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被问得一头雾水，手足无措。
但想到周肆尧的糟糕状态，这个红包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送出去。
他抿了抿唇：“苏律师，周律只是想为您做些事情。这红包里的钱，是他自己一张张塞进去的……周律这段时间真的很难过，您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苏稚恩垂下眼，眸色清淡，看起来完全不为所动。
片刻，她淡淡道：“辛苦你跑一趟，早点回去吧。”
不等助理再开口，苏稚恩说完便转身上了车。
而那个红包，被她随手丢在了副驾驶上。
回去的路上苏稚恩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车子停在家楼下，她的目光才缓缓落在那抹大红上。
迟疑了很久，终究是伸手拿起。
苏稚恩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它拆开，眼睫在眼下洒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倒出来全是纸币。
里面还夹着一张折叠工整的白纸，上面的字迹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周肆尧写的，从大学到现在都没怎么变过。
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稚恩，我最近总是想到以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知道那几年让你受委屈了，所以总想为你做点什么，可你什么都不需要，我好像做什么都显得多余。”
“或许我醒悟的太晚，或许我醒悟的不够明白，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开心，只能把我可以想到的都做一遍。”
“对不起……但我始终都深爱着你，从未改变过。”
最后那几个字周肆尧写得很重。
比前面的字都要重，笔墨穿透了纸张，都沁到了背面。
苏稚恩靠着椅背，一瞬不瞬地看了这几行字很久，心脏像是被拧着。
眼前不知怎的有些模糊，她茫然地眨了眨。
可这一眨，眼泪竟掉了下来。
这一落，便跟开了闸似的停不下来。
她和周肆尧结婚的时候，希望能和他白头偕老。
后来才明白，白头偕老不难，难得是双方彼此都能一直保持最初的那份感情。
现在她重新看见了周肆尧最开始时对自己的深情，却没想象中的高兴。
她宁愿看到周肆尧痛苦，也比他的悔悟要好。
有些事情阴差阳错，姗姗来迟，总是会令人惋惜得心如绞痛。
……
周肆尧从律所离开，本就是想到苏稚恩家楼下看看，不打扰她的。
没想到苏稚恩竟还坐在车里，没有回家。
他把车停在暗色里，紧盯着被昏黄光芒笼罩的她。
不知过去多久，见苏稚恩似乎是在哭，周肆尧才下车朝她走过去。
苏稚恩听见不远处关车门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扭头看过去，周肆尧已经站在车门前。
他敲了敲车窗，有些模糊的声线从外面传进车内，但还是听得出他语气温和：“稚恩，已经很晚了，该回家了。”
周肆尧没说那些惹人生气的话，怕那些话说出来就会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苏稚恩半天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儿，她认出来人了，别开眼擦去脸上泪痕，才降下车窗。
“你怎么来了？”
她嗓音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十分脆弱。
周肆尧手指有些局促地抓着大衣的袖口：“我……就是想你了。”
闻言，苏稚恩却笑了一声。
她抬眸看向他，还红着的眼眸清澈见底。
“周肆尧，很痛吧？”
======第五十五章======
周肆尧喉间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
他看着苏稚恩，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下过雨，地面到处都是水滩。
路灯照在上面，便像镜子一样反射出夜晚的模糊景象。
苏稚恩缓缓将视线移开。
“对不起。”周肆尧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声线本就偏冷，软下来说话时显得格外的能令人感到震惊。
苏稚恩没想到他真的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
周肆尧那些高高在上的模样，全都坍塌掉，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至少对她是这样。
苏稚恩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起伏的情绪，推开车门很冷地说：“你情我愿的事，这样的话说多也没必要。”
“我走了。”
周肆尧却伸手拉住了她。
两个人的手都很冰凉，而周肆尧的要更僵硬些。
他们牵过很多次手，他从没觉得这是多么亲密的行为。
可在这一刻，周肆尧却突然想哭。
“稚恩原谅我。”他低着头，近乎是哀求，“原谅我以前对你做过的事情。”
闻言，苏稚恩有些迟缓地侧眸。
她看见男人冷白的脖颈，卑微地弯着脊背，哪里还像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动了动，想挣脱他，却被握得更紧。
苏稚恩紧蹙着眉，语气有些不悦：“周肆尧。”
周肆尧却不管不顾地将她扯进怀里，而后一把紧紧拥住。
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强烈而清晰。
也几乎是刹那间，苏稚恩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腰。
却是狠狠一怔。
周肆尧的身形比以前单薄了许多，腰也细了一圈。
男人的身上也不再是熟悉的檀木香，而是青柑橘的味道——
那是苏稚恩以前常用的那一款，但她早就不用那款香水了。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就真的变了呢？
苏稚恩心里五味杂陈。
