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匿辰蹙起眉，也沉默了下来。
车子在赛场外停下来，厉匿辰才从车上下来，林小冉就将头盔递了过来，甜甜一笑：“加油，你一定要赢！”
厉匿辰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却放在了一旁的黎栀身上。
她眉头不知何时也皱了起来，眼底噙着担忧，脸色更加苍白了。
黎栀想起林小冉和那男人的阴谋，悬起的心更加忐忑。
她看林小冉离开后，才低声道：“我们换一辆车好不好？”
黎栀的要求激起了厉匿辰的不满：“你不知道正式赛是不可以换车的吗？”
黎栀心一紧，她的确忘了。
“有人要害你。”她压低声音，想让厉匿辰感受到她的认真。
因为她之前的威胁，厉匿辰更觉她无理取闹，阴着脸刺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阴暗不堪吗？”
黎栀脸色猛然一僵，眸光暗淡不再多言。
上车时，黎栀叫了一声：“嘉衍。”
厉匿辰拧了下眉：“干什么？”
黎栀没有回答，眼神却越来越复杂。
她想再多看两眼，这一次比赛凶多吉少，对于她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厉匿辰平安无事。
随着一声笛鸣，厉匿辰的车子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黎栀沉着冷静地为他提供道路信息，每一个弯道和陡坡的距离都精确在一米之内。
厉匿辰不禁扭头看了几眼黎栀，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今天的她比那天极速漂移赛好多了。
只是路程过半时，厉匿辰眉头忽然一蹙。
过弯道时，对车子的控制竟然慢慢吃力起来，他对自己的技术没有丝毫质疑，那只能是赛车出了问题。
黎栀也曾是赛车手，她也注意到了，立刻叫道：“停车吧。”
厉匿辰眼中燃起一丝胜负欲，拒绝：“还有一个弯道。”
但黎栀心已经渐渐焦急，她已经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快停车！”她竭力吼了一声，同时解开安全带。
厉匿辰也觉情况不对，猛地踩下刹车，眼神突然一怔：“刹车失灵了！”
他暗骂一声，正要去拉手刹，可失控的赛车离山壁只有几步之遥。
黎栀什么也来不及想，整个人都扑到了厉匿辰面前，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前。
赛车翻滚了一圈，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才停下了这疯狂的失控。
厉匿辰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直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鼻梁上，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黎栀？”他怔怔地看着挡在身前的黎栀。
没有回应，只有那鲜红的热流染红了他半张脸。
厉匿辰心中一慌，凭借着职业素养强迫冷静下来。
他将座椅放低，艰难将不省人事的黎栀拖了出去。
逃出残破的车子，厉匿辰摘下头盔，当看到黎栀那已是血肉模糊的后背时，心陡然一抽。
“黎栀！你醒醒！黎栀！”他的声音不觉颤抖起来，眼神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黎栀似是听到了，她缓慢地睁开眼。
见厉匿辰只是擦破了点皮，右肩耷拉着，但还算是安然无恙。
她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就好。”
血顺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脸庞。
厉匿辰瞳眸猛地一震，手忙脚乱地去擦，手却不受控地抖动着。
黎栀艰难地喘着气，一字一顿：“是林小冉……和别人，要害你，你不要……相信她……”
此刻厉匿辰哪里还能顾及其他，他压着心口刺骨的痛意，呼吸急促：“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他右手脱臼，只能奋力将黎栀背在背上，一步步向终点走去。
黎栀用尽力气环住厉匿辰的脖子，声音细微：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不想离婚……”
“我知道。”厉匿辰喘着粗气，努力让声音清晰，“你要不想离，我们就不离。”
他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黎栀，他从未觉得赛道这么远过。
而他的心也从未这么痛过，如果不是背上的人，他可能会输给这股疼痛。
黎栀感受到厉匿辰沉重的呼吸，她轻轻安慰：“我得了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所以你…不要…感到抱歉。”
厉匿辰闻言，心猛地一颤，步伐都混乱了：“又撒谎！你还说从来没骗我，你现在就在骗我！”
黎栀想喘口气，却越觉艰难，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慢慢变白，白到刺眼。
“离婚协议书……在我房里，我已经签好，字了……”
“你别说了，马上就到了，坚持住！”厉匿辰红了眼，黎栀的血顺着他的肩流了下来，浸透了他的赛车服。
“嘉衍，我好困……”
他颤抖着，一句句叫着：“不要睡！不准睡！！”
黎栀靠在厉匿辰肩头，看着天空的眼神渐渐涣散：“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她气若游丝的声音仿佛慢慢飘远，厉匿辰赤红地双目满是恐慌，却仍旧强硬吼着：“我不答应！什么话留到你治好伤出了院以后再说！”
厉匿辰脚步越来越快，他看着不远处的终点，几近快要崩溃的心燃起一丝希望。
他张开已经干裂的唇，想奋力喊一句叫救护车。
可话还没出口，黎栀轻飘飘的声音率先一步落在他耳内。
“我的愿望是……忘了我……”
话音刚落，轻轻环住他的手臂陡然滑落，耳畔的呼吸也彻底消失。
周遭所有的声音好像都随着背上人的呼吸而消失了。
厉匿辰的耳畔只有黎栀轻轻的“忘了我”三个字。
“……黎栀？”
“嗒——嗒——”
回答的只有从黎栀指尖滑落下的血滴砸在地上的轻响。
突然间，厉匿辰有种落入深渊的失重感，其他赛车呼啸而过的从身边冲了过去。
他恍惚地看着前方的终点，重新迈开腿：“什么离婚协议书，什么最后的愿望，我都不会答应的……”
“黎栀，醒醒，我们到了，真的到了，你醒醒……”
厉匿辰仰着头，血红色的视线渐渐变黑，一种从未有过的抽离感将他包围起来。
在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奔过来的同时，他陡然跪倒，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直直倒了下去。
……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厉匿辰的鼻内，一路横冲直撞到大脑，最后将他迷蒙的意识变得清晰，却又多了几分疼痛。
厉匿辰缓缓睁开眼，有些晃眼的光线让他还不太适应地眨了几下眼睛。
只是一瞬间，“黎栀”二字猛地钻进脑海中。
他瞳眸一怔，赛车事故的最后一幕好像又在他眼中重演了一遍。
黎栀！
厉匿辰猛地起身，才刚掀开被子，病房门忽然打开。
林小冉见他醒了，目光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
“嘉衍，你终于醒了！”她跑上前，泛着泪花的眼中满是欣喜和担忧，“你都昏迷四五天了，吓死我了。”
厉匿辰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针头：“黎栀呢？”
林小冉嘴角的笑意僵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