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真的幸好,遗像早就照好了。
否则这幅样子,如果贴到墓碑上……那可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恢复自由了,而且今天又是周一,我当然得立刻去律所。
乔伯伯正在,我找他当然是聊信托的事。
他立刻便着手帮我联系,挂断电话后,却写道:“那边说今天没有时间,需要下周一才可以。”
我有些无奈:“没有其他公司吗?”
乔伯伯写道:“这是国内最好的一家了,我想你也不希望十年还不到,信托公司就倒闭吧?”停顿了一会儿,又写,“不过我记得,它的一位股东和你姐姐有往来。”
从律所二楼下来,我拿着手机,陷入了纠结。
我知道我必须得跟童安安谈一下了。
虽然我真的挺害怕跟她聊这个。
正想着,突然,肩膀上被人一拍,我抬起头,看到了童安安疑惑的眼睛。
十分钟后,我和童安安一起坐到了律所对面的咖啡厅。
在角落的卡座里,童安安摘下帽子、墨镜和围巾,拿手机编辑着:“你怎么聋了?”
我说:“因为病情有发展了。”
童安安点了点头,随即编辑道:“阿知的事你有没有问帝夜琛?”
我说:“没有。”
童安安立刻着急起来,按动手机屏幕的节奏都快了几分:“虽然我答应了他的条件,但你也要帮帮姐姐呀!帮姐姐问问他。”
“姐……”我说,“我快死了。”
童安安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编辑,然后推了过来。
“阿知早晨直接就出了门,他今天明明休息。他肯定还在受打他那群人的纠缠,现在他不接我的电话,我真的非常担心。”
我看了一眼,抬起头迎上她热切的目光,说:“姐,我想跟你谈谈遗产的事。”
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跟她聊梁听南的事。
童安安握着手机,看着我。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病,那你肯定也明白我为什么非要让你照顾爸爸。”我说,“我死之后……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了。你是唯一可以照顾她的人。”
童安安露出烦躁的神情,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不说话了。
我说:“我的钱用来设立信托,没有意外的话,十年之内不需要你出钱。十年后……”
我说话的期间,童安安便拿起手机,在我刚说完“后”字的时候,她将手机递给了我。
上面写着:“想让我照顾他就把钱留给我。你要是想设信托,那就别怪我不管他。”
我说不出话。
她瞥了我一眼,又编辑道:“你老公骗走我股份时,就承诺说会管养老,现在你又出尔反尔。”
我看了一眼,她又拿回手机,继续编辑道:“我是你姐姐,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我处处为你着想,可你却只想着把负担给我,一点也不信我,设那种东西防我!你没良心!”
我说:“爸爸不是负担。”
童安安冷哼一声,拿起手机编辑道:“我不跟你争辩,想要我养老,就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把你的钱留给我,第二,给我找律师。如果离婚官司顺利,我可以考虑养老,否则免谈。”
把钱留给她,我死后,那钱能花到我爸爸身上吗?
我说:“我跟帝夜琛已经过不下去了,而且就算找了律师,我也活不到你案子宣判的日子……”
我的话被童安安轻蔑的笑声打断。
她编辑道:“你自己选吧,任何选择都是有风险的。这是你老公教会我的道理。”
我陷入无言。
她冷冷地瞟了我一眼,又写道:“当年我为你们放弃了阿知,这十几年我过得生不如死,我已经用我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偿还了他的养育之恩,我不欠他的!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你得病不是我造成的,我也不欠你的!”
童安安走后,我一个坐在咖啡厅里,拿着手机,一遍一遍地刷着联系人。
童安安这次算是跟我摊牌了,她只想要我手里的钱,但从来不打算照顾我爸爸。
她阻拦信托的进程,显然是想把我熬死,这样她就可以按法律分我的财产了。
信托的事势在必行,我想了想,调出了苏怜茵的号码。
国内最好的信托公司,苏怜茵肯定说得上话吧?
