刚开了五指,看这样子,怎么也得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