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顾清双手背后,满脸不耐,他扶起跌在一旁的何曼曼:「你已经不止一次怀疑我和她的关系,既如此,曼曼,从今日起,你别在外面住着了,回顾府。」
顾清的眼神冷漠嫌恶,甚至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徐桑落,如你所愿,今日起,曼曼就是我的二夫人,以后与你平起平坐。」
「不要!」
我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那种被背叛的心悸久久不愿离去,初荷见我醒来立刻急急忙忙往外去,很快娘亲长姐都进来了,我正欲开口,忽而看见顾清就长身直立站在门边,他低着头,依然遮不住紧抿的唇角。
我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我将罪过加在他的曼曼身上。
尽管我准备和他分道扬镳,可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让他如愿。
「走!」我冲他歇斯底里喊道,「你走!娘亲,让他走!」
也许是我突然的大吼大叫让他们后怕,长姐立刻走过去,难得软了嗓音:「顾清,求求你了,你现在先走吧,至于你说的事,我们会考虑的,但现在,你还是不要出现在我小妹面前了。」
顾清神色未变,只是手指紧握,朝我深深看了一眼,最后才恭敬行礼:「有劳长姐。」
他为什么换了称呼?为什么用梦里的称呼?
我涌起了深深的不安,抓着娘亲的手疯狂大喊:「他怎么叫长姐为长姐?他不是顾家人吗?娘亲,他唤错了,他唤错了!」
娘亲只是抱着我流泪,长姐在一旁犹豫:「小妹,你在大街上被他抱着回来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今,你嫁他是最好的结果。」
我如遭雷击,冲着长姐哭喊:「长姐,我去落发,我去外祖家,我可以在佛堂里一辈子不出来,求求你们了,我不要嫁他!」
我不要死得那般凄惨,我还有好多私房钱没花呢,那可是我自年幼时背着她们一个子一个子攒起来的,我不要全部都进那个何曼曼口袋里!
激动之下,我再一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父亲严肃地冲我说明了此事,下月定亲,三月后嫁人,我才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没有哭闹,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初荷做事也愈发小心谨慎,甚至很多时间她都偷摸拿出我的私房钱盒子在我面前晃悠,试图唤醒我的守财想法。
等窗外的花枝开满了花,府里突然热闹起来,初荷在一旁小心开口:「小姐,顾家来下聘了。」
原来如此。
梦里的事情一直在折磨我,而现实所有人都不清楚为什么我对顾清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他来求见我数次,都被我阻拦在外。
娘亲更是数次在我耳边念叨,说顾清多重视这桩婚事,几乎将顾家好东西都加在聘礼中,甚至还在外面搜罗不少,都是挑最好的、我最喜欢的给。
我冷笑,在梦中,他后来为何曼曼做了更多的事,为她打破世俗扶为平妻,为她在三月寒霜引来无数蝴蝶,为她宁可贪污也要寻来最好的夜明珠。
他用同样的手段可以为任何女人做,可我不屑这样的廉价的付出。
可我万万没想到,顾清他竟胆大到半夜翻墙,他似乎还精心装扮过,一身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直襟更突出那张风华绝伦的脸,骚包得如同一只花孔雀,我忍不住走过去,才发现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熏香。
「你今日……」
顾清这人记仇得很,他冷哼一声:「我今日如何?」
「你为何熏香,这香臭得很。」
顾清脸色一下子变了,和他衣服颜色差不多,只见他沉沉呼吸了两下,才开口问道:「你身子如何?」
说起这个我满腔怒火:「当初我知道你是无意救我,但这件事并不能成为我嫁你的必须理由,你不必连夜赶来告诉我你的不愿,只要你当初拒绝,我自会和爹爹娘亲说清楚。」
「你在说什么……」
顾清有些泄气,抓着小厮的衣领:「我问你,这香谁送来的?」
小厮错愕:「这不就是何姑娘自己调的?您的香如今向来都是何姑娘做的。」
