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对我一向心软。
「沈辞」我轻声叫他,沈辞睡得很轻,眉头轻轻皱起,等他彻底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站在阳台上的我。
「当年你就不该救我,我死在那场地震里多好,今天你也不必为我苦恼了。」
沈辞被我的话吓得没了睡意,连忙跳下床,却又不敢立即靠近我。
「盈盈,你先过来,什么事情我们都好商量!」
十九层楼的高度,我要是跳下去,肯定没命了。
「好啊,那你就不要结婚,永远只和我在一起。」
我任性妄为地提出了要求,沈辞丝毫没犹豫,连声说好。
当天晚上我睡在了沈辞房里,他在地上打地铺,就像以前那样。
沈辞向公司请了假,专门在家陪着我,我很开心。
我们仿佛回到了之前最亲密的时光,我想沈辞总会让我得偿所愿。
可是有一天我在沈辞手机上看见了顾青柔的未接电话,我的美梦被打破。
「沈辞,你为什么还留着她的电话,你还想和她结婚吗!」
水果刀被攥得太紧,刀锋陷进手腕上的肉里。
「松手!盈盈,把手松开!」
他趁我发愣,冲过来把水果刀夺下,可是我的手腕上还是划了一个口,汩汩地流出血来。
他双手颤抖地替我捂住伤口,双目盛满泪光:「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盈盈,我们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你好好的,别再伤害自己了。」
沈辞带我去了医院,手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伤口长好之前别碰凉水就行了。
我看着沈辞担忧的神情,在心里问,是怕我做傻事,才说这样的话,还是你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虽然沈辞很想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可他还有工作要做。
我拿过他的手机,把顾青柔拉黑,他眼神复杂,却也没阻止。
笑眯眯地说:「叔叔放心去吧,这下我会乖乖的。」
他走后,我去见了一个人。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看到我来了,不再着急。
「我给沈辞打了好几通电话,他都不接,所以才联系你。」
我心里有些小得意,面上不再那么冷硬:「叔叔在出差,大概很忙吧。青柔姐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声叔叔,她美丽的脸上僵了一刻,又恢复正常。
「其实……我主要是为了你。」
我没能掩饰住惊讶。
「我是想问沈辞一些关于你的事,既然联系不到他,那么直接来问你大概能得到更清楚的答案。」
「沈辞告诉我,你有一个悲惨的童年,这也是他收养你的原因。所以在知道了你和沈辞的事情,我冷静下来之后有了一个猜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你对沈辞产生了依赖以及某种情愫,让你误以为是爱情。而沈辞正是利用这一点控制你,玩弄你的感情。」
我认真地看着她,她脸上是真切的关心:「乐盈,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你能意识到吗?我本来是要直接去问沈辞的,可是……」
「我能意识到。」我磨砂着杯身,「我能意识到我是真的爱他。」
「乐盈,值得吗?他抛弃了你。」
我决定坦白:「对不起青柔姐,我骗了你,我和叔叔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是我单方面在追求他。」
「流产报告……」
「是假的。」
「对不起,」我苦笑了一声,「我骗了你,可你却在为我着想。」
「唉,」她叹了一口气,「无所谓,对我没什么损失,甚至还帮助我认清了自己。」
「我和沈辞本来就是协议结婚。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和我的爱人没有办法在一起,家里人又催得紧,才出此下策。正好碰见有同样需求的沈辞。我们说好了,以后只要一方提出离婚,必须配合。」
我没想到这桩婚事原来是这样的,以为沈辞真的是想找人结婚,放弃我。
「所以乐盈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青柔姐。还有,我真的非常爱他,无关其他。」
青柔姐离开之后,我独自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很久。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辞说他错了,不该自以为是,说的是什么呢?
他是不是也以为我是过度依赖他,把我的爱当成一种疾病。原来他拒绝我的理由是真的在担心。
年长者要进退有度。他喜欢上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一个小女孩,一边指责自己的感情,一边质疑女孩荒唐的爱而又抱有期待。
沈辞要比我更痛苦,什么是最优解呢?
