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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意识到自己遭遇了“杀猪盘”网络诈骗后，心里确实挺难受的，加上诊断结果不算乐观，便想着去姥姥过去住过的老屋附近散散心。
那里，因为姥姥的去世，早就被卖出去了，但姑娘还是想去看一眼。
岂料，回到那片老屋时，发现屋子还在，可屋前长了很多年的大榆树却被砍了！
姑娘对于这棵大榆树印象深刻，春天摘榆钱，夏天在它之下乘凉，甚至是因为想到了它，才决定回来看看的。
问了附近的人才知道：那棵榆树，在老房子被卖，也就是她的姥姥过世后没多久，便枯死了……
这个真相，让姑娘的心又向下沉了几分，总觉得自身结局，会和这棵树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姑娘专门在手机上，查询了颅内肿瘤患者的病状。
看到满屏关于晚期肿瘤患者惨状的描写，姑娘害怕极了，想到自己可能会面临大小便失禁，甚至是随时倒地，即便手脚胳膊被磨破皮了，也停不下来地抽搐，一时更感绝望……
讲到此处，姑娘不禁又哭了，握住了莫宵野的手。
莫宵野也反攥住她的手，希望能让她稍微好受一些，终于明白了：是诈骗、病情和童年记忆的消散，一系列事件综合在一起，最终压垮了她！

第4章  回忆和念想存储在遗物里
姑娘抽泣着，道出了更多细节：自己最难过的，不是彻底离开这个世界，而是担心母亲会为自己痛心。
姑娘说还记得几年前，姥姥去世后，母亲去整理她老人家的遗物，在床铺底下，翻找出来了姥姥没做完的手工棉拖鞋，有画的鞋样，还有没剪完的布。
母亲当场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姑娘只要回想起那场景，就觉得心里难过得要命，不敢想有朝一日，母亲整理女儿的遗物时，再上演一遍……
莫宵野见她停下来不说了，思忖了片刻后，开口对她讲。
说类似的鞋样和布，自己小时候也在家里看到过：见过母亲对着专业书籍和布料，在那儿费劲地研究鞋样，可她明明不擅长这些！
姑娘听说对方也有类似经历，不禁好奇，“那她为什么还要做呢？”
“我母亲说：那些鞋样，都是对姥姥的念想。”莫宵野语气缓缓道。
姑娘下意识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当一个人，被活在世上的人遗忘了，他（她）才算真正的消失。”莫宵野说的这句，是初入行时听师傅提过的。
姑娘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只是任由它默默地淌着，并不抬手去擦。
莫宵野抬起没被她攥住的那只手，替她擦拭了眼角和脸颊，“自我主动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想法，是实现不了的。”
在进病房之前，已经听游卓然说过了：警方是在姑娘姥姥老屋附近的山上，找到她的，她确实考虑着要放弃生命，绳子都已经在树上吊好了……而她的手机里，有一条编辑好的待发信息，是公寓门的密码，收信人是“莫宵野”。
因此，莫宵野觉得有必要劝慰她，“母亲会因为你连治疗都没尝试一下，就轻易选择放弃的念头，耿耿于怀而后自责不已，会一直记着你的，一直。被记着，就注定消失不了。”
刻意强调了“一直”二字，是想告诉她：这世上，还有人如此爱着你，在意着你！
“那你……”姑娘微微停顿了一下，终于问出口了，“你替别人收拾遗物时，心里难过吗？”
“难过。”莫宵野答得迅速而坚定，“每一次都会难过。”
姑娘静静地听着她讲。
“我整理过的每一个物件，都是独一无二的，知道为什么吗？”莫宵野只觉得自己突然讲得有些激动，“因为它承载着逝者的记忆和回忆，通过那些我能够拼凑出这个人，生前经历过怎样的人生，每天是怎样的心情！”
姑娘的眼圈，因为她的这番话，又泛了红。
“所以，谁说回忆不具有任何力量？”莫宵野说罢，浅浅地笑了，“现在的科技很发达，再者说：每个患者的病情，是千差万别的，怎么能通过互联网搜索引擎自行诊断呢？”
因为她的出现，因为她的这番话，姑娘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莫宵野却觉察得出来：这一次的沉默，与她之前的那些情绪，截然不同。
换言之，相信她能想得通。
从椅子上站起来，刚一转身，莫宵野不禁一愣，是因为看到游卓然正立在病房门口：难道我刚才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我们出去吧？她也该休息了。”游卓然依旧面色如水。
“哦……好。”莫宵野下意识点了点头。
与姑娘的母亲告了别，离开病房后，二人一前一后地向着电梯而去。
莫宵野发现：貌似对方没有要对于自己刚才那番话，发表任何意见的迹象！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觉得毕竟他的成绩一向很好，记得高中的时候，他的作文还得过全国大赛的二等奖，想来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在他看来应该会显得很生硬吧？
游卓然没问她，其一是因为本就是话少的性格，其二是在回想她刚才在病房的那番话。
从小就认识她，从未见过她说什么话时，是特别动情的神情。
看来，她确实是走了心地，在做着这份职业。
游卓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亲眼看一次，她工作时的模样！
可是，该如何向她提出这个请求呢？
直到将她安全地送到了家属院大门口，游卓然也没能说出口，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莫宵野刚一进家门，便接到了一通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八成是个紧急单！
果然，听到听筒中传来有些焦急，又透着些许试探意味的中年女声：
“请问……你是可以帮死掉的人，收拾东西的那种吗？”
对方的这种说法，莫宵野已经习惯了，毕竟没有太多人，能准确地叫出“遗物整理师”的全称，“对，请问您是需要遗物整理服务吗？”
沟通过程中，听对方说出了一个地址，还有特别的嘱咐：来的时候，尽可能避开周围邻居！
以为她是担心被周围的邻居看到，不是由她亲自整理得遗物，曾经听过在婆婆去世后，身为儿媳的雇主预约服务时，说了类似的话，怕被指责为“不孝顺”。
既然要去整理，就得开车去，难免有一些遗物，会被雇主要求拿去处理掉。
奈何自己那辆老掉牙的车还在修理厂，看来只能联系同公司的其他同事来一趟，帮忙运走了。

