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小枣想着，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才默默转身离开。
她终究还是挡了他们的路。
回到卧房，盛小枣靠着床，盖上厚厚的毛衾，身旁还燃着暖炉。
将老太医送走的玉泉回来看到这样的她，眼中满是担忧。
“公主，我们告诉皇上吧，您是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说着，她有些说不下去。
他们公主自小身体就不好，宫里大把大把补药养着才将身子养好些。
却不想嫁给贺珩才三年，就被他们这样对待，将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
“退下去吧。”盛小枣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
从窗户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碎玉阁。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也变得格外有神。
贺珩披着黑色大氅，缓缓走来，在盛小枣的注视中，走进了碎玉阁！
一瞬间，她眼中的光暗了下来。
自己向来不是有恒心的人，也没有什么坚持的事，唯一一件就是爱上了贺珩。
这份感情持续了好多年，占据了她之前的半生。
她也从未期望过什么，只是希望所爱之人可以安好。
却没想到，她爱的人却想让她死。
太医的话又再次浮响在耳畔，盛小枣心里弥漫上层层的苦。
天色渐晚。
碎玉阁亮起烛火，光亮熹微，却在渐渐依譁黑的夜里亮的刺眼。
盛小枣就这么看着，整整一夜，直到鸡鸣。
太阳攀爬上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她看着从中走出来的贺珩，恍惚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玉泉。”
盛小枣唤着，对走进来的玉泉吩咐说，“去帮我叫贺珩过来，就说我有些事要与他说。”
她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
“是。”玉泉应着，走了出去。
贺珩很快就到了。
依旧是一副光风霁月，她爱极了的模样。
盛小枣看着，出了神。
她不知道，为何那时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现在竟然想要她的命！
她想问，却没有勇气开口。
贺珩看着沉默的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不耐：“公主寻我何事？”
盛小枣抬头看到他的神情，眼慢慢变得清明。
不论她多用心，多体贴，贺珩对自己永远是这副厌烦冷漠的态度。
三年，也够了。
盛小枣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愤懑不满委屈苦涩都尽数压下，尽量让语气更加平稳。
“你与我是皇上赐婚，你身为臣子不能休妻，而我身为皇室中人也断不能和离，辱我皇家颜面，所以我给自己安排了一条路。”
闻言，贺珩眸色一沉：“什么路？”
盛小枣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她竟不知他是这般急切的想自己远离！
想到这儿，她敛下眼睫，一字一句说：“静心庵。”
听到这三个字，贺珩愣住。
静心庵是尼姑庵，远在千里之外。
盛小枣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眉心紧皱，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公主怕是累了，才说出此等胡话，臣都尉府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他甩袖离去。
盛小枣看着摇晃的门，一颗心被攥紧又松开。
她已经选择退让了，他还是不满意吗？
垂在袖口里的手慢慢收紧，离开的心思也愈加坚定。
盛小枣将离开的日子定在了母后忌日的后一天。
而后两日，她让玉泉收拾好离开要带走的东西。
等到一切收拾完，盛小枣看着和过往没什么区别的卧房，恍然大悟。
原来她于这指挥府，不过只是过客。
冬雪漫漫。
盛小枣站在院子中，伸出手去接落雪。
掌心温热，雪在触及的那一刻化做水，顺着指缝消失。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交谈声。
盛小枣看过去，就看到贺珩和陈冰言相携而来。
这是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她第一次见到贺珩。
原来他不是没回府，只是没去自己那里而已。
贺珩感知到目光，抬头看见盛小枣，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寂静蔓延。
“你先回去。”
他这话是对陈冰言说的，目光却一直在盛小枣身上。
陈冰言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握着暖手炉的手紧了紧，眼里满是不甘。
可最后，还是听从贺珩的话离开。
阳光微暖，落在白雪地上一片耀眼。
贺珩走上前：“臣见过公主。”
盛小枣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她掩在斗篷里的手微微收紧：“去静心庵的日子我已经定下了。”
闻言，贺珩眉心一蹙，他不明白为什么盛小枣打定主意要离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沉声喝问，甚至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盛小枣听着这句不那么疏离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过往三年，她盼着他能放弃公主这个称呼，想他唤一声自己的名字，想他们像寻常夫妻一般相称。
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在她已经放弃之时。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破了，算是为彼此好。”
也算是给他们，给她这段感情最后的体面。
贺珩不明白她话的意思，想要再问。
却又听盛小枣说：“只是离开前的这段时日，要劳烦你多来我院子走动走动。”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
盛小枣转头看着贺珩发间停落的雪花，袖中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处。
“我不想因为我离开之事，让旁人对你我之间多加揣测，损伤皇家颜面。”
作为妻子，她没办法让贺珩爱上自己。
作为皇女，她总该保全皇家颜面，不能因为自己让皇室授人以柄。
话说到这份上，贺珩不想过多纠缠，便答应下来。
他要看看，盛小枣究竟要做什么。
他不相信，她会真的离开。
得到肯定的回复，盛小枣第一次向贺珩福了福身，行了宫中之礼。
“多谢指挥弋㦊使大人。”
随后，她转身离开。
贺珩看着盛小枣的背影，心中有些发闷。
玉泉跟在盛小枣身边，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禁盛小枣感到委屈和不平。
“公主，你当真打算就这般离开？”
盛小枣放缓了脚步，回头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便是我的命罢了。”
自从那日之后，府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宁静于祥和。
贺珩去盛小枣院落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的交谈也越来越多。
他发现盛小枣在一些事情上跟自己很聊得来。
“若论茶，自是滇南普洱为最，小壶闷泡，茶水随着碗盖缓缓流到壶中，如此泡法最是甘甜清香。”
“本朝之画自是最喜贺牧之先生，形神之韵难以言赞。”
贺珩看着侃侃而谈的盛小枣，心里也不禁颔首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