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见见暗下来,在江远的帮助下,莫焓带着陆长安先回了驿馆。半夜的时候,陆长安终于醒了过来。
莫焓先喂他喝了药,让他好好休息。
“孩子们都挖出来了吗?”陆长安有些着急的问。
莫焓点头,“挖出来了。”
只是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死了。
陆长安皱紧眉头,“慈济院在建造时并没有严格把关。”
“嗯。”
“我父亲是监工。”
莫焓默了一下,将慈济院下方有铁矿的事告诉了他。
陆长安听完,脸色一下惨白,“不,我父亲刚正不阿,他不会干出这种事。”
“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再调查。”莫焓扶着陆长安躺下,“你先养好身体,才能继续调查这件事。”
陆长安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
肃平王是武将,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保天下太平,虽然他偏心,但陆长安还是觉得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如果真是肃平王所为,对陆长安精神上的打击几乎是毁灭的。
一夜狂风暴雨,莫焓翌日起床,听到了另一个震惊的消息。
方子孺自裁了,用刀抹了脖子,当即毙命。
莫焓过去时,正见厉北城裹着一身泥水疾步走来,他脸色阴沉至极,眼中燃着怒火。进屋看了一眼尸体,转出来喝问:“不是让你们看紧了,怎么能让他有机会杀了自己?”
江远站出来,“属下等寸步不离的守着,却不知他身上怎么会有匕首,说是睡觉,不想蒙着被子割喉了。”
真真是始料未及。
“谁给他的匕首?”
“不知。”
厉北城握紧拳头,“仔细调查……”
他话还没说完,有将士来报说是驿馆的一个厨子也自杀了,昨晚正是他给方子孺送的饭。
厉北城咬了咬牙,“准备一下,即刻回京。”
莫焓自方子孺院里退出来,慈济院下面有一个已经挖掘过的铁矿,终于摸到这根藤了,可方子孺突然死了,这根藤一下断掉,再没法摸到上面的大瓜。
厉北城防守的那么严,不漏一丝消息,还是没有防住。
莫焓长叹一口气,所以这里面的水太浑太深了,厉北城尚处在漩涡之中,被人玩弄于股掌。
她走到园子,正见虞娇娇背着细软往外走,一身轻快,心情十分不错。
此时莫焓没戴面纱,也没有在衣服下穿棉袄,恢复了真容。虞娇娇看到她,当下根本没有认出来。
“哟,七皇子的新宠吧?”
莫焓挑眉,“你是旧人?”
虞娇娇打量着莫焓,“倒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不过我给你说个秘密。”
“什么?”
虞娇娇凑过来,小声道:“这位七皇子在房事上不行。”
“啊?”
“那儿废了。”
莫焓抿嘴,他行不行的,大概没人比她更清楚。
她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是莫焓。”
虞娇娇愣了一下,接着瞪大眼睛,“你你……”
“前几天不总是下雨,我怕冷啊,所以加一层棉袄。”
“那你戴面纱?”
莫焓笑,“这不长得太好看,容易招蜂引蝶,不过这种烦恼,你大概不懂。”
之前她嘲笑她胖,还各种贬低,现在当时回敬她一句。
虞娇娇气得跺脚,“难怪陆世子能看上你,原来不是眼瞎啊!”
“呵,你不会喜欢陆长安吧?”
虞娇娇十分大方的承认:“那么温润好看的人,谁不喜欢。”
莫焓怔了一怔,“我以为你喜欢七皇子,然后为了讨他欢心,还牺牲色相从方子孺那儿探取情报。”
“我是为了钱好么!”
“啊?”
“七殿下答应给我一万两银子,还帮我从方子孺那儿脱身,我才答应的。”
“这样?”
“呵,七皇子那么一个面冷心更冷的人,谁疯了才会喜欢他吧!”
莫焓默,这话骂她呢?
