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抿抿唇,走过去。
他将一个首饰盒置于她面前:“想着很久没有送你礼物,打开看看,可喜欢?”
闻言,宋栀柠目光落在那木盒上。
暗红色的盒面雕着花纹,又以金丝镶嵌于内。
一肘长短,不看其中,便也可知这有多贵重。
宋栀柠微垂眼眸,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这六年,顾珩送给她的东西越渐名贵,可其中情意却越渐变淡。
她打开木盒,是一套华奢的金步摇。
宋栀柠哑声回:“喜欢。”
见她波澜不惊地说完,又将木盒放入柜中,顾珩只觉她寡淡无趣。
但想起御花园一事,他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陪着宋栀柠。
无言间,宋栀柠却有丝疲惫,她何尝不知道顾珩是为何示好。
宋栀柠强忍心酸,望向他:“萧寒,我们何时回凉州?”
她还记得顾珩说待功成身退,就带她回乡祭祖,过平淡的日子。
可顾珩立刻冷声回了句:“凉州偏远之地,回去作甚?”
宋栀柠一哽,说不出话。
见她这模样,顾珩眼中多了丝不耐,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宋栀柠心间泛苦,手中的针重的恍如千斤之石。
她还记得顾珩曾说:凉州才是家!
……
宋栀柠未提御花园一事,顾珩便越发没有忌惮。
每日晚归,却说是因朝中有事。
而宋栀柠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无言地将所有酸苦咽下肚。
只是近来,她听闻顾珩暗中肃清朝中反他的党羽,甚至动用私权杀了不少人。
宋栀柠整日忐忑,可又无能为力。
直到朝中老臣左相梁复带着其他几位老臣来府求见。
年过六旬的梁左相跪地磕头道:“郡主,您是皇室唯一的嫡亲血脉,当初太子在时,爱国亲民,怎会忍心看现在忠臣被屠戮?”
“皇上年事已高,难理朝政,求郡主以苏山社稷为重,摒弃私情,重惩顾珩!”
众老臣一排排跪下,声声诉求着。
宋栀柠听着,心中一派悲凉。
她虽是前太子之女,然不过一普通妇人,如何重惩顾珩?
梁左相见宋栀柠不为所动,又是重重一磕:“郡主若是不允,我等就撞死在这杀人不见血的提邢司府邸!”
听到这样决绝的话,宋栀柠沉叹一声:“也罢,我会和萧寒说。”
这时,梁左相起身上前,将一小白瓷瓶递到她面前。
“郡主,顾珩秽乱宫闱,残害忠臣,他不亡,便是你我和皇室宗亲亡。”
闻言,宋栀柠眸色一颤。
白瓷瓶被置于案台上后,梁左相便带着众老臣离开了。
静谧冬日。
宋栀柠一人坐在房中,鼻尖萦绕着炭火的热意,但她心冷至极。
手边的白瓷瓶泛着阴寒的光,她更觉这世道荒唐可悲。
顾珩虽任提邢司,但在去年就开始掌管朝政,这些自诩忠臣之人,却束手无策,只讲孔风大道。
如今,他们竟将此事交给她这么个有名无实的郡主……
宋栀柠就这么在屋内枯坐到深夜。
“吱嘎!”
房门忽然被推开,顾珩披着一身雪走了进来。
那清冷的视线悄然落在宋栀柠手中的白瓷瓶上。
第四章 谣言
宋栀柠并未掩藏,她将瓷瓶轻轻地放在桌上:“偶感风寒,大夫开的药。”
闻言,顾珩漠然收回视线:“既然身体不适,就早些安歇。”
宋栀柠点点头,起身给他宽衣。
才褪下鸦青色织锦长袄,一块粉色的手帕无声地落在她的脚边。
手帕一角绣着梅花,俨然是女人用的。
顾珩眸色一变,拾起将其扔到一边,责怪道:“你的帕子怎么不好好收着?”
宋栀柠垂眸:“我的手帕上只绣竹。”
她想他应该又忘了。
他曾说,竹的品质高洁,中通外直。
所以自己所用之依誮帕从来都绣的是竹。
顾珩面色微凝,却没有半分被拆穿的愧疚,径直走向内室。
余光却不觉落在那白瓷瓶,冷语似刀:“一点风寒而已,何必惺惺作态。”
宋栀柠心底一抽,喉间哽若被塞入棉花,难受不已。
深宵,房外风卷着雪,吹的窗户微微作响。
宋栀柠躺在顾珩身旁,伸出手想抱他,却被他再次推开。
她眼眶一涩,无奈垂下手。
望着顾珩的后背,她艰难地扯着嘴角:“我最近听到一些谣言,说你对大臣动用酷刑,屈打成招,可有此事?”
“既是谣言,你还信?”顾珩不耐地冷嗤一声。
宋栀柠怎会听不出他语气中对自己的不满。
她强忍着心中的刺痛,转身看着被风吹起的床幔,自言自语着:“皇爷爷对你我不薄,你也曾说,考取功名只为忠君报国,可如今……”
她话还未说完,顾珩便冷冷将其打断。
“你自以为成了郡主,就能对本司指手画脚?你即是一介妇人,就该做好妇人该做之事!”
话毕,他阴沉着脸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重重的摔门声像是砸在了宋栀柠的心上,让她久久回不过神。
……
顾珩这一离府,几日都没有回来。
而京城之中再起谣言,说他日日入宫同丽贵妃在一起。
宋栀柠自然听到了这些话。
那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在她心上划着血淋淋的口子。
可她又只能选择承受。
这日,赵公公进府传旨,皇上宣她入宫。
宋栀柠换了身衣裳,跟着宫人一同进了宫。
养心殿。
还未踏进内室,宋栀柠就听见沙哑的咳嗽声。
她一愣,只见皇上躺在卧榻之上,神情倦怠,白发苍苍。
不过几日,他仿佛老了数十岁。
宋栀柠鼻尖莫名酸涩:“皇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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