正要开始编辑短信,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我手里的手机。
我愣了愣,抬起头。
是帝夜琛。
他在我对面坐下,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咖啡杯,又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
服务员走过来收走了杯子,不多时,又端来了一杯咖啡。
帝夜琛沉默地喝着,一直没有对我说话——我一直用余光看着他,他根本就没开口。
是我先按捺不住,掏出钱夹,也没数,便站起了身。
他没有抬头,仍旧端着咖啡杯,低头抿着杯口。
我抽出钱,尽可能地轻地放到桌上。
然后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走。
走了几步,终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恐惧,开始跑!
我何尝不知这是徒劳?可要我低下头来乖乖回去,我真的做不到!
我拼命地往前跑,用尽全力。
或许只要我跑得足够快,就能跑出有他的人生。
就在这时,突然!
一只手扯住了我的手臂。
平时这样的事发生时虽然也会多少惊吓到我,但至少在事前能够听到脚步声,其实是多少有点心理准备的。
可这次完全没有。
它完全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我只觉得眼前仿佛被蒙了一层磨砂玻璃,一切都变得模糊。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可能我尖叫了吧?尽管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可能我也哭闹挣扎了吧?
我也不知。
这种失控的感觉持续了好久,直到我感觉到了窒息。
四周还是那么静,我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视觉逐渐恢复,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脸。
显然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帝夜琛睁开眼,松了口。
我看了看他,转动脖子,发现自己正在车里。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地移动,我看到玻璃上倒映的人脸。
一颗带着参差的毛茬,像是犯过罪被释放似出来的囚犯似的……这样的光头。
我呆望着,这时,后颈上忽然按来了一只手。
这股力量太大,我无法反抗,被他搂进了怀里。
汽车行驶了很久才停下。
帝夜琛松开了手,我从他怀里坐起来,发现这里是地下停车场。
虽然这座城市的地下停车场都有几分相似,但这一座我早上刚刚来过。
是郝院长的医院。
帝夜琛拿起一旁的假发,戴到了我的头上,仔细地将它调整了一番,随即用拇指抚了抚我的脸颊,望着我。
客观地说,他的目光很温柔。
最近,他常常会用这样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有时我也会忍不住上当,死灰一般的心又复燃起来。
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了。
我转头看向后玻璃,避开了帝夜琛的目光。
但了这么近,余光仍就能看到他。
看到他就这么望着我,老半天,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执到嘴边,讨好似的,轻轻吻了吻我的手指。
随后推开车门,拉着我下了车。
我当然不想跟他下来,慢腾腾地被他领着,一边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没听到声音,帝夜琛径直往前走,一路拽着我进了电梯。
我见他按的是病房楼层,心里越发害怕,便绕到他面前,说:“我听不到了。你打字给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帝夜琛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也不是没有猜测:“你是不是要带我去看余若若?”
帝夜琛微微点头。
“为什么要带我去看?”我忙问,“要我向她道歉吗?还是要让她看你打我出气?”
他没说话,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抬手搂住了我的身子。
我心里着急,想要推搡,他却搂紧了,用手掌顺着我的背。
我慢慢地安静下来。
直到电梯到站,帝夜琛才松手。
电梯门口,几个黑衣保镖正站着,见到帝夜琛后说了几句话。
这里有些人是熟脸,是帝夜琛的保镖。
帝夜琛跟他们交流了些话,随后拉着我,来到最里面的病房。
保镖推开门,里间,余若若正躺在病床上,脸色红润,手里拿着手机。
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她抬头看了过来,先是一喜,而后目光对上了我的眼睛,顿时皱起眉,露出了一脸娇蛮的委屈。
帝夜琛拉着我进了门,来到病床旁。
与此同时,几个保镖进来,把住了门。
余若若脸上显出惊慌,嘴巴动了动,看口型,好像是在问:“琛哥,你……做什么?”
帝夜琛现在的样子或许并不吓人:他神色如常,表情冷静,丝毫不见怒气。
他在病床旁边站定,松开了我的手,一把抓住了余若若的手腕。
余若若立即现出惊恐,张大嘴巴显然是在尖叫,如受惊的兽一般手脚并用地疯狂挣扎。
帝夜琛的脸上露出不耐,扬起手,重重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一颗白色的东西从她口中飞出,余若若当即委顿,嘴角溢出了鲜血。
帝夜琛扯下输液管,绑住了余若若的双手。
相关Tags: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