莫宵野通过公司内部软件，联络了一位同城的同行，等待了好一阵后，才收到对方的回复。

这和以前待在南方时，总公司同行回复的效率相比，确实慢了不少，但也没办法，这座城的面积、人口，与那里确实是没得比的。
背上装有遗物整理工具的背包，打车前往与雇主约定的地点，并没注意到：自己所乘的出租车，被一辆私家车跟上了！
抵达目的地后，再次确认门牌，这才发现对方所说的地方，位于一座多层建筑的楼顶，准确地说：那是一间位于天台的小小阁楼。
通往那里的楼梯，位于建筑的外侧面，根本就不需要进入这栋建筑，仿佛将建筑内的住户，与位于天台小小阁楼里的住户，刻意区分开了！

第5章  意外猝死的独居女人
莫宵野微微仰头，看向高处的小阁楼，不禁纳闷：既然不用进入建筑就能抵达那里，那雇主为什么还要刻意交代留意其他住户？她究竟在担心什么？
抵达天台的时候，见到小阁楼的门前，立着一个身影。
“是张女士吗？”莫宵野试探地问。
“嘘，你小点儿声！”
“哦……好的。”莫宵野觉得她的小心谨慎，未免有些过头了，“这么冷的天，您……”
本想问她为何站在这里，而不是进屋去等，却在看到她微妙神情的一刻，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有些人的胆子，本就不大，尤其是面对曾经死过人的地方！
果然，听到对方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道，“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去了，把里面的每一样物品，除了家具，全都收拾了。”
莫宵野目测这个小阁楼的面积，想来平时只够住一个人的，倒是没觉得这个提议特别奇怪。
只见中年女人抬手，指了指门旁的简易大纸箱，“不用分类，全都往这里丢就行！”
莫宵野不禁想到之前在电话中沟通时，她听说收纳箱包含在收纳费用之内时，立刻就提出来：自行准备箱子，能不能稍微便宜一点？
考虑到在这座城里刚起步没多久，还得指望着老雇主帮忙介绍新雇主，便答应将收纳箱的费用折现返给她，其实是用自己零钱包里的钱支付的！
可是此刻听到她说不需要分类，而且用了“丢”的字眼，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法发作。
交代完这些后，中年女人便说要去找个暖和一些的地方待着，也没说具体是哪里，只是提醒：待整理完毕后，记得电话联系。
莫宵野拽开了阁楼门，扑面而来的，是许久无人居住的那种尘土气。
打开顶灯，看清地上厚厚灰尘的一刻，莫宵野觉得自己没有穿鞋套的必要了：地板比自己的鞋底脏多了……
莫宵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鞠了一躬，哪怕没人看着，也鞠得很认真，姿势标准。
进入屋内，环视四周，发现各处摆放的物品不算多，但是风格都很温馨，有的还是手工DIY的，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少女心满满的，热爱生活之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莫宵野注意到餐桌位置，摆着一个相框，夹在那里面的照片，是能最快确认居住人外貌的物件。
缓步走过去后，发现玻璃相框表面，也覆着一层厚厚的灰。
莫宵野用抹布将它擦干净，一个笑得温柔的女孩子的脸，立刻显现出来了。
显然，住在这里的不是老人，自然也就不可能是那位雇主张女士的婆婆。
这个姑娘看着挺年轻，可是莫宵野心里有预感：她肯定也不是张女士的女儿！
毕竟有哪个母亲，在提到女儿的遗物时，会用“丢”一类的字眼？
想到张女士的眼神和语气，是透着“嫌弃”的，暗暗猜测：这个姑娘，应该是张女士的租客！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张女士不愿让邻居知道有人来这里整理了，是因为这是一间待租的房子。
有人去世的房子，往外售卖是困难之事，出租也不例外。
想来是租客在这里去世之事，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而张女士一定是大幅度降低了房租，才有可能找到下家接手！
这才是张女士展现出那种态度的原因。
想明白了这一点，莫宵野不禁叹了一口气。
整理书桌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工作日程表，上面罗列了姑娘每日的详细工作安排。
原来她是一家私立学校的老师啊！而且是教美术的，姓韩。
书桌上放着她亲笔画的一幅幅作品，有水彩，有简笔，还有水墨画，传神又精细。
这些，应该都是她的范画教具吧？将画纸拿起来看，因为纸张透光，很快便注意到了：每幅画的背面，都写着绘画的具体日期，精确到几点几分。
她每天都睡得这么晚吗？莫宵野注意到标注的时间，没有一个，是早于凌晨一点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