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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有点点泪珠溢出了眼眶。
昏昏沉沉。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让顾墨桦皱着眉睁开了眼，入目一片白。
他回了神，定睛看了四周，发现自己在医院。
病房门开，助理小周正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老板，您醒了？感觉好点没？”小周问道。
“你送我来这里的？”顾墨桦嗓子还有些沙哑。
小周点头：“昨天有事找您，但您没有来公司，打您电话也没人接通，我便直接去家里找您了……结果看到您发高烧……”
“昨天？”顾墨桦听到了问题的关键。
“对啊，您反反复复烧得，都已经两天了。”
顾墨桦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沉沉叹了口气。
几年没发过烧，这一烧让他直接住院，还真是够狠。
“你找我是什么事？”他问道。
小周连忙放下手中的保温桶，随即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之前咱们公司一直跟进的一个项目，这个季度是进展第三阶，可突然被苏氏集团高价抢走，已经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了……”提及这个事，小周的脸色也是一片凝重。
“苏氏……看来苏辰已经回来了。”顾墨桦沉声道。
“苏辰毕竟是苏家老董的私生子，若要回自己公司继承家业，得先发通告正名才有权利……会不会只是公司的计划而不是他的个人针对？”小周疑惑。
顾墨桦摇头：“顾氏和苏氏虽然是对立企业，但一直以来相互制衡才让整个桐城的商业得以蓬勃发展，苏氏不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抢我们的客户，只有苏辰才会那么干。”
在医院输完液，顾墨桦不听医生的建议留院观察，而是直接出了院。
他要去苏氏集团，去找苏辰。
因为，夏篱在那个男人手上……

第十九章 墓地分期合同
高层办公室。
苏辰看着直直闯进来的顾墨桦，微微挑了挑眉。
自从大闹婚礼过后，这应该算他们两人的首次见面了。
“顾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苏辰挥手让紧随前来的保安退下，淡笑着将顾墨桦迎了进来。
顾墨桦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审视：“苏辰，我今天不谈公事，只想问你夏篱在哪。”
苏辰挑了挑眉，眸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哦？我可是把手里的客户全都带来了苏氏，并且还断了和顾氏合作时间最长的一个客户网，顾总当真不谈公事？”
“苏辰，我没时间跟你废话。”顾墨桦强调道。
“原来，公事在顾总眼底，只是废话……”苏辰笑道，亲手给顾墨桦倒了一杯茶，“以前给你做下属时，端茶送水的活我没少干，现在继续喝吧，苏氏集团的茶可不比顾氏的差。”
顾墨桦没有伸手去接，他就那样直直看着苏辰，一双疲惫的眸子倔强而又执着。
“夏篱在哪。”他再次问道。
苏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随性而又慵懒地坐在了沙发上。
“顾总跟夏小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我这里追问她的下落？”他就好像一副事外人的样子，语气里带着疑惑和不解。
“你明知故问，她是我的妻子。”顾墨桦将语调稍稍拔高，但是在说完后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补充道，“前妻。”
那天，他清楚地记得，当离婚证到手后，他亲手甩到了她身上。
他们，已经离婚了。
苏辰听着他的话，微微扬起嘴角：“既然是前妻，那就没什么关系了……你可是刚和徐青青举行婚礼没多久……”
顾墨桦将他打断：“那天的婚礼已经取消了，你不要再拐弯抹角了，直接告诉我夏篱人在哪！”
心底焦急，顾墨桦直接弯腰揪住苏辰的衣领，尽管两人这个姿势并不太有绅士风度。
“现在问我夏篱人在哪，你不觉得晚了吗？”苏辰也收起了一直伪装的表情，冰冷的眸子透着冰渣。
顾墨桦打了个寒颤，但依旧没有松手。
“苏辰，算我请求你，告诉我她在哪。”他反复追问的，只有这个。
“以前夏篱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苏辰猝不及防的问话，让顾墨桦瞬间语塞。
“她手术需要签字，联系不到你又没有别的家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她没有亲人我就是她的亲人，她没有家人我就做她的家人……可终归到底，我在法律层面上还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最后，苏辰的眸子黯淡了不少，带着一丝失落。
他叹了口气，掰开顾墨桦的手，然后起身到办公桌后的保险柜中，找出一份包装严实的文件袋，放在了茶几上。
“小篱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你。”
他的一句话，让顾墨桦瞬间回了神，连带着心脏都噗通跳动起来。
那个女人，要给他什么？
顾墨桦没有多想，伸手就想去拿，但苏辰却突然抬手挡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本来我不想给你，但看到你这么痛苦，我还是决定给了……一方面想要你更痛苦，一方面不想让小篱留有遗憾，毕竟这是她对我的请求。”
苏辰的一番话，让顾墨桦蹙起了眉头。
眼见他移开手，顾墨桦有些拘谨地扫了文件袋，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真的是夏篱留给自己的？
顾墨桦心底莫名生出了这只是苏辰新一个狡诈计谋的想法，但转念一想又立即否定。
苏辰不会拿夏篱的事跟自己开玩笑，这是他身为一个男人的直觉。
迟疑了片刻，顾墨桦伸手拿起了文件，解开口，将里面飘着墨香味的纸张拿了出来。
薄薄一份文件，入目飘进视线中的一行大字，让顾墨桦瞬间变了脸色。
“西郊明月陵园——墓地分期付款合同”

