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中年男人亦十分明显地一顿。
观摩了一番，舅舅也认出了许未苒，但似乎不愿给她什么好脸色，扭头对身后的顾嘉衍笑道。
“顾队，辛苦您特地过来一趟，我们厂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嘉衍冷淡道：“嗯。”
身后肖煦拿出搜查证上前，与他走在前方交谈。
被舅舅无视的许未苒微微垂眸，倒也没有很在意，毕竟她除了还给舅舅这些年的赡养费之外，没有支出其余他想要的数额，舅舅自然是看她不顺眼的。
还愿意叫他一声舅舅，也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妈妈的弟弟而已。
过去的种种回忆涌上脑海，周颜的刁难，舅母的讥讽，舅舅的伪善。
许未苒不自觉出了神。
“走了。”顾嘉衍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令她从神游之中回过神来。
三人在制药厂的每一处都转了一遍，拍下不少照片，离开前去了又在制作间中随机抽取了样本。
制作此类药片的制药厂不只这一间，他们还要继续赶往下一家。
待全部采集完已是晚上。
顾嘉衍开车先送带着材料的肖煦回了警局，将需要检测的物品一一送去了检查科。
之后便与许未苒回了家。
一天没有吃饭，许未苒的肚子忽地叫了出声。
许未苒面色一红，有些窘迫地捂了捂肚子。
“吃饭去，我请。”顾嘉衍关上车门，询捋走问道。
“我请你吧，你总是送我本就有点过意不去。”许未苒摇摇头。
顾嘉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谁曾想，小区内的几家饭店都休息关门了。
许未苒试探性地开口：“要不，去我家吧，我家冰箱里还有点菜。”
语罢，又补充一句：“如果不嫌弃我厨艺一般的话，不要抱太高的期待。”
顾嘉衍淡淡开口：“我不挑食。”
屋内。
“抱歉，没有合适你的拖鞋，你就穿自己的鞋进来就好。”
许未苒看着玄关处的几双女士拖鞋，向顾嘉衍投去歉意的眼神。
招呼着顾嘉衍在沙发上坐下，许未苒便绑起头发进了厨房。
这是顾嘉衍第一次到许未苒的家里面，上次也只是堪堪在门口停留罢了。
环顾了一圈，家中装修十分简洁，家具也不多，以米白色为主，课桌的茶几上摆着一本书，中间夹着一片木质书签。
顾嘉衍好奇地翻开看了看，顿时青着脸又放了回去。
里边赫然是各种形式的人体解刨图，皆是现实的照片，而不是卡通的或是简易示意图。
纵然他平日里看到的各位伤患也不少，也无法直视这些场景。
这就是法医平日里看的书吗？
顾嘉衍扭头一看，书架上类似的书籍更是还有好几排。
“顾队，饭做好了。”
在顾嘉衍思索间，许未苒端着两盘菜出了厨房，放在餐桌上。
许未苒身穿一件小熊围裙，长发用一只簪子随意束起，额头与脖颈间是渗出点点汗珠。
与平日里身穿白大褂的淡漠模样截然不同，顾嘉衍怔了一瞬。
洗了手落座，许未苒已经替他盛好了饭，桌上是两道简单的家常菜，番茄炒蛋与糖醋里脊。
味道也还不错。
饭后，顾嘉衍本想揽下洗碗的任务，却被许未苒拒绝了。
顾嘉衍望着许未苒的背影发愣。
不知为何，喃喃出声了一句。
“你从来都是一个完整没有缺陷的人。”
第18章
话出口后，顾嘉衍动作一僵，微微张开嘴，也不知是否被许未苒听见了。
“……我先回去了。”也顾不上其他，顾嘉衍忙转身离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
站在原地的许未苒还顿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手中的盘子掉落在池子中，砸破一个小小的豁口。
方才她听见的，是错觉吗？
水池的水并没有关上，直至水漫出打湿了衣物，许未苒才堪堪回过神来，忙关上了水龙头。
扭头看去，家中已然没有顾嘉衍的身影，
方才的声音很小，在她本就不灵敏的耳中听起来似是幻觉一般。
“完整的……没有缺陷的吗……”
许未苒呢喃着，晃了晃脑袋，低头清理湿漉漉的台面与碗筷。
当晚，许未苒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高中时的那个天台，身穿宽大校服的黑发少年手肘撑在围栏上。
“你从来都是一个完整没有缺陷的人。”
两道声音同时在许未苒耳畔响起，惊得她瞬间睁大了双眼，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呼……”许未苒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
下意识地摸了摸耳侧，上方并没有佩戴任何物品。
声音是从自己的脑海中传出来的。
许未苒苦笑着抱紧了被子。
她到底算是什么呢，对顾嘉衍来说。
沉默着坐了半夜，窗外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在床沿上投下一条长长痕迹。
许未苒怔怔伸出手去抓取，微微暖意从掌心处蔓延开来。
许未苒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温暖的阳光霎时将她包裹住。
