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让他安心。
但从第二天起,我就背着万杰,从我家就近的医院起,挨个查询。
一直走访了我们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院,没有一个医院有我妈的住院记录。
万杰在撒谎。
他不让我看见妈妈的遗体,又根本没带妈妈去医院抢救。
只有一种可能:
妈妈根本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杀害,身上留着被杀害的证据。
我开始寻找证据。
我调取当天的小区监控录像,翻找万杰那天的穿的衣物,搜寻任何隐秘角落里的指纹、血迹或发丝。
但结果一无所获,监控记录已经被清除了。
我责备自己怀疑得太晚。
我不甘心,决心去报警,让警方介入此事。
但我并不知道,我的这些举动,一直都被另一双眼睛在暗处观察着。
准备去警局的那天,我在半路被万杰的妈妈拦了下来。
她说甜甜在家里被烫伤了,要我赶紧回去。
可我回家,并没有看见甜甜。
我这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一个杀人灭口的陷阱。
但我没想到,万杰的妈妈「扑通」一声跪在我眼前,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哽咽地哭了起来。
她哭喊着:「我对不起你啊!小妮,我对不起你啊!」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泪水婆娑地跪着仰视我:「你是不是要去给你妈妈报案?」
我心头一惊,她果然一早就知道。
「你不要去,也不要查了。这些天,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你妈妈的死因。我知道这些早晚瞒不住的。」
我的灵魂消沉下去,万杰母亲的话让我预感到,接下来我将听到的话,会让我再度崩溃。
我放开了万杰母亲的手,冷冷地质问道:
「我妈不是突然心脏病去世,对吗?」
她深深地点着头,泪水从空中掉落,打在她的手背上。
「是万杰,对吗?」
万杰的母亲跪得更深,对着我做出磕头的姿势。
「是。」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知到,她承认的时候,比我更痛苦。
「我妈,到底怎么死的?」
万杰的母亲一边抽噎,一边讲明了我妈死去的真相。
案发的那天下午,万杰喝了酒。
万杰一喝醉就口无遮拦,不用说我妈妈,他甚至可以对他妈妈破口大骂。
他毫无道德底线!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哽咽起来。
紧接着,微表情专家示意张局出去。大概过了五分钟他们才回来。
只是这次回来,张局给我端了一杯热水,表情也缓和很多。
想来是微表情专家告诉了张局,我并没有撒谎。
张局:「接着说吧。」
万杰那个畜生,喝醉后竟然对我妈妈动手动脚,甚至不要脸地说能照顾好我们母女。
当时妈妈便和他发生争执。
妈妈向万杰表达了绝不能让我嫁给万杰的态度,坚决要取消婚约。
万杰听到妈妈这么说后,彻底丧失了理智,强行侵犯妈妈。
妈妈奋起反抗,万杰被惹恼,在癫狂中用刀杀死了妈妈
万杰的父母回到家,正巧目睹万杰手忙脚乱地处理妈妈的尸体。
万杰的妈妈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角,祈求我:
「妮,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向你隐瞒。我知道万杰罪该万死。但我也是母亲,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去报警。他一时糊涂。你要想找人偿命,心里不痛快,我去死。求求你,不要去报警。」
万杰的母亲继续泪声俱下地祈求我。
而我顿然失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胸口涌出一种无比沉重的平静。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弥补自己的过失,惩罚自己的愚蠢和迟钝。
张局不解地问我:「你为什么后来不报警?」
我说:「万杰的父母托关系,替万杰出具了一张精神病的证明。」
张局突然站起身来,指责我:
「就算万杰是精神病,也完全不影响你去报警,更不影响万杰接受法律的审判。梵妮,你不报警,压根是想自己杀了他吧!!」
「我没有。」我死死地盯着张局,张局把头瞥向微表情专家,从他的眼神中寻找认可。
专家点点头:「她没撒谎。」
张局接着问我:
「那你和万杰的孩子呢?」
「怀孕五个月后,因为摔了一跤,孩子流产了。」
「恐怕不是摔跤吧?」
张局扔出来一张医学报告:
「我们调查了你之前的就医诊断报告,孩子是你亲手打掉的。」
如我所料,果然张局对我做了充分的调查。
于是我淡定地承认道:「没错,因为五个月的时候我检测出来孩子脑细胞异常,生出来会是一个畸形儿,所以我打掉了他。」
张局沉默了半晌,以示对我的经历感到同情。
但在阴影下的专家,却正以凝视的眼神盯着我。
他的表情涵盖着把握一切的自信,甚至故意用嘲笑的笑容加以掩饰。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
张局接着问我:「然后呢?」
但专家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张局,诊断报告哪里来的?」
张局若有所思:「你什么意思?」
专家盯着张局,凌厉的眼神仿佛在向他传递一些东西。
突然张局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诊断报告是假的?那个护士……」
「你猜得没错,护士是梵妮找人假扮的,报告也是假的。」专家解释道。
我冷笑着回应:
「现在专家说话都这么不负法律责任吗,张局?」
令我没想到的是,专家往桌子上扔出一张电子付款凭证,以及偷拍的一张我和那位护士在巷道的照片。
张局立刻拿起来端详着照片,看看我,又看向专家,说道:「老刘,你一个书呆子怎么干起警察的事儿了?」
张局对专家的行为表示了不满。
专家立解释道:「张局,回头你自然就知道了。」
紧接着,专家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梵妮,万杰的精神报告诊断书,并不是他父母托关系伪造的吧?他的确有精神病,而且他的智力根本不足以让他杀人!」
我背脊突然发凉。
他的那双眼睛让我感觉越来越熟悉。
只是眼角的细纹和耷拉的眼皮将我熟悉的部分掩盖了。
时过十五年……我竟没认出他。
我的同学刘叶。
「怎么?认不出来我了?梵教授?」刘叶把脸凑到我的面前。
我这才看清那张被我用刀子划过的脸,果然是刘叶。
曾经我的大学同学,他探寻真相的执念几乎到了丧失人格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