顾清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疑惑道:「不是娘亲调的吗?谁叫你们让何曼曼给我制香的?」
小厮说不出话,顾清皱眉:「以后何曼曼的东西别送过来了,桑落不喜欢。」
「是。」
顾清走了几步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身对着小厮,眼底闪过一丝不自信:「我今日是不是装扮不好?」
「没有啊。」小厮笑起来,「少爷的容貌可是一等一的,您不知道,就连徐小姐都常常看着您的脸失神呢。」
听到这话顾清摸了摸自己的脸,尾音微翘:「我就知道。」
很快就到了迎亲的日子,姐夫和长兄在我院落门口拦着顾清,初荷惯爱凑热闹,一直在我耳边说新姑爷多厉害,直接一招解决了大姑爷和少爷,还说他今日红袍加身,说不出的俊俏。
我本不屑一顾,但等晚上盖头掀开,我才觉得初荷的话有些保守了,他本就出色,艳丽的颜色更让他肤色白皙,一张脸红艳艳的,薄唇如同涂了脂粉,暖黄的蜡烛柔和了他的棱角,连带锐利的双眼都染上了春色。
他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抓着秤杆和盖头手足无措,我还第一次见他如此急躁,没忍住笑出声,还是喜婆上前打着圆场才得以继续。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时,顾清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揉搓着袖口,磕磕巴巴道:「今日,今日,那个,我……」
顾清的表现着实有些拉胯,我板着脸:「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垂眸,从袖口里拿出一只碧玉莲花簪,可惜做工太差,也不知是从哪个街边买来敷衍我的,我懒懒地接过,生硬地道了谢。
京都向来有新婚夫妇在洞房夜互交定情之物的习俗,我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上面是我随意之作,谁知顾清宝贝似的挂在腰间,还欣喜问我:「如何?」
荷包针脚粗糙,与他精心缝制的喜服丝毫不相配,可他却爱不释手,我不由将他和梦里的顾清相融合,那时的他只是冷着脸掀开我的盖头,随意放下一幅画卷便转身离开,后来我才知道那幅画是路边一个不得志的书生所作。
画上的我柳眉倒竖,张牙舞爪,那时我还以为这是他的恶作剧,现在想来,那不过就是他内心的我,一个不懂礼数的妇人。
婚后顾清忙得很但每日都按时回来,甚至有时候还能陪我吃会午饭,我等了将近两个月,何曼曼的事情还是没有进展,我不理解,按梦里的时间线,这时候顾清开始找借口日日不愿归家,随后被我发现他将何曼曼藏在京都一处院落,我开始捉奸。
我看着坐在我面对安静进食的顾清,忍无可忍开口试探:「你最近是否有事想与我商讨?」
他慢条斯理地搅着手中的汤,缓缓开口。
来了来了!
我暗自雀跃,他要开始说公事繁忙无法陪我,何曼曼就要登场了,我们就能和离了。
「最近公事繁忙。」
我激动地点点头,尽量将自己欢喜的表情压制住。
「我将琐事都处理妥当,得了一个月的休沐,明日我们便出发去洛都,娘子记得好好整理一番。」
我一愣,洛都是我从小便想去的地方,听说那里繁华不输京都,甚至连男女都比别处貌美几分,但这件事我从未大张旗鼓和谁说过,只是年幼的时候和顾清提过一嘴,他怎么还能记得?
梦里的记忆还深刻印在脑海,可两个顾清却全然不同,我开始迷糊了,难不成那真的只是一个梦?
但很快我便有了答案,就在我们出发去洛都的路上,下人来禀,说是梨花胡同里的人生了病,询问顾清该如何处置。
我听了这个名字愣了,也没看见顾清满脸歉意地下了马车,我掀开车帘,呆呆地看着他紧锁着眉对那个下人吩咐着什么,我如同被人塞了眼耳,就只能看见他毫不掩饰的关心,等他上来后,我才开口:
「若那人实在病得重,你去吧。」
顾清以为我吃了味,笑道:「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立刻冷笑:「那可不一定,你养在外面的女人,哪怕你过去站一站,她都能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我抽离被他握着的手:「若你忙不过来,不如就将她接到府上,省得你两头跑还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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