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磕了下去,就没起身,即便浑身发抖也咬着牙挺着。
而皇帝这次却只是淡淡问:“若你错了,加上僭越之罪,该当如何?”
陆见微闻言一顿,一字一句道:“我愿一死,抚慰太子在天之灵。”
皇帝脚步缓缓离开。
“朕准了,命张院正与陆氏一同去太子墓陵,开棺,查明原因。”
圣旨一出,消息顷刻便传遍京城,惊起一片藏在黑暗中的呼声。
第二日。
顾景延奉命送陆见微出来,两人站定宫门,陆见微已觉跟他无话可说,苍白着脸缓缓离开。
顾景延跟在她身后,冷冷道:“陆见微,你以为你真能给陆家翻案?”
“陆家是陛下下令处死的,就算查出先太子之死有蹊跷,陛下也不会为你们陆家的死翻罪。”
陆见微脚步一顿,转身迎上了顾景延的眼睛。
“我没有想让陛下为我陆家翻案。”
“我只是想证明我祖父的诊断没有错!”
“顾景延,在你眼中一文不值的医术,是我们家族的骄傲!陆家,现在只剩我弟弟和祖母,我不能让我弟弟背负着这样的污名长大。”
陆见微自知自己已经活不长,不过一死,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陆见微冷冷丢下这一句,转身扬长而去。
顾景延神色复杂地看着陆见微的背影,拳头一攥,血从伤口流下来,滴在脚下石板路上。
这夜,不知多少人无眠,天却下起了大雪。
翌日上午,太子墓陵前,皇陵守兵严阵以待。
陆见微和顾景延以及张院正缓缓走入。
很快,墓门就被打开了,一行人走到前太子的棺椁旁。
“大人,现在开吗?”一士兵上前询问。
顾景延闻言看向陆见微:“开了棺,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陆见微心跳都急促起来,看向张院正道:“请院正下令开棺。”
张院正看了看陆见微,叹息一声:“你这身傲骨,真是随了陆兄。”
陆见微一惊,不知此话何意。
张院正却已经点头示意士兵开棺,棺材一开,士兵们自觉退开。
三人上前,先看到的是珠宝,随后是丝绸华服,最后是白头骨。
陆见微颤抖着手,揭开因腐烂而破碎的丝绸,只见赵永胸骨一片黑。
是中毒!
顾景延看见这黑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陆见微惊喜看向张院正,却见那老人摇了摇头,低头对顾景延作揖道:“禀顾大人,前太子尸骨一切正常。”
陆见微一瞬只觉寒意从心底升起,睁大双眼,死死盯着顾景延。
回应她的是顾景延片刻的沉默。
沉默过后,他轻轻挥了挥手道:“尸骨一切正常,把陆氏带走!”
======第10章======
幽暗的牢中。
陆见微蜷缩在角落,腹痛发作叫她痛不欲生。
在一片昏沉中,她不停喃喃自语着:“祖父,是我没用。”
牢门外,顾景延坐在刑讯桌前,不知蹙着眉在想什么,周身寒气逼人。
一个锦衣卫快步上前禀告:“大人,太子来了。”
顾景延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掌,冷酷道:“把陆氏拖出来审问。”
陆见微是被一盆冰水浇清醒的,她一抬头,便看到端坐一旁的太子正悠闲饮茶。
而正前方,顾景延缓缓道:“陆氏,你欺君罔上,僭越上书,可认罪?”
陆见微淡淡道:“认什么罪?”
顾景延面不改色:“你一个深院妇人,如不是赵怀安指使,怎会胆大包天到去告御状?”
他们竟想要借她污蔑赵怀安!
陆见微心中一沉,旋即冷笑:“如若自家的冤屈,还要别人指使才能动手岂不可笑?我只恨未能上达天听,告诉陛下他的锦衣卫和太子之间的勾结!”
顾景延手一攥,太子本笑着的面孔倏然一变,看着顾景延不耐道:“无论你怎么做,让她画押。”
太子说完便离开了。
陆见微看着眼前顾景延这张如陌生人般的脸,语气轻颤:“顾景延,你告诉我,先太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祖父他待你不薄,为什么你可以对我家人如此不念旧情?”