虞娇娇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我将方子孺迷得神魂颠倒,再灌他喝了好多酒,半醉半醒见问出慈济院的秘密,刚回报给七皇子,那慈济院就塌了。”
说到这里,虞娇娇打了个冷颤。
“我得赶紧走,不然只怕小命保不住。”
虞娇娇匆忙跟莫焓摆了摆手,赶紧提着细软走了。
当天午后,厉北城带着一队车马离开岳州。
陆长安被他们扔进了囚车里,他还昏昏沉沉的,无力给自己争辩。
这样走一路,若无人照应,根本熬不到盛京。
莫焓思来想去,只能尾随在后,一路照应着。只要将陆长安送到盛京,京兆府自然会关照他,她也就能离开了。
下过两场雨后,天开始燥热起来。
只要队伍一听,莫焓就赶紧过去给陆长安喂水喂药。
她坐的是马车,刚在路上,她煮了米粥。队伍停下来吃午饭的时候,她端了一碗过来,喂陆长安吃。
“让你跟着一路受苦了。”陆长安满面愧疚道。
莫焓摇头,“不及你养育砚儿时受的苦。”
她带过行意,知道将孩子从那么小一点带到大一些需要付出多大精力。而且谨烟跟她说,砚儿小时候黏他,晚上一定要跟着他睡,所以那时候陆长安早起去衙门总盯着一双黑眼圈。
陆长安想接过来自己吃,但实在没力气。
“还是我来喂你吧。”
莫焓舀起一勺喂陆长安,“小心,烫。”
感觉很多道目光射过来,其中有一道尤其冰冷。
她望过去,见厉北城正啃着干粮,一大口一大口的,带着火气,不防备她看过去,赶紧塞了一口,结果给噎着了。
“主子,快喝点水。”江远赶紧递上水壶。
厉北城喝水顺下去后,没好气的将手里干粮扔给江远,“难吃死了。”
江远看看囚车那边,迟疑了一下,问:“您是不是想喝粥?”
走了五日,这天难得一个晴天,但队伍却停了下来,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再动。
莫焓正疑惑,这时一辆马车从后面追来,赶车的竟然是乞丐。
马车停到队伍后面,子衿和谨烟分别抱着两个孩子下车,曲墨染跟在后面下车。
乞丐走到莫焓跟前,在她怒视下,干笑道:“那位下的命令,我也不敢不从啊。”
“娘!”
“娘!”
砚儿和行意看到她,在子衿和谨烟怀里兴奋的扑腾着,伸手想要她抱。
看到两个孩子,莫焓也顾不得生气了,上前一手抱起一个。左边亲亲砚儿,右边亲亲行意,然后两个小家伙再一起亲她。
莫焓心里一酸,所有受过的苦难,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行意想娘亲。”行意拍着自己心口,小模样还挺认真。
砚儿到底比行意小一点,说话不及她利索,但会有样学样,他也拍着心口,“想,呃,想娘亲。”
“娘也想你们,好想好想。”
但一直忍着,以为只要熬几天,等她去安州和他们汇合后,以后天南海北就自由了,再也不会分开。
现在,不大可能了。
果然厉北城过来,一把将行意抢过去,先举了一个高高,然后与行意大眼对小眼。
行意一下就认出来了,小嗓门立即亮了起来,“爹爹!”
一声爹爹,让厉北城立即眉开眼笑,举着小丫头转了好几圈。
小丫头兴奋的一直叫,满嘴都是爹爹。
莫焓不由看向怀里的砚儿,小家伙一脸羡慕,而这份父爱本该是属于他的,她不由心疼的亲了亲砚儿。
这一幕被厉北城看到,他脸沉了沉,抱着行意就走了。
“你娘大概忘记谁是她亲生的了。”
莫焓想翻白眼,但忍住了,她没忘记,但显然不知道的人是你。
曲墨染走过来,拍了拍莫焓肩膀,有些无奈道:“既然被他发现了,那凭咱们的本事,逃是逃不掉的。”
莫焓跟着叹了口气,“再想办法吧。”
这时砚儿看到了陆长安,嚷着要找:“爹爹!爹爹!”
莫焓有些头疼,但也只能抱着砚儿过去,而陆长安看到砚儿,像是一下有了力气一般,扒着围栏坐起来。
“砚儿!”
砚儿想让陆长安抱,但隔着围栏,这么都到不了怀里,小家伙委屈的都哭了。
陆长安一边给砚儿擦眼泪一边道:“爹爹不是说过,丈夫贵不挠。”
莫焓笑,心想砚儿这么小,哪懂得这些,但出于意料,砚儿竟然真的擦掉眼泪不哭了。
砚儿想了一下,奶声奶气接道:“成败何足论。”
莫焓惊道:“你天天都跟他讲这些?他能懂吗?”
陆长安不好意思道:“只是抱着他的时候喜欢念书,有一次他竟然接了一句,我就想他其实是能懂的,然后才开始教他。”
莫焓举了举砚儿,“砚儿真棒!”
砚儿得了表扬,笑得十分开心,还扑腾着小胳膊小腿。
厉北城抱着女儿坐在马上,听到这笑声,回头看了一眼,气得眼都红了。再回头看女儿,见小丫头正认真的扯马鬃毛。
“行意,你也争气点,爹教你功夫。会念诗有什么了不起的,回头你给爹狠狠揍他。”
这边笑得正开心的砚儿突然打了个喷嚏,这是来自亲爹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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