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巍瞧着她这幅蠢样儿,没说话,一边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太子殿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阿丑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然后趴在床沿上,可怜巴巴地对钟明巍道,“我……我知道我身份卑贱,自是不配做……你妻子,可是我实在不想死啊,我十六岁生辰还没过呢,太子殿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别当我是……妻子,你就当我是个使唤丫头,我会好好儿地伺候你,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给你擦身……我什么都能给你做!你……你你就勉为其难把我留下好不好?”
钟明巍看着墙上细细的裂纹,自嘲地勾了勾唇道:“你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好呢?我这样的身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且就算活着怕后半生也就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瘫子,更有可能,不知哪天一道圣旨下来,我就身首异处……”
“我不嫌弃你!”阿丑蓦地打断了钟明巍的话头,她急急可可地爬上了床,跨过了钟明巍的腰,跪趴在钟明巍的面前,急忙忙地跟钟明巍表忠心道,“你身子不好,我就一直照顾你,你爱吃粥,我就天天给你熬,你要是哪天死了,我二话不说抹脖儿就随你去!”
钟明巍皱着眉看着阿丑:“你这图的什么?”
“我……我我图有个伴儿!”阿丑红着脸半天终于大着胆子说了出口,话一出口,她就顺当了不少,她垂着眉眼,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红着眼跟钟明巍哀求道,“我没爹没娘,从小到大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直想有个家,不是给人做奴婢,不是跟前跟后地伺候人,不要看人的眼色,是……是一个属于我的家,只是我这样的罪奴身份,自然这辈子都是为奴的命,如今阴差阳错代小姐嫁来了宁古塔,虽然是……不得见光的勾当,可也算是终于如愿了,往后……我不嫌弃你,你……你也别嫌弃我好不好?”
第20章 半斤对八两
钟明巍看着面前那个毛茸茸的脑袋,还有“噼里啪啦”滴落在被褥上的眼泪珠子,一时间,心酸得实在厉害,他有心想说点儿柔软的话来安慰这个足足比自己小了十六岁的丫头,但是开口的话,却是硬邦邦的一句:“你走吧。”
“你让我去哪儿?”阿丑蓦地抬起头,一脸泪痕交错,她难过悲伤委屈到了极点,梗着个脖子赌气道,“我穿着喜服进了你的门,那就是你的人了,你现在让我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总之别留在这里,给我这个活死人做陪葬。”钟明巍轻轻地叹息道,他又闭上了眼睛,原本最是冷硬的帝王心肠,可是这时候面对着这个丫头泪眼汪汪的一双眼,他竟然心疼得厉害。
“他们说了,我就是跑断了两条腿我都跑不出去这宁古塔,要是被抓回来了,我就没命了,”阿丑扁着嘴巴,一边抹着眼泪儿,努力把委屈咽进肚子里,一边梗着脖子道,“反正都是个死,与其死在外头,还不如留在这里给你陪葬。”
“你到底懂不懂事儿?你留在这里给我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瘫子陪葬做什么?你不是想要个家吗?那你去哪儿找不到好儿郎?你们可以好好儿地厮守终生,生儿育女,这才是你要的家,你又何苦在我这个活死人的身上浪费时间?”钟明巍烦躁地睁开眼,看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他就不明白了,那么瘦小的一个丫头,怎么就那么倔呢?
“我愿意,我做下人惯了,天生就是喜欢伺候人,就是想伺候你,”阿丑吸了吸鼻子,眼睛又红了,她忙得把眼别开了,顿了顿,然后装出一派轻松自在,“总之,我是丑女,你是瘫子,咱们正好半斤对八两,那就谁也别嫌弃谁。”
钟明巍牵了牵唇,没有再说话,闭上了眼。
阿丑也没期待他再说什么似的,瞧着他又闭上了眼,当下她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然后收拾了碗筷出去了,伙房里的那小半碗白粥已经凉透了,阿丑没怎么在意,就着那一小碟子的腌菜,把那剩下的白粥喝了个干净。
紧接着就是洗锅,然后从院中的井里打来水,足足烧了两大锅热水,水烧开了,她又蹑手蹑脚地进了正堂,直到这时候,阿丑才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这地方,正堂里头空无一物,左手边就是钟明巍居住的寝室,右手边是一间偏房,阿丑进了偏房,里头乱七八糟地放着几个大木箱子,阿丑把那箱子给打开,刚一打开,阿丑就赶紧捂住了口鼻,里头的霉味很重,阿丑皱着眉把里头的衣服和两条被子都给倒了出来,衣服和被子都长了霉了,瞧着款式大小应该是钟明巍的衣服。
阿丑看着那上头的斑斑霉迹,有心想把衣服给丢了,可想着钟明巍光溜溜的模样,到底还是没舍得,她把那些衣服棉被都抱了出来,然后又把那几只大木箱也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晒太阳。
第21章 什么才是家
洗衣服对于阿丑来说是最拿手的了,可是这里没有皂角,这衣服霉迹又重,洗起来实在是麻烦,阿丑“吭哧吭哧”地洗了将近两个多时辰,才把这些衣服洗干净了,然后又把早上给换下了毯子被单也拿过来洗,被单实在太脏了,可是阿丑也舍不得扔,那老姜说了,以后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所以阿丑现在很节俭,为了两人以后的生活,她得尽可能想得长远。
洗衣服的时候,阿丑就想着,洗完了之后得把寝室给好好打扫清理下,得让钟明巍住的舒服一点,可是洗好衣服都已经天近黄昏了,阿丑晾好衣服,又忙得揉着酸痛的腰背去煮粥了,也不知是不是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多活了,阿丑觉得自己变娇贵了,不但腰酸背痛,连手指都起了两个水泡来。
煮好了粥,阿丑端着粥和腌菜进了寝室,这一次,钟明巍是睁着眼的,阿丑很高兴,把粥放下,然后又颠儿颠儿地去偏房里取了蜡烛来点上端了进来,下午在偏房里,阿丑找到了四捆蜡烛,足足有四十根蜡烛呢,阿丑高兴坏了。
“今儿没功夫做别的,还是白粥,过两天把家里收拾干净了,我给你做面条,我做面食最拿手了,”阿丑坐在床沿,一边吹着白粥,一边送到钟明巍面前,“来,不烫了。”
钟明巍听着她的话,倒是没了食欲,当下讥诮地牵了牵唇,看着那根忽明忽暗的蜡烛:“家?这算是个什么家?”
阿丑看着那勺子没喂出去的白粥,有些讪讪地收了回来,她一边搅着碗里的粥,一边轻声道:“那你说什么才是家?”
钟明巍愣住了,是啊,什么才是家?
从前那座显赫巍峨的宫殿是家吗?
不是。
那地方虽然有他所有的亲人,但是那地方却绝对算不得是家,哪有那么多暗潮汹涌的家?哪有那么多风刀霜剑的家?又哪有把自己的儿子生生逼得半死不活的父亲?
……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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