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熯跟着杨钊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小妮家。
一个泥砖瓦房，屋顶破了洞的地方盖着一层尼龙袋，上面铺着几片树皮。
几捆柴横放在家门口，门外一颗李子树上晾着几件洗的都已经有破洞的衣服。
这里几乎每一处都在显示着这个家庭有多艰难。
杨钊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
两人有些不安，连忙跑了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地上。
慕熯连忙半跪了下去，探了探鼻息。
呼吸微弱。
他让杨钊去找小妮，自己给小妮奶奶做急救措施。
杨钊快步跨进房间，只见小妮躺在床上，脸颊通红，呼吸沉重。
“小妮！”
他叫了两声，将手覆在她额头上，体季烫的吓人。
慕熯将呼吸正常的小妮奶奶扶起，轻轻地放在椅子上后立刻走进房里。
“慕医生，小妮在发高烧。”杨钊心急如焚，小妮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也不知道她已经烧了多久了，如果她出了事，老人家估计都要哭死了。
慕熯冷静地给小妮做了检查，脸色猛地一变。
“得赶紧送去医院。”
小妮已经昏迷不醒，如果是一般感冒引起的发烧也算好的，一旦因为其他细菌病毒等感染，问题一定严重的多。
以这里的医疗条件，小妮肯定难得到救治。
杨钊立刻去联系村里唯一有一辆电动三轮的人，慕熯给小妮做着简单的退烧处理后，和杨钊把她送去了镇上医院。
在得知慕熯身份后，医生立刻同意了他进抢救室。
好在送的及时，小妮脱离的危险。
慕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朝杨钊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小妮奶奶让她不要担心，我在这儿陪着她。”
病房。
慕熯坐在病床旁，看着眼前不过八岁的小妮。
她小脸红红的，一头剪得乱七八糟的枯黄头发，她个子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他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所致。
他目光一沉，心底漫起一股伤感。
八年前，季诗诗或许对这个突然降生的小生命满怀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八年后，他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小妮。
如果小妮因为送医不及时而丧命，季诗诗一定会很伤心。
也许她又会自责，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慕熯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掩去眼中的悲戚后起身走出了病房。
这时，医院的王主任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您就是桐城安和医院去A国援助的领队慕熯慕医生？”
慕熯和他握了握手：“嗯。”
王主任眼底噙着几分激动，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你们真的是我们医生的好榜样。”他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还有季医生，真的太遗憾了……”
第二十四章 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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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慕熯愣了愣：“您认识她？”
王主任感叹道：“八年前见过，她那时候还是个学生，跟着她的导师去芦云村义诊，在这里也做了半个月的医生。”
说着，他红了眼：“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也是个善良的人，但没想到她却牺牲了……”
这番话又勾起了慕熯心底的伤痛，但他并没有哭。
“听慕医生的语气，您也认识季医生？”王主任问道。
慕熯垂眸：“她是我的妻子。”
闻言，王主任一怔，眼眶更是一涩，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感叹世事无常，但是更敬佩季诗诗的无私和慕熯的深情。
和王主任聊了几句后，小妮醒了。
慕熯忙走了进去，可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脚步一滞。
小妮的眼睛和季诗诗太像了，干净纯粹，如同一块无暇的白玉。
小妮见眼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叔叔，对陌生人本能的羞涩让她缩了缩身子。
慕熯回过神，努力让自己暂时忘记季诗诗。
他走了过去，放轻了声音：“你叫小妮？”
闻言，小妮眨了眨眼，点点头。
慕熯坐了下来：“不要怕，我是学校里的医生。”
小妮懵懵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手背上的针，有些无措：“我想回家……”
她几乎没出过村，离开了家，离开了奶奶，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慕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塞到小妮手里，安抚道：“等小妮好了，叔叔就送你回家。”
或许是这样季和的态度，又或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小妮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她看了这手里的糖，眼中写满了“想吃”，但是她就是没有拆开，反而塞进了口袋里。
慕熯一愣，下意识问：“怎么不吃？”
小妮小声地回了一句：“奶奶没吃过，留给奶奶。”
听了这样的回答，慕熯心不觉一疼。
眼前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酸，就算自己再馋，心里想的还是家人。
慕熯站起身，揉了揉小妮的头：“叔叔去给你买吃的。”
住了两天院，小妮的病也好多了，慕熯买了些肉和其他的菜，带着小妮坐着每天一次来回的大巴回了芦云村。
吴雅丽和杨钊见他带了这么多菜，一脸诧异：“怎么买这么多？”
慕熯笑了笑：“给孩子们加点菜吧。”
不过一个星期，慕熯得到了学生们所有的信任，特别是小妮，已经完全把他当做了大英雄。
这天的天气不是太好，整个天空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慕熯给一个有些发烧的学生打完退烧针后叮嘱了几句后，小妮突然跑了过来。
“慕叔叔！”
慕熯收好东西，半蹲下身：“怎么了？”
