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房内陷入死寂。
裴厌辞眼神渐暗,他起身合衣:“时辰不早了,回房休息去吧。”
裴凛月心一慌,拉住裴厌辞:“哥哥,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掌心便一空。
她僵在原地,看着裴厌辞打开房门,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裴凛月收拢手,捏紧满心悲苦。
她起身告退,脚步近乎狼狈。
裴厌辞关上房门,拿起书,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裴凛月方才未尽的话语。
他有些烦闷起身前往练武场。
行至长廊,两个丫鬟的话让他步伐一滞。
“自老夫人去世,将军府所有事宜都是在小姐打理,简直如同半个主母似的。”
“可不是,我瞧着可不止半个……”
裴厌辞眉目渐拧,半晌后才离开。
一连几天,裴厌辞都未再回府。
这日晌午,裴凛月坐在院中给裴厌辞做护膝。
裴厌辞常年习武,她比谁都挂心他的身体。
一阵微风吹过,裴凛月咳嗽起来。
紫兰忙将药放下,给裴凛月盖上披风:“风大,小姐还是进屋吧。”
裴凛月摇摇头,望着远处的风筝,眼中浮出一抹向往:“已经春天了……”
这日晚上,裴厌辞终于回了府。
裴凛月开心的张罗了一桌好菜。
两人坐下后,裴厌辞开口第一句却是:“我已经和谢家商量好,将你们成亲的日子提前。”
“啪”一声!
却是裴凛月的筷子落在了桌上。
她脸色骤白:“为何?”
裴厌辞不答,反而又说:“谢景玉五月初一要去金陵上任,你本是江南人,回南方更好。”
清冷的声音如巨石压得裴凛月喘不过气。
他是在赶她走吗?
裴凛月胸口一阵腥气翻涌,她强压下后问:“哥哥还记得去年中秋时说的话吗?”
裴厌辞一时不解。
裴凛月口中越发苦腥:“你说,等开春后,就带我去城外放风筝。”
没等裴厌辞回答,一个小厮跑来:“将军,太傅府江小姐有请。”
裴厌辞起身,只扔下句“这种小事下次再说”便阔步而去。
大开的门,袭入一阵迅猛的冷风。
“咳咳咳……”
裴凛月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揉碎,痛的只剩满腔落寞。
哥哥,裴厌辞……我已经没有几个下次了,你知道吗?
直到第二日天明,裴厌辞才回府。
当看见坐在前厅等待的裴凛月,眉头一皱:“你没去歇息?!”
裴凛月撑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睡不着。”
裴厌辞没有接,有些生气的说:“我送你回房休息!”
声音虽冷,却是难得的关心。
裴凛月眸光微亮,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无法拒绝。
回到秋月轩。
裴厌辞将裴凛月送入房中,离去前忽的想起什么,回身对目送自己的裴凛月道:“明日会有新管家来府中,以后你不用操心府事了。”
裴凛月一愣:“为什么?”
裴厌辞想着那天丫鬟的话,眉目渐冷:“你是待嫁的小姐,府事本该由当家主母打理。”
裴凛月心猛地一颤:“哥哥心中的当家主母……是江梦云吗?”
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
她为何要明知故问,为何要自取其辱。
裴厌辞沉默了片刻:“当年江南遗孤众多,我为何只带你回京,你可知缘由?”
裴凛月心忽的一紧。
下一瞬,裴厌辞的解释如万千银针扎进她的耳内。
“因为你的眉眼像梦云。”
短短几字,夺去裴凛月的呼吸。
原来如此。
不是江梦云像她,而是她像江梦云!
那裴厌辞这十年对她的温柔,难道都只是一种移情而已吗?
不知过了多久,裴凛月才找回意识。
而裴厌辞早已离去。
当晚,裴凛月便发起高烧。
昏沉中,裴凛月又回到了苏州的喧嚣街头,母亲决然而去的背影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他说:“别哭,我带你回家。”
她抬起头,十五六岁的少年朝她伸出手,如光般温暖。
“哥哥……”
裴凛月正想抓住那只手,少年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长大后面色冷凝的裴厌辞。
他转过身,不带任何留恋地离去。
“哥哥!”
裴凛月猛然惊醒。
缓和过后,才发现满屋寂寥,什么也没有。
眼角干涸的泪痕又一次湿润。
几日后,江梦云派人来请裴凛月去府上一聚。
摇晃的马车内,裴凛月看着手里的荷包,神色微凝。
她无法转交,还是还给江梦云的好。
进了太傅府后,裴凛月才发现府内竟是江南水榭之风。
惊讶之余,又听其他赴宴的贵女们议论。
“听说太傅夫人是江南人,太傅是特意让人照苏州园林建造府邸。”
裴凛月心底划过抹隐痛。
也许,抛弃她的母亲如自己所想那般,并不爱她这个女儿。
宴会开始,裴凛月想找机会和江梦云单独说话,却一直没有机会。
如那日裙幄宴一般,江梦云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
裴凛月只得独自坐在角落等待。
直至日暮,宾客散去,裴凛月才见江梦云带着丫鬟往长廊走去。
她忙追上前。
隔着一堵花窗,就听见那丫鬟询问江梦云。
“小姐,您马上就要嫁入裴府,今日为何要故意冷落那裴家小姐?”
裴凛月脚步一顿。
便听江梦云冷笑一声:“一个养女,凭她也配嫁入世家第一的谢家?我今日就是要让谢夫人知道,那裴凛月有多德不配位!”
裴凛月满心骇然,便听那丫鬟又问。
“那小姐当真心仪裴将军?”
江梦云冷哼一声:“若不是他兵权在握,还有利可图,我怎会看上那一介武夫?”
裴凛月浑身一颤!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放在心尖的人,对江梦云来说竟只是个可利用的工具!
裴凛月往前一迈,从花窗后显出身形。
江梦云僵了瞬,随即自如扬起一抹笑:“妹妹怎来了,我正要去找你说说话呢。”
裴凛月本憋着一口气想说着什么,待看清江梦云脸上那虚假笑脸。
满腔话语堵在胸口。
只觉同这两面三刀之人无话可说。
她拿出荷包,冷声道:“江小姐,请恕我无法做私相授受之事。”
说完,她转身便走。
江梦云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慢慢阴沉。
回到将军府。
裴凛月等在裴厌辞的书房。
直到月半弯,裴厌辞才推门而入。
没等她开口,裴厌辞便拿出一绣着红豆的荷包:“梦云曾托你送荷包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