周肆尧把脸埋在苏稚恩的颈子里，就算闻到她身上沾染的属于谢骆的松木香，他也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只恨不能将她揉碎在怀里。
“稚恩，就两分钟……之后你再继续讨厌我，行吗？“
周肆尧声音沙哑，低声恳求。
苏稚恩没动。
她甚至说不清心里的那种感受，既难过，又想逃离。
半晌，苏稚恩推了男人一下，语气冷淡：“周肆尧，够了吗？”
周肆尧身形僵了瞬，但终究是缓缓松开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苏稚恩的神情却是温柔至极。
他在因为苏稚恩没有推开自己而高兴。
而看着周肆尧的眼神，苏稚恩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发软。
两人的位置对换了，
现在是他因为她的适合而感激涕零。
但苏稚恩高兴不起来。
所以她神色淡漠地开口：“周肆尧，不要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没用的。”
周肆尧浑身一震，眼里的喜悦慢慢黯淡。
“可我爱你。”
苏稚恩攥紧手：“爱又不能当……”
话音戛然而止。
她狠狠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幕——
周肆尧撑着膝盖慢慢地跪了下来，男人的脊梁弯了，裤子和衣摆迅速被地上的水洇湿。
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给了苏稚恩重重一击！
“除了向你求婚那天，我没跪过任何人，跪给你，我丝毫不觉得屈辱。”周肆尧抬眼，露出惨淡苍白的笑，“稚恩，时间尚早……”
“你总会知道，我一直爱你。”
======第五十六章======
周肆尧神情温柔至极，路灯映在他眸中，却有泪光闪动。
被苏稚恩打、被苏稚恩吼的时候他没哭。
看见她和谢骆住在一起，在车里接吻的时候，他也只是生气和难过。
可当听到她心平气和地让他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的那一瞬间，绝望就如涨潮的海水般从周肆尧的心底深处漫了上来。
刹那间，便将他侵袭淹没。
这是第一次苏稚恩看见周肆尧哭。
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哭的，就算被打断了骨头。
周肆尧哭时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声嘶力竭，眼泪是安静地顺着脸颊流下的。
最后砸在地上，像他的心脏那样破碎。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没人教过他要怎么去挽回一个人，他摸索着把所有办法都试了，他发疯、他恳求、他使手段……却都没用。
周肆尧仰头望着苏稚恩，心脏传来的窒息感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穿透。
雨Ns又开始下了。
此刻的苏稚恩并不比周肆尧好受多少。
她不可能没心软过。
但明知最后结果会是重蹈覆辙，为什么还要执着地在一起？
苏稚恩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不能因为情绪和夜晚就做出草率的决定。
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蹲下身，动作温柔地替周肆尧擦去了眼泪。
可说出的话却让他浑身冰冷。
“周肆尧，我爱你的时候，什么委屈都可以忍着，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她徐徐说道，“但离开你之后，我才发现那些事情既没尊严，也没有任何意义。”
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
周肆尧双目泛着淡淡的红，不见往日冷漠，只剩下玻璃般的易碎感。
“你不爱我了？”
耳边是嘈杂的雨声。
苏稚恩的声音夹杂其中，被砸得七零八碎。
但也清晰地传进了周肆尧的耳朵里。
“嗯，不爱了。”
……
苏稚恩推开家门的时候浑身筋疲力尽。
谢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闻声侧眸看向她，却什么都没说。
他都看见了。
虽然听不清两人都说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到。
苏稚恩也知道谢骆一定看见了。
不然，她那么久都没回来，他不可能一个电话不打，还好好地坐在家里等。
四目相对，客厅里的空气似是凝固，令人窒息。
两人都没先开口说话，仿佛一场无声的对峙。
许久，谢骆缓缓站起身，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毛巾走上前，动作轻缓地擦着苏稚恩发丝滴落的雨水。
他的语气和神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早上就和你说了会下雨，为什么不拿伞？”
“忘记了，不是故意的。”苏稚恩淡淡回着，也佯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仅是苏稚恩和周肆尧，还有她和谢骆。
谢骆唇边淡淡笑意：“没事，下次我会帮你备好。去洗澡吧，你今天够累了。”
苏稚恩点点头。
她转身往房间走，在手握上门把手的那刻，突然转身看向谢骆。
“阿骆，你家里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催你回去，对吗？”
谢骆呼吸一滞，想否认，却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点头应声：“恩。”
苏稚恩扬起抹清淡的笑：“那就回去吧，至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谢骆有那么一瞬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缓缓转头，看向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苏稚恩，倏地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小恩。”他嗓音涩哑，“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