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三条命换来长公主被贬为庶人,荒唐又悲哀。
晋宁直起身子,对着太后叩了个头:“晋宁甘愿受罚。太后,我还有个请求……”
晋宁望向身边的江赵氏,眼神同语气万般诚恳:“请太后和皇上恩准,让我留在江府伺候江夫人。”
“多谢公主好意,草民受不起。”
江赵氏怎肯接受害死自己夫君孩子的凶手陪在身边。
晋宁又将身子转了过来,对着江赵氏磕了三个响头。
“我知道江夫人恨我,但请让我还在活着的时候补偿对江家的亏欠。等我死了,我一定去阎王那里领罪!”
深夜的王府如同以往的寂静。
但是又有不同以往的死寂。
“咳咳咳咳……”
李宗煜仅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夜色都遮不住他煞白的神色。
整个王府也只有寄月院才能给他一丝寒夜中的温暖。
他倚坐在梅树下,目光缱绻。
他也曾在几个深夜看见江浸月倚坐在梅树下。
身边点着一盏烛火,院门前挂着一小红灯笼。
翘首以盼着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了。
李宗煜只觉眼角有些痒,他伸手一抚。
一滴眼泪散在风中。
他居然哭了。
李宗煜苦笑一声,压抑多时的狼狈不堪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他攥着衣襟,承受着心脏的抽离感,哽咽着:“你回来吧......”
缥缈的三更锣声从府外传来。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一件玄色披风被轻轻地盖着意识模糊的李宗煜身上。
“回去吧。”
第十四章 恩怨不了
熟悉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内。
李宗煜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他怕是他的幻听,也怕自己会惊走这脆弱的幻听。
只是身前的人又靠近了几分,他再也忍不住地睁开眼。
素色夹袄,赤色披风,不施粉黛的小脸上眉眼精致,朱唇微张。
江浸月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李宗煜面前。
“天冷,王爷回去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带着些许疏离。
李宗煜瞳孔一怔,倏然起身将江浸月死死抱在怀中。
他用力地将江浸月锁在怀内,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才能确认她完全存在。
“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没有自称本王,现在的李宗煜,不过是一个有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情绪的平凡男子罢了。
李宗煜滚烫的眼泪和沉重的喘息落在江浸月的脖颈处。
她却没有半分动作,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王爷,我若没有死,您是不是很失望呢?”
“不……”
李宗煜心一紧,不肯松懈一分:“不许再说‘死’字!”
江浸月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李宗煜还是自己。
“王爷,忘了我吧。忘了这几年的恩怨,各自安好便是。”
李宗煜怔住了,随即放开江浸月,抓着她瘦弱的肩膀,眼底尽是惊慌。
“什么各自安好!你是本王的王妃!”
江浸月抬眼望着他,杏眼中淌着晶莹的泪水:“你真的爱我吗?”
李宗煜本该脱口而出的“爱”字哽在喉间。
他爱江浸月,但是现在他竟羞愧起来。
曾经那么折磨江浸月,折磨了她三年,还让她饱尝了家破人亡的凄苦……
他还有资格说爱吗?
江浸月含着泪,笑的让他心痛:“你对我,不过是得知真相后的愧疚罢了。”
“我曾说过,我只想做一个平常女子,拥有一段平凡的姻缘,但我想我这个心愿只能在下辈子实现了。”
李宗煜脸色更加苍白,他再次将江浸月搂在怀内,声音颤抖而恐惧:“不!只要你愿意,今生就可以。不要走,浸月……”
江浸月愣了。
这温柔的一声“浸月”,她等了三年,
等到梅花开了三次,等到她伤痕累累,等到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宗煜……”江浸月哽咽着,好似在做最后的诀别:“你好好过吧,我要回去了……”
“不要——”
李宗煜看着江浸月从自己怀中缓缓离开,而他竟像是被禁锢在原地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江浸月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浸月!”
李宗煜只觉心脏被人捏着似的,紧接着剧烈的抽痛感将他拉入无尽的黑暗中。
冬日难得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中。
李宗煜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吵醒。
意识清醒过来后,李宗煜摇摇晃晃地冲到房门口,将房门拉开就要跑出去。
他要去找江浸月!
“宗煜,宗煜!”
一声素衣的晋宁被此时的李宗煜吓了一跳。
他下眼睑乌青,脸色也是苍白的可怕。
而李宗煜根本没有去看来人是谁,他只知道江浸月回来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第十五章 她不会死
晋宁扯住李宗煜的手臂,焦急地喊着:“宗煜,你去哪儿?”
“放开我!”
李宗煜拼尽全力将晋宁挥开,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晋宁:“浸月,浸月回来了,我要去找她……”
他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直奔寄月院。
“宗煜!”
晋宁没拉住,只能小跑着跟上。
她心中已经开始不安起来:李宗煜很不对劲。
寄月院内已被下人收拾的整齐了七八分,只等重建房屋。
李宗煜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一身的疲惫骤然将他压垮。
“浸月……浸月——”
他用沙哑的声音呼喊着,想要再找到昨晚那心心念念的人。
可回应他的只有徐徐风声,再无其他。
晋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李宗煜跪坐在雪地中,立刻奔过去将他拉起。
“你疯了啊,你还带着病呢,快起来!”
李宗煜怔怔地看着晋宁,眉头一皱:“你来干什么?浸月回来了,她不会想看见你。”
晋宁红了眼,李宗煜想江浸月已经想到神志不清了。
她叹气,轻轻安慰:“宗煜,浸月已经不在了,回去吧,听话。”
“胡说!”
李宗煜好似被人触碰了逆鳞,他一把将晋宁推到在地:“她在!她一直都在!我看见她了!”
他捂着心口,好像江浸月就在那儿一样。
“宗煜……”
“为什么你们都说她死了?她明明还活着,她还活着……”
李宗煜的眼泪终是忍不住,他失神地自言自语着,好像只要他一直这么说,江浸月就会再次出现……
晌午。
太医将银针从李宗煜的穴位中抽出,又把了脉才起身出了房间。
太后见太医出来了,忙问:“王爷怎么样了?”
太医跪在太后面前,磕头道:“回太后,王爷是因思虑过度和风寒引起的晕厥,只要每日服药,不久就可康复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