我又拿什么来证明我真实的爱呢。
我把沈辞的手铐解开了,蜷缩进他的怀里,这次他没有推开我。
「我爱你。」我说。
他说:「我也是。」
我露出一双眼睛看他:「沈辞,你陪我去看心理医生吧。」
许久,他才回答:「好,我们去看医生。」
只要证明我是健康的,是思维正常的,那我就有爱你的权利了吧。你就会相信我的爱了吧。
沈辞带我去见了一位心理医生。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沈辞曾经单独来找这位医生咨询过,医生亲口对我的爱下了死亡通知书。
她说我这种情况很大可能是病态的,并不是正常的。
现在,她会告诉沈辞我没问题。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我不再自残,手臂上的伤疤在慢慢变浅,以后都不会有新的伤口。
我学着去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思想,摒弃那些过激的、阴暗的。
沈辞就在我身边陪着我,这是最大的良药。
不懈努力之下,我终于照耀到了阳光。我拿出珍藏已久的一副对戒,朴素的银圈,没有多余的装饰。
是我大学时期攒钱买的。
沈辞没有嫌弃它,立马就戴在了无名指上,但是他还是说要给我买新的。
我们手牵着手站在沈老爷子面前的时候,他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指着沈辞,骂他混账东西。
自己的孙女突然变成了儿媳妇,谁也不能轻易接受。还好他身体硬朗,没被气出什么病来。
伯父伯母,也许现在该改口叫大哥大嫂。
他们的反应倒不是那么激烈,难以言说的震惊之后,便让我们自己想好。
沈辞和沈老爷子在书房待了半天,他出来的时候,微微躬着背,额角还有磕出来的伤痕。
我心疼极了。
他抱住我,安抚我说:「盈盈别担心,不让老爷子出了这口气,他恐怕要气急攻心。」
老爷子又让我过去,我战战兢兢地喊:「爷爷。」
老爷子胡子一飞,差点背过气:「你还知道我是你爷爷!我拿你当亲孙女,你却想让我当你爸!」
他对我也是很好的,我每次来看他,总是一脸慈祥地喊我盈盈,递过来我爱吃的小蛋糕。每年的压岁钱比起亲生孙女只多不少。
现在他满脸褶子堆在一起,透出一股愠色:「盈盈啊,我问你,你叔叔欺负你了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你和沈辞……你们……你是自愿的吗?」
我立即说:「是。」又补充说:「沈辞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唉——」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皱纹却逐渐舒展开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管不着你们,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吧。」
我眼眶忍不住一热:「谢谢爷爷。」
「你这个叫法……」他欲言又止,「算了算了。」
我们去国外举办了婚礼,只邀请了少数的朋友和亲戚,还是有人窃窃私语。
老爷子立马瞪过去。
我主动提出邀请顾青柔,沈辞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就像给猫顺毛。
「还吃醋呢。」
才不是呢,我就想让她看看我幸福的样子,让她放心。
「没吃醋啊,我什么都知道。」
他怔了一瞬:「她去找你?还是你又去找她了?」
我靠在他肩膀上,舒服地眯起眼睛:「这不重要,总之青柔姐是个很好的人呢。」
青柔姐带着她朋友一起来的,是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姐姐,留着短发,干练十足。
她对我说:「要幸福啊乐盈。」
我把目光从那位姐姐身上移过来:「你也是啊,青柔姐。」
我挽着沈辞的手臂在交响乐里走进礼堂,郑重地说下:「我愿意」,互相交换戒指。
如果说我被沈辞带走的那天,我得以逃离恶魔。那么此时此刻,我真正的重生。
五年后。
沈满欣在草坪上撒欢跑着,沈辞想让她停下来喝点水。她却慌慌张张地跑到我怀里,气鼓鼓的告状:「妈妈,爸爸坏,追我。」
沈辞很委屈:「小满,爸爸只是想让你喝点水。」
我觉得好笑:「对呀,爸爸对小满可好了,小满渴不渴呀?」
「渴!」她抱着她的小水杯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我看着她红润的小脸,心里幸福无比。
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就那么一小点,和沈辞的手臂差不多,现在都长那么大了。
当初我整个孕期都很焦虑,吃不好睡不好,胎儿营养跟不上,最后还早产。
小满在观察室待了半个月,才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