顾景延听着陆见微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陆见微便听他道:“用刑吧。”
他在身后握紧受伤的手,盯着陆见微低声道:“你最好不要想寻死,想想你弟弟。”
陆见微瞳孔倏而放大,简简单单几个字像锥子一样落在了心头。1
沾着盐的鞭子一下下打在陆见微身上,她咬着牙硬是一声不肯叫。
顾景延神色冰冷至极,心中那莫名的怒火也越发汹涌。
眼见鞭子就要抽到陆见微脸上,他伸手一把攥住鞭子,意味不明道:“赵怀安对你就那么重要?就算死也要护住他?”
陆见微一声不吭,从喉间涌出的血却再忍不住,一滴滴从她嘴中滑落。
顾景延神色一变,他松开鞭子,冷声道:“去找大夫来。”
说完,他下意识又加了句:“签押前,不能让她死了。”
他身后的锦衣卫领命立即离开,但回来时,带的却不是大夫,而是赵怀安!
赵怀安看着奄奄一息的陆见微,眼中满是疼惜和怒火。
不顾顾景延手中长鞭,他上前小心翼翼将陆见微抱在怀中。
顾景延握着绣春刀的指节咯咯作响,拦在赵怀安身前:“郡王,带走锦衣卫的人犯,你想造反不成?”
赵怀安冷冷注视着他,却是道:“你知道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不等顾景延开口,他就自问自答:“是当年没有以势压人,逼陆御医将见微嫁给我。”
看着顾景延倏然铁青的脸色,他继续道:“第二后悔,就是当年没能比你早遇见她,让她心里先住进了你。”
“你什么意思?”顾景延听见此句,脸色大变。
赵怀安却不想解释,只是道:“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此生,我都不会再让她见你。”
说完,他抱着陆见微就要走,顾景延顾不得再想那句让他心口一缩的话,冷声道:“动手,今日谁也不能从锦衣卫大狱出去!”
在场锦衣卫见此,统统拔刀,与赵怀安带来的侍卫战在了一起。
赵怀安见此,眼中闪过一抹讽刺。
他幽幽道:“顾景延,你做了太子这么久的狗,是不是以为,他是你祖母谢纯慧当年被强召入宫后生下的孩子?是你顾景延唯一还留在世上的血亲?”
乍闻如此辛秘之事,在场锦衣卫都忍不住一晃神。
顾景延更是神色一厉,抽刀便朝赵怀安砍来,杀意十足。
赵怀安的亲卫上前艰难架住顾景延。
赵怀安冷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谢纯慧当年早产而死,孩子根本就没生下来,这件事只有陛下和当年负责的陆老太医知道。”
“顾景延,你说太子让你去处理陆家是为了什么呢?”
顾景延浑身一震,被侍卫趁机击退。
见赵怀安带着人匆匆逃走,却命令手下锦衣卫不要再追。
太子震怒,将顾景延叫进东宫,再也维持不住的破口大骂:“若是那陆氏再去到父皇面前,我们就都完了!”
“你现在就去给孤把她杀了!只要她死了,就死无对证!”
听着‘死无对证一词’,顾景延沉默许久,低声应了句‘是’。
当晚,一个小太监将一个装着太子血滴的瓷瓶交给顾景延。
顾景延来到锦衣卫大狱最深处的一个牢房。
将装有太子血液的瓷瓶和自己的血液交给里面一个苗疆打扮的老人。
老人‘赫赫’笑着:“顾大人,只要我帮你这件事,你就真的放了我?”
“查吧。”顾景延冷冷道。
老人口中吐出一只虫子,将其中一滴喂给它,虫子通体泛起红光。
“我这寻亲蛊,只要吃过一个人的血,便会追踪那人的血亲至天涯海角。”老人笑着道,又将另一滴血倒在虫子身前。
顾景延看着,却见虫子只是在原地打着转。
顾景延便听那老人缓缓道:“顾大人,这二人,毫无血亲关系。”
======第11章======
此时的郡王府。
赵怀安看着跪了满地的大夫,将手中杯盏砸在地上,声音里含着怒意:“你们不是京都最负盛名的大夫吗?现在跟我说救不了?”
满堂皆静,放在寻常人家要好言好语的大夫们跪伏在地,无人敢出声。
赵怀安指着一个大夫:“你!不是号称妙手回春么,怎么连一个女子的性命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