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渊竟真的天赋不俗,没多久就入门了。
师父照例给他锻造了一把剑。
剑修一生只有一把剑,人与剑共同修行和成长。
我很满意,当晚就拽着原渊,「现在,你有资格加入新的游戏了。」
我带着他摸进了后山。
「看着那只白虎的屁股了吗?」
「摸它一下。」
原渊是个听话的孩子。
他照做了,还呆呆地转过头问我:「师姐,然后呢?」
我冲过去,拽着他开始狂奔,「然后就是快跑啊,呆子!」
人在前面飞,虎在后面追,背景音是暴怒的虎啸声,真的很刺激。
原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它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白虎已经跟着我们从山头跑到山脚三个回合了。
我:「嘻嘻!因为我经常去拍它屁股!」
原渊:……
好不容易摆脱了它,我问:「以后还玩吗?」
「嗯。」
「那我们下次去撵豹子吧?!」
时至今日,我都认为原渊后来能长成一个站若鹤立的美男子,和我的特训分不开。
他大概十五六岁时出门就能惹小姑娘脸红了。
祝桃吐槽说:「这只能证明人家底子本来就好。」
祝桃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她天生桃花面、杨柳腰,长开后更是顾盼生情、意态风流,理所当然地入了合欢门。
一般情况下,她来找我玩都是因为玩腻了男人。
恰如此时,她懒懒地靠着我,「好烦,现在这个我挺喜欢的,但是之前那个又来找我复合了。怎么办?」
本着基本的道德观念,我建议:「分一个。」
祝桃点点头,「行,你要哪个?只管开口。」
我:……
「我说分手一个,不是分我一个。」
「切,没意思。」祝桃启唇,从我指尖含走一颗莲子,嗔道,「呆子。」
一旁剥莲子的原渊见状,眉心一皱,下一颗直接塞在我唇边。
我习惯性低头吃了。
祝桃:?
我不明所以,「师弟孝敬师姐不是应该的吗?」
虽然好像确实是比塞给师父温柔了点。但我和那个糟老头子能一样吗?
祝桃望着我俩笑。
那一天,她缓声唱了一首《西洲曲》。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我回头看原渊。
少年一袭青衫,微低着头去莲子里的莲心,注意到我,他回眸看来,眸光映着霞色,温柔而缱绻。
我一愣。
风吹来,一池水荡啊荡,淡粉色的莲也跟着晃啊晃。
我:「你,你,你也喜欢阿桃?」
少年立刻一脸晦气地低头。
他愤愤地把手里的莲子砸进水里,惊得鱼儿们到处乱窜。
他恨声道:「我喜欢根木头!」
呃,这癖好挺特殊。
不过修仙的人无奇不有,我还见过喜欢花鸟虫鱼的。
木头,也不是不行。
我:「没事师弟,我不会歧视你的。」
原渊深吸了口气,「行。」
13
我和原渊走遍了整片大陆。
以此身为剑,此心为鞘,为弱不卑,为强不傲。
我们曾酣畅淋漓惩恶扬善,也曾被打得浑身是血逃出生天后靠着对方笑。
后来原渊还不务正业兼修了医道。
我骂他浪费天赋,他的本命剑跳起来和我一起揍他。
少年边躲边笑,眸光灼灼,「因为不想看见重要的人总是流血受伤。」
他朝着我晃了晃指尖的银针,「师姐往后只管向前,我在你身后呢。」
第一次,我觉得祝桃说得没错。
真女人别总是玩冰冷的刀剑,也该去玩玩火热的少年。
我向来不喜欢磨叽,扭头就直接问师弟缺不缺道侣。
当天晚上,原渊就把自己洗干净了乖乖躺在我榻上。
白嫩,清甜,像剥了外皮去了莲心的莲子。
可惜我那时候年轻,不解风情不沉溺于情爱,比起身边的良人,更在意如何在剑道上更进一步。
不久,魔修单方面撕毁了和平协定。
此界气分清浊,修清气者为仙修,修浊气者为魔修。两者并无高下之分,只是清气生于自然,浊气生于屠戮。
这就使得魔修都很擅长打架,而仙修中除了我们剑修,其他都只有挨打的份。
比如你不能指望那个爱看美男洗澡的师叔用流氓视线大杀四方。
战争的残酷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本身的实力差距加上事发突然,仙修和凡人一度被屠杀得很惨。
昨天还并肩作战的同侪、还给了糖果的孩子、还相视一笑的情人,今日就再也见不到了。
仙修如此,凡人更甚。
有一天,我那个懒散得要死的师父正儿八经地给自己束了发冠拎着剑出了门。
他说哭什么,为师我可是剑圣啊,等我回来给你们带酒喝。
可我等了一轮莲花开、一轮莲花败,他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我们听说,剑圣杜惭英连同其他几位大能,一路杀进了魔修的王宫,重创魔尊。
四海九州,又一次见证了足以令天地变色的一剑。
它为仙修赢得了宝贵的四十年时间,也用血的教训告诉世人——正义只存在于剑锋之下。
喘息的机会来得如此不易,没有时间留给软弱和眼泪。
这四十年被后世认为是仙修最群星璀璨的时代,但对当时的我们来说,一切只是因为没得选。
如果可以,佛子不想开杀戒、祝桃不想将合欢道的法门改为吸食对方的修为、谢意师兄不想弃医从毒、知安师妹不想每天只算什么「日晕而珥外」「荧惑环太白」……
又过了不久,在我又一次被自己人背刺受伤后,原渊怒而从前线转到后方。
像当年一样,他笑着对我说:「枝枝,你只管在前面,后方我替你守着。」
从那时起,徐枝剑仙和原渊仙尊的名号一起名扬九州。
我们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彼此。
长夜虽苦寒,但有爱人与朋友在旁,总让人还能升起对黎明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