第二十章 死后的礼物
他有些慌乱地翻开，一目扫十行，大致看到了最后，有夏篱的亲笔签名。
“小篱当了三年顾太太，连一块墓地都买不起，你身为她的前夫，有义务也有责任替她承担这个债务，毕竟离婚财产她分文没要。”
苏辰一旁补充说道，字里行间都透着满满的嘲讽意味。
“小篱说了，你要是不愿意支付这笔费用，我便是她的委托人走法律程序让你妥协，但我相信顾总不是那种薄情之人吧？”
顾墨桦手中紧紧捏着那份文件，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谢谢你。”不光苏辰冷嘲热讽了多少难听的话，他都没有动怒。
毕竟能够知道夏篱还有这样一件事惦记着自己，他别提有多欣慰了。
更何况，还知道她现在在西郊明月陵园……
眼见顾墨桦拿着文件就要离开，苏辰叫住了他：“顾总，合同上可是写着十年还清，不能提前也不能延期，如有违约，可不单单是违约金那么简单的事……”
“合同我会去细看，谢谢你愿意如实相告。”顾墨桦没有转身，但语气依旧平静。
他正要去开门，苏辰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帮他把门打开。
“还一句话要告诉顾总，晚了的深情比杂草还贱，顾总请保重。”
顾墨桦的身躯僵了僵，一言不发。
车上，顾墨桦放文件放在副驾驶，一路朝陵园奔去。
他想了很多，包括之前得知夏篱死讯的消息时，命人去探查了桐城的两个殡仪馆，都没有得到夏篱消息。
原本他以为，苏辰会带着夏篱偷偷藏起来。
却没想到，她已经永远躺进了墓地中。
西郊陵园。
顾墨桦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找到了合同上选定的墓地。
是在最角落一个远离城嚣的地方，可以眺望半边山，还能听到溪水叮咚响。
墓碑上，没有字，没有照片。
但底下放着一束百合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您是顾先生对吧？之前夏小姐在合同上的联系方式填错了，我们一直没能联系到您，还好您主动找来了。”工作人员客客气气说道，将手中一份信封递给了顾墨桦，“那位夏小姐说了，合同还需您签个字才能正式生效，您要是再不来，我们这墓地也只能转卖给别人了。”
顾墨桦刚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信封，听得他的话瞬间一滞：“转卖？”

他绿轴扭头看着那空荡荡的墓碑，再定睛看向工作人员：“这里没埋人？”

工作人员挑了挑眉：“只有合同正式生效后才能归亡者所有，夏小姐虽然交了首付，但还差您的签字我们自然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墨桦便已经没心思继续听下去。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苏辰的电话，呼吸有些不畅。
“顾总又有事？”苏辰语气淡淡，似是早就料到顾墨桦会打电话过来找自己。
“夏篱没有在陵园。”顾墨桦有些咬牙切齿，“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在那里？”苏辰这会儿倒玩起了语言游戏。
“苏辰，我说过我没心思跟你打太极，公司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夏篱在哪我是真心想知道……”顾墨桦从未如此低三下四跟一个人说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感情的事谁都没法说清，请你不要再拿夏篱来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行吗？”
苏辰听着他的话，嘴角微微一勾，带着一丝冷漠的弧度。
“那份合同的确是小篱给你准备的死后礼物，至于她到底在哪，恕我无可奉告。”

