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宁又吓了一跳,在这个年代,无论是大脑炎还是肺炎,都是会致命的病。
她再次朝人道谢,大夫哼了一声,“用不着道谢,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工作。虽然退烧了,但是还得吃药,你还是先想想药钱从哪里来吧?刚才人命关天,我可以先给你打针,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得还。”
“……是,我会想办法的。”陆笙宁尴尬地陪了个笑,一边给小窝囊穿好衣服,一边问:“得多少钱啊?”
大夫伸手在算盘上拨了半晌,说:“一块九毛八。”
“好,一块九毛八,大夫,能不能请你先给我儿子拿药,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这大夫是下乡的知青,叫陈远,因为来的不情不愿,哪怕是做大夫这么轻松的活计,他也一直颇有怨言,甚至对这里充满敌意。
陈远闻言立刻又哼了一声,“还?你拿什么还?”
陈远瞧不起陆笙宁,非常瞧不起。
“我,我一定会还的!”陆笙宁这辈子还没这么窘迫过,为一块九毛八分钱,想她穿到这里之前,做一趟公交车都不止这个价钱了好不好?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古人诚不欺我。
陆笙宁清楚地看到陈远眼底的鄙夷,深吸了口气攥了攥自己的拳头说:“我丈夫是当兵的,再不济一块九毛八分钱的津贴一定会有,陈大夫,能不能借你张纸,我想给他写封信。”
写信?
陈远诧异,“你会吗?”
会吗?
陆笙宁也是听到陈远这话才反映过来,作为丫头片子长大,从来非打即骂的陆笙宁好像真没学过写字。
“会,别人学写字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回家有偷偷练习。”陆笙宁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陈远没再说话,只是审视地盯着陆笙宁看了一会儿,觉得她不是在说谎就转身出去拿了信纸和钢笔回来,“写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轻飘飘的满含鄙夷的话,让陆笙宁有点生气,不过现在,小窝囊的病还有赖人家给看,陆笙宁生气也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
第3章你儿子要病死了
陆笙宁铺开信纸,拧开钢笔,她没什么心情拿写字打陈远的脸,埋头开始写字。
首先当然要写小窝囊生病险些没命需要屈萧华寄钱的事,随后又交代这钱最好单独寄给她,因为这些年她从来没拿到过他寄回来的钱和粮票,而他的亲儿子已经快要病死饿死了。
洋洋洒洒,陆笙宁写了两大张,陈远在旁看得直咂舌,他相信看到这封信的人心脏都会跳出来,虽然都是事实,但让陆笙宁这么一写也太吓人了。
陆笙宁写完检查了一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是儿子的命就握在你手里,所以这钱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大不了我去卖血。
陈远:“……”
任谁看到这样的信也得给啊,否则,什么样的男人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去卖血而弃儿子于不顾啊?
这个婆娘……好像和他以往了解的不太一样。
陆笙宁将信塞进信封里,写上收件人和地址之后拿浆糊糊好准备明天放到邮筒里去。
“给我吧,明天正好我要去一趟乡上,顺路给你捎过去。”
陆笙宁本来还在发愁怎么去乡上,闻言顿时喜出望外,陈远这次没等她道谢捏着信和钢笔离开。
这个婆娘的字还挺好看的。
天还没亮,不过陆笙宁也不打算回去睡牛棚了,又摸了摸小窝囊的头确定没有再烧起来,一颗心总算略略放松了些。
这会儿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陆笙宁终于感到一阵疲惫,她把小窝囊往怀里抱了抱,也在病床上躺下来。
陆笙宁不敢深睡,一只手始终搭在小窝囊的头上,以免烧起来自己不知道。
就这样迷糊了也不知多久,陆笙宁听到小窝囊的声音,“娘,娘……”
陆笙宁一激灵睁开眼睛,小窝囊正可怜巴巴地揪着她的衣襟,“娘,窝囊饿……”
陆笙宁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里叹了口气,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又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没烧起来才说:“走,娘带你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小窝囊刚虽然那么说,可心里却知道就算他饿死了,他娘也弄不来什么吃的给他,听陆笙宁这么一说,他一下子愣住了,眼睛也睁得老大。
陆笙宁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以前陆笙宁总觉得自己是被换来的,天生低人一等,所以吃不敢吃,喝不敢喝,最后屈萧华寄回来的东西全部都进了别人的肚子不说,她还要给钟家当牛做马。
陆笙宁给孩子收拾了一下,着重带好孩子的药,把这间病房收拾好就带着孩子回家了,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雨也已经停了,街头巷尾都是扛着工具出来干活的,见陆笙宁抱着孩子从卫生室出来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这陆老牛什么时候也去卫生室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