小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外拖：“慕叔叔，快跟我来！”
就这样，慕熯被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学校后山的山顶上。
学校本就在山腰处，两人爬到了山顶也不过走了二十分钟。
小妮喘了几口气，指着一个方向兴冲冲地喊道：“你快看！”
第二十五章 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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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小妮手指的方向望去，慕熯眸色微怔。
远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房屋三三两两坐落在不同的地方，在一片金黄色中农作的人像是蚂蚁，曲折的山路如同刀刻在绿色和土黄色的交纵间。
整个芦云村如同一幅水墨画一样。
慕熯怔怔道：“很漂亮。”
小妮却皱起眉摇了摇头：“不是，慕叔叔你看那儿！那里是大城市的地方。”
闻言，慕熯一愣。
小妮所指的方向是桐城。
“我以后要去大城市读书，我要当一个像慕叔叔一样厉害的医生，治好奶奶的眼睛！”小妮每一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眼神也是不可撼动的坚毅。
慕熯看着她眼中的期盼，想起了季诗诗。
他蹲下身，喉间发涩：“小妮，这世上比慕叔叔厉害的人很多，你也会比慕叔叔更加厉害。”
小妮歪了歪头，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妈妈曾经说过，有一个很善良的医生姐姐帮助了我妈妈才有了我，她也很厉害。”
听了这番话，慕熯眼眶微红。
哪怕季诗诗早已经离开，他身边的人却没忘记过她。
或许她说得对，她从来就没有离开，只是成为了一颗星星陪伴着他。
小妮忽然来了兴致，朝着远处大声喊道：“我以后要成为比慕叔叔，还有医生姐姐更厉害的大医生！”
回音响彻山谷，一阵清爽的山风吹来，像是在回应她的雄心壮志。
小妮扯了扯有些怅然的慕熯：“慕叔叔，你有什么愿望吗？告诉大山，大山会帮你实现的。”
听着这番童趣的话，慕熯忍不住笑了，却又觉失落。
他的愿望是季诗诗能回来。
但这个愿望无论是谁都无法实现了。
他深吸了口气，沉声大喊：“诗诗，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你听到了吗？我——爱——你——！”
更加浑厚的声音如同洪钟鸣响，穿过无数座山峰，随着朦胧的雾四处飘荡。
慕熯期盼着，期盼着他这份迟来的告白能让天上的季诗诗听见。
他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完成她没有来得及实现的愿望。
小妮回家后，慕熯正准备去镇上买些医疗用品，一个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穿着浅蓝色短衬的女孩忽然出现在学校门口。
“慕熯！”
慕熯一愣，转身望去，眉头紧蹙：“你怎么来了？”
叶知薇兴奋地放下行李箱，开心地跑了过去：“我来陪你。”
闻言，慕熯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也不需要你陪，回去吧。”
他每一个字都带着疏离，甚至连眼神都透着几分冷淡。
叶知薇一噎，强扯着唇角笑道：“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我，但是就不能先做朋友吗？”
她在用时间做赌注。
她不信慕熯没了季诗诗就永远一个人。
尽管她的做法会可能让人觉得她有些无耻，但是为了她的爱情，她可以无耻一次。
然而慕熯却道：“如果你是想要以爱情为目的做朋友，那就请放弃吧。”
第二十六章 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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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因为他的不重视，让叶知薇认为他对病患的关心当成了爱，也让季诗诗失去了最后的安全感。
已经犯过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听了这话，叶知薇眼眶不由一热：“慕熯……”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说完，慕熯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知薇望着他的背影，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倔强地低喃道：“我就不走。”
在医院和药店买了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和药后，慕熯坐着经过芦云村的顺风车回了小学。
“慕医生。”
吴雅丽叫住正要进屋的慕熯，走过去低声道：“那女孩是你朋友吗？”
慕熯知道她说的是叶知薇，他目光一暗：“不是，是我以前的病人。”
闻言，吴雅丽懂了似的点点头，而又为难地皱起了眉：“你们熟，多劝劝她吧。”
慕熯放下手中的箱子，不解地问：“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一群学生闹哄哄地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所有人都围着一个男孩，只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叶知薇从食堂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另一个平板电脑，高声叫着：“还有一个，谁要玩？”
她一说完，一半的学生都涌了过去，争相要看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见状，吴雅丽面露难色。
她想劝，但是和叶知薇又不熟，只能将目光放在慕熯身上。
慕熯眉头紧紧皱起，似是也对眼前的情况很反感。
叶知薇扭过头，见他回来了，忙跑了过去：“慕熯，你回来了啊。”
吴雅丽走开了，却留了个眼神给慕熯，示意他好好对她说说。
“你拿那些东西出来干什么？”慕熯眉目之间带着几丝不悦。
叶知薇理所当然地回道：“给他们玩啊！而且我也决定了，把他们都送出去读书，这破地方不行。”
说到这儿，她挺起了胸脯，好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样。
她家境富裕，是个千金小姐，钱对她来说只是个数字，她可以大手笔地去资助任何人。
叶知薇觉得她在做和慕熯一样的事。
她虽然不能像季诗诗那样牺牲自我，但做好事总能让慕熯对她另眼相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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