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离开的马车内。
江浸月和李宗煜相对坐着,车内一片沉寂。
李宗煜注意到江浸月削瘦而毫无血色的脸,不由一愣,随即移开目光:“以后不许抹粉,跟鬼似的。”
江浸月喉头发痒,却硬生生将血腥味咽下。
她低着头:“王爷,妾身想去看看娘亲。”
李宗煜冷笑一声:“你若觉得王府丢得起这个脸,你便去。”
本是罪臣,加上畏罪自杀,已是罪上加罪,皇上同意发丧已是开恩。
江浸月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出现在江府的。
回到寄月院,江浸月扶着梅树,终是忍不住吐出隐忍在胸中多时的淤血。
那血落在纯白的雪上,竟如此触目惊心。
“王妃……”
小梅急忙端来药,向来稳重的她手竟然颤抖起来。
江浸月扶着树干,她嘴角滴着血,笑道:“若你害怕,便去找管家另觅差事,只需隐瞒此事即可。”
小梅并未回应,江浸月也无力再说什么。
深夜,本来辗转反侧的江浸月被困梦魇。
“不!爹!我没有……我真的求了王爷!爹——”
江浸月惊坐而起,她惊慌地看了看四周,突然掩面而泣,自责就像一个牢笼将她牢牢困住。
朦胧夜色中,江浸月悄悄地走回江府。
此刻她只想离家近一些,哪怕她知道自己进不去。
可未到江府跟前,江浸月便看见几人围在江府前骂骂咧咧,不时地还往门上丢石头和烂菜叶。
“贪官!死得好!!”
“真是恶有恶报!你们江家就是文人的灾星!”
江浸月脑袋一懵,冲过去挡在门外,不停辩解:“别砸了!我爹是冤枉的!不要砸!”
奈何无人理会她,反而被推搡在地。
府门大开,江云临怒目圆睁地将那几人哄散,看见一身菜叶倒在地上的江浸月愣了一下。
江浸月攥紧手中锦帕:“哥哥……”
“你这个祸害还来干什么?”江云临转过身,将眼底的心痛尽数掩去,“若不是你非要当王妃,爹怎会落得如今下场!”
江浸月慌乱地摇头:“不!哥哥,我没有!我一切都是听太后和……”
“你若不喜欢他,太后怎会下旨?”
江浸月愣愣住了口,李宗煜认为她是个小人她认了,为什么连自己哥哥都这么看她?
“云临,谁在外面?”
江赵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江浸月眼中一喜,爬了起来:“娘……”
江云临眼中一慌,随即抬起手。
“啪——”
狠狠地一巴掌落在江浸月脸上,彻底把她打懵。
江云临一脸决绝:“滚!自此江家只有我江云临一子!”
江浸月看着再次将自己隔绝在外的府门,迎着寒风一动不动。
府门内,江云临颓丧的站在那,手轻轻的颤抖着,就这么透过门缝看着门外的瘦弱身影。
他唯一的妹妹,他看着她从那么小小一团长大,又悉心呵护到此。
可江府倒了,决不能让她也被连累进来。
天亮了,江浸月拖着僵硬的身子慢慢转身离开,江云临暗中护她回府后才重重地喘了口气。
摄政王府。
江浸月才踏进前厅就看见连韵坐在客椅上,她愣在原地。
“王妃。”连韵却起身行了个礼,“那日在御花园内我失礼了,王爷与我不过是在说之前的旧事,并无什么私情。”
江浸月不明所以地看着连韵,她竟是特地来解释的?
连韵看着她苍白狼狈的样子,心中不忍至极:“你可知你父亲是被谁检举的?”
江浸月直直看着她。
便听连韵一字一句:“是李宗煜。”
“如此冷心之人,不值得的。”
留下这句话,她便直接离开了。
夜晚,江浸月靠在床头,看着闪烁的灯火,不知在想什么。
“嘭——”
门突然被人踹开,李宗煜气势摄人地走到江浸月面前:“你在太后面前又挑唆了什么?为什么要辱了连韵清白?”
江浸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即使说了什么也无关紧要。
她只问一句:“是你吗?是你检举我爹吗?”
李宗煜瞳孔一缩,良久:“是又如何?”
第六章 罪有应得
冬至过后,江浸月咳得越发厉害。
纵然江浸月不许,小梅还是悄悄地请了大夫。
门外。
“大夫,情况如何?”
大夫叹息一声:“若不用顶级药材养着,恐怕命不久矣……只是这个钱嘛……”
小梅咬了咬唇,跪了下来:“大夫,求您不要将此事传出去。”
没有钱,哪来的药。
小梅知道江浸月的私房银两,在上次为见江然就已花光了。
而她自己月例银子不够,只能去找管家求药。
但管家却直接拒绝了她。
江浸月知道这件事后,把小梅叫到床边:“跟着我没有好结果的,你若真心待过我,就当不曾识得我罢。”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小梅。
小梅看着她越发瘦弱的模样,只觉眼前人好似下一刻就会离开这人世,离开这折磨了她三年的王府。
小梅跪下来,藏起眼中的晶莹,叩了一个头:“王妃,您要保重。”
小梅被管家调去了厨房,寄月院只剩下了江浸月孤零零一个人。
偌大的王府,徒留这片清净地。
然而没过几日,小梅就匆忙跑来寄月院,神色紧张:“王妃,江,江公子出事了!”