第二十一章 你是她的执念
“为什么？你总得有个理由让我死心吧……”顾墨桦不能理解。
说来也可笑，他要寻找自己前妻的信息，居然还要通过别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曾经是自己的员工，现在是自己的企业竞争者。
或者有一刻，他们也成为过情敌。
“这是小篱的遗愿，她说她曾为了你三年没有离开过桐城一次，死后想到处走走，不想再拘束于一个狭小的坟墓中，见不到阳光，得不到自由……”
苏辰的话，让顾墨桦的心猝不及防狠狠一痛。
“顾墨桦，我跟你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之前我去顾氏工作并不是想做什么商业间谍之类的，只是想证明我自己的能力，让苏家人看得起我……离职后带走客户是我的私心之举，因为我看不惯你对小篱的伤害，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你活生生气死的……我从未见一个人可以吐那么多的血，将整本绿色的离婚证全都染红……”
“到底一个人的执念能有多深，我不太懂……但在小篱眼中，你是她的执念，在我眼底，她便是我的执念。”
苏辰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顾墨桦跟前失态，尽管只是在电话中。
若是时光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再带着夏篱的遗体去大闹顾墨桦的婚礼现场。
这样一来，说不定顾墨桦永远都不知道夏篱经历了什么，也不会这么失心疯地不管不顾到处找她，扰了她的清净。
可是，那个傻姑娘说过她想去他婚礼现场啊。
她说当初她和顾墨桦结婚的时候，只是匆匆领了个证，什么都没有。
连结婚照都是用ps技术合成的，两个人没有一张像样的合照。
唯一有的合影，都是在顾氏企业年会上，顾墨桦为她颁发最佳员工时的照片，当时身边还有两个主持人。
回想着夏篱曾经告诉自己的点点滴滴，苏辰的心也一揪揪地生疼。
从来不知道，心疼一个人也会这般难受。
若自己再早点出现，若自己再早点向她吐露心声表白，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局面？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苏辰没有理会。
他抽着烟，眺望着落地窗外整个城市。
夏篱，你想看他做新郎的样子，我答应了你；你不想被他找到，我也做到了。
现如今，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能实现呢？
……
顾墨桦在陵园办公点，和工作人员签订了最后的合同协议。
关于协议上十年付清尾款的条款，他没有任何疑义。
这些钱他一次性付清完全不在话下，甚至是违约金。
可这是夏篱留给他的礼物，他到底还是要表示尊重。
顾墨桦用这番话安慰着自己，心底的涩意有多浓只有他自己知道。
夜幕降临，整个墓地的雾气加重。
顾墨桦转身走下台阶，满心想着要在墓碑上刻些什么字，然后挑选夏篱的哪张照片贴上来。
一个不留神，拐角台阶上撞到了一个人，将那人手中的花束撞落到地上，染上了水渍。
“对不起……”顾墨桦回了神，礼貌致歉。
那人弯腰捡起地上的花束，鸭舌帽将她的模样遮得严实，只能看到一张烈焰红唇。
“没事。”红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她转身要走，顾墨桦却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瞳孔紧缩——
“夏……夏篱？”

第二十二章 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女人挣脱开顾墨桦的禁锢，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
“先生请自重。”
字里行间，尽是冰意。
顾墨桦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冷淡的妆容没有太多修饰，一双眼睛带着令人无法靠近的低压温度。
不是夏篱。
只是声音像她。
“对不起，认错人了。”顾墨桦歉声说道，有些尴尬。
许是刚才思索得太过入神，导致自己出现了幻觉吧。
女人没有再搭理他，而是扯下几瓣有些发萎的叶子扔到了泥土中，随即一步步走上台阶。
她手中抱着的花束，是百合。
顾墨桦拧了拧眉，随即紧了紧下颌角的线条，让自己保持清醒。
很多事情，他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总有一天，能知道夏篱到底在哪的……
虽然事到如今，顾墨桦自己也没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这般执着知道夏篱到底在哪。
可每天支撑着他醒来睡去的，便只有这样一个信念。
或许是为了赎罪，或许是为了自救。
又或者，只是为了让每个清明节自己能稍稍安心？
顾墨桦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
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
回家路上，顾墨桦又接到了顾母的电话。
但是他没有接，让铃声响到底都没有搭理。
母亲会说些什么，他完全猜得到。
更何况公司里刚爆出客户被苏氏带走的消息，母亲肯定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顾墨桦想着，总归是些惩罚罢了。
他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想首先做些有血有肉的事，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活着。
等处理完夏篱的事情，他会将全部重心都放在公司上。
惩罚结束，他也该重新好好规划自己了。
这般想着，顾墨桦不自觉又将车开到了别墅楼。
每次想着回家地方，都是这里，而不是公司附近的套间公寓。
习惯，还真是折磨人啊。
顾墨桦扯开嘴角笑了笑，正要将车开走，却看到家里的灯隐约亮着昏黄的光。
他心一滞，立即熄火下了车。
眺望二楼的窗户，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窗帘内映着一个女人的身姿，真真切切有人在屋子里。
顾墨桦不敢多想，慌忙开门进去。
鞋柜上，放着一双女士鞋。
顾墨桦喉间滚了滚，连鞋都来不及换直接上了二楼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