不论在顾嘉衍眼中自己是什么模样，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模样。
她最终还是为自己而活的，生命的触感是温热的。
“抱歉，顾队，今天我先出门了，就不麻烦你了。”
给顾嘉衍发了消息，许未苒选择了坐公交去工作。
凑巧的是，竟遇见了那日在她身旁观摩的新同事。
“许医生！”女孩见到她小声惊呼，小跑着到她身旁。
许未苒记得她叫范茜，却不知如何称呼才好，只说了声：“范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许医生叫我小茜就好。”
女孩的笑十分有活力，就连许未苒都被感染，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谈话中得知范茜是刚毕业的应届医学生，才刚刚21岁。
两人一路谈笑，不知不觉便到了警局，在门口撞见了刚进门的顾嘉衍。
顾嘉衍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只他平日里本就是这般，也没人觉得奇怪。
许未苒率先打了招呼，顾嘉衍点点头回应，却没有直视她的目光。
中午休息时间，许未苒刚走出工作室，便听见肖煦匆忙赶来，而顾嘉衍就站在不远处。
“顾队，上头发布了抓捕令，昨日我们去的第一家制药厂有问题。”
许未苒脚步一顿，第一家那不就是……
第19章
舅舅所管理的那一家？会跟他有关系吗？
许未苒不禁颦眉，心中有些担忧，若舅舅真的与这些事有染恐怕至少得蹲好几年。
虽离开了那个家许久，但也不希望他们会惹上这种事。
顾嘉衍倒是毫不意外这个结果，介时在工厂内他便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并将其一一记在心里没有提出，以免打草惊蛇。
余光瞥到许未苒神情，眸光微闪，抿了抿唇。
“许医生，你要一起去吗？”
被点名的许未苒猛然抬头，毫不犹豫地开口：“去。”
去到那里了解细节，才能看出舅舅究竟是罪有应得还是会被当做替罪羊。
事实上，是前者。
许未苒的舅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绝对的利己人物，只要是能赚到钱的方式他都不会拒绝，即便是违法行为，只要盈利大他都会接下。
在许未苒不知的情况下，顾嘉衍早已寻到了一项又一项的证据，将中年男人钉死在了板上。
“制假药，并在其中添加上瘾性成分，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吧？”
顾嘉衍毫不留情地将满头冷汗的中年男人逮铝驺捕，冷声道。
男人颤颤巍巍，目光瞥到了不远处的许未苒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声呼救。
“小苒！小苒！舅舅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要帮舅舅！”
许未苒身型一顿，看着男人发着精光的眼，抿着唇转过身回了车上。
“小苒！你别走！舅舅养了你这么久！你就这么看着我被抓？”
看着许未苒转身不理睬，男人狠狠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咒骂。
“白眼狼！死聋子！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啪”
顾嘉衍狠狠扇了男人一个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闭嘴！”
男人脑子还没清醒过来，便被拖拽着上了车。
肖煦小声提醒：“顾队，局长不是说不让你随便动手吗？”
顾嘉衍冷漠地看了一眼角落中的男人，不屑开口。
“他嘴臭，自己摔的。”
肖煦默默闭上了嘴，心中其实并不反对顾嘉衍方才的一巴掌。
这个男人刚刚那恶毒的模样真的令人十分厌恶，这样的人竟然是许医生的舅舅，也不知许医生过去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许未苒在另一辆车中，车辆内关押着制药厂的另一名管理员，沉默着不说话。
方才舅舅的话她听见了，但是也没有感到多难过，更多的竟然是想笑。
那个男人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为了钱不择手段，没了利用价值的东西就会毫不犹豫地丢去甚至诋毁。
当初转学走后她也回头看过学校里的论坛，辱骂她的帖子比比皆是。
其中有一条便是周颜发的，拍摄的内容是舅舅愤愤地说许未苒不禁在家好吃懒做还经常偷钱。
那恨铁不成钢声泪俱下的模样真的是表演得入木三分。
想起那时的事，许未苒当即被气笑了。
回到警局，顾嘉衍将嫌疑人带去了审讯室，审讯室外舅舅被没收的手机响起。
许未苒摁了接听，又开了免提，让周围同事也能听见。
女人夹杂着哭腔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加上其内容听起来甚是可怜。
“老公，颜颜生病了，刚刚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癌症晚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