“什么?我哥哥怎么了?”江浸月拾梅花的动作顿住。
“他刺杀王爷,现在被关到刑部……王妃!”
江浸月手上的梅花直直掉落,她赶忙奔向刑部大牢。
然而大牢“没钱莫进”,江浸月被挡在门外。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去找那个男人。
“咳咳……”
她在淹没脚踝的雪中踉跄地跑向宫门,李宗煜此时正在上朝。
大雪落满了她单薄的身体,也将她冻得剧烈咳嗽。
当李宗煜从宫内出来,就发现江浸月满身狼狈的站在那里,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李宗煜吓了一跳,立刻将其扯上马车。
看着她如疯子一般的模样,李宗煜怒斥:“你发什么疯?”
江浸月含着泪,声音颤抖:“王爷,我哥哥是怎么回事?”
李宗煜眉头一皱,想不到江浸月竟对自己半句问候都没有,只关心刺杀自己的哥哥。
他转过头,声音冰冷:“他罪有应得。”
江浸月闻言,脸色惨白。
她知道,李宗煜不会放过哥哥了。
江浸月又去求了太后,可太后怒火中烧斥道:“刺杀摄政王其罪当诛!”
太后不帮她,皇上见不到。江浸月被强送出宫,一夜间她就成了整个皇城的笑柄。
江浸月徒然站在宫门外,巨大的宫门好似一瞬就会吞噬了她。
她踉踉跄跄跑回江府,却见江赵氏原本乌黑的头发短短几月便两鬓斑白。
“娘!”
江浸月扑到江赵氏怀中,放声哭泣着。
江赵氏眼神平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你不该回来,一切有娘在,回去吧。”
江浸月怎肯离去,江赵氏一狠心,将江浸月推开,命两个小厮将江浸月带走。
刑部大牢。
江云临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冷的监牢中。
江赵氏花光了江家最后的钱财,才入得这地狱似的囚牢。
她轻轻地将江云临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娘知道你委屈,你替妹妹难过,替你爹难过,娘心里也难过……”
江云临微咧嘴角,用尽全力唤了声“娘”。
他也不知在这炼狱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江赵氏看着如此痛苦的儿子,颤抖的手渐渐覆上江云临的脸:“娘知道……”
江云临没有挣扎,他眷恋地看着江赵氏,心中只是放不下江浸月。
奈何命定如此,江云临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再无声息。
天空微微亮了。
江赵氏颤颤巍巍地走出刑部大牢,眼角流尽最后一滴泪,呢喃着:“老爷,儿子就拜托给你了……”
第七章 病入膏肓
江云临死了,自尽而亡。
李宗煜知道这个消息时,心中不由一紧。
但当他赶到刑部大牢时,江云临的尸体却已经被送走。
李宗煜揣着满心的沉重,回到了王府。
下意识的,他走到了寄月院。
离院门不过几尺之距,院内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
李宗煜立刻冲了进去。
却见江浸月一身素白长裙,胸前被血浸透了。
他大吃一惊,抓着她的手便要叫人去唤太医。
江浸月见到是他,却是吃吃一笑,一把甩开了他:“王爷吓到了?可这不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李宗煜胸口发闷,质问道:“你疯了吗?”
江浸月大笑着:“这是装的呀……王爷见我如此下场,怎么不开心吗?”
李宗煜何曾见过如此癫狂的江浸月,让他莫名有些狼狈:“你再放肆本王就治你的罪!”
“治我的罪?”江浸月将目光所及的东西都推到在地,“你杀了我爹,又杀了我哥哥,下一个,就应当是我了吧。”
江浸月透过眼泪看着李宗煜:“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有错吗?我只想当个平常女子,求一段平凡姻缘。若不是晋宁公主在太后面前撮合,我根本从未奢望嫁给你!也不会踏入这该死的牢笼!”
李宗煜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沉闷:“江浸月,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
江浸月闭上眼,胸口气血翻涌:“我也要多谢王爷,若是赐我子嗣,恐怕我便是做鬼都逃不开你们皇家。”
眼前摇摇欲坠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李宗煜脸色黑沉,心中慌乱无比。
下一刻,他一把将江浸月抱起压到在床:“看来王妃是在怪本王没有满足你!逃?你就算做了鬼,也休想离开!”
江浸月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人,她没想到李宗煜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几番无力的挣扎,她整个人如同浮萍般让海浪扑打着,只知道从未这般痛过……
李宗煜仿佛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证明这个女人还是属于自己的。
海浪平息,李宗煜清醒过来。
相关Tags:鬼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