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热推小说孙云春晁嘉南(全集完整大结局)-小说孙云春晁嘉南反转爱上全文免费版最新更新阅读

时间:2023-04-18 16:09:1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我第一次杀人时,还未满十五岁。
那日艳阳高照,我出府去城西一间铺子,为张宓买新鲜出炉的腊肉烧饼。
新开的铺子,腊肉烧饼做得一绝,我排了很久的队。
烧饼铺子挨着一茶水摊。
我在排队之时,耳朵很尖地听到不远处一喝茶的差爷在跟人吹嘘。
他说他从过军。
江西起义的裹刀军,追随忠勇侯投奔当今圣上,可惜后来负伤过,如今成了最末等的差役,只能在京郊守个门。
他穿着半旧的差服,脸很黑,是常年风吹日晒的那种黑。
同伴说他吹牛,他拍了下桌子,吐沫星子乱飞——
「你还不信?当年我们那支队伍多能耐,进京途中经过开州,土匪作乱杀了镇上大批的人,还是我们赶走了土匪,收缴了粮食和钱财用作军需……」
胜利者总是可以随意改写篇章的。
你若是在如今的开州城,随便揪住一个孩童,问他知不知道青石镇,他会问你,是被裹刀军洗劫了的青石镇吗?
然而开州之外,人尽皆知那事是土匪干的,裹刀军其实是赶走了土匪的义军,以讹传讹信不得。
我们生长在土地上,是那样渺小的存在,小到迷雾弥漫,拼尽全力也走不出来。
真相被埋没在雾里,艳阳高升时,会随着雾一同散尽。
裹刀军是燕山府平王盖了印的神勇,忠勇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
所以我们会是刁民。
我从茶水铺子跟着那差役到城郊外门,看他们守城门,也看着进出的百姓。
与我同坐在街边的还有个小乞丐,他身上有伤,又脏又臭,蝇蛆钻满伤口的腐肉,啃出个豁口。
他蜷缩在墙根一动不动。
我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然后将买的腊肉烧饼放在了一旁。
再后来,天黑了,那守门的差爷吆喝着同伴去吃酒作乐,喝到了很晚,才醉醺醺地回家。
我一路跟着他,然后找机会将他打晕,从桥上推了下去。
他淹死在龙藏浦,旁人只会道他是酒喝多了失足掉下去的。
回头时,吃了我腊肉烧饼的小乞丐,正在寂静无人处默默地看着我。
我杀的第二个人,是一个屯兵校尉。
京都上林苑统领,是个鳏夫。
将他毒杀之时,他还误以为我是媒人介绍给他做续弦的。
魏冬河来京都找我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瘸子。
他来得不早不晚。
在我杀了那屯兵校尉之后,对京中情况掌握得越来越多,他和狗儿成了我最有利的助手。
如今,四年已过。
蒋世子失踪,序幕重新拉开。
他是忠勇侯蒋文禄唯一的儿子。
我知道,没有人会一直赢,也做好了被反杀的准备。
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取了蒋文禄的人头,才能死而无憾。

23
事态比我想象的严峻。
蒋霆失踪后,京都的防卫突然严了起来,整日大批官差进出,弄得人心惶惶。
当今圣上指派北枢院的密使安大人负责追查,据说是忠勇侯力荐。
我乍一听到「安怀瑾」这个名字,便心下一沉。
同为青石镇走出来的人,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串联起其余的案子。
青石镇历经屠杀存活下来的人,多是他这样家徒四壁的穷人家。
他如今竟也在京中,还做了官。
我提醒狗儿和魏冬河,最近不要冒头,躲起来。
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安怀瑾这个人。几日之后,狗儿偷摸着来找我,比划着说魏冬河被抓了。
大批官兵搜捕了他们所在的庄子,冬河腿脚不便,没能逃掉。
再接着,安怀瑾持忠勇侯手谕,带兵包围了御史府。
他的目标自然是我。
我没想到,二公子会出头。
他站在安怀瑾面前,不退不让,只嗤笑着看他一眼:「安大人,搜查御史府仅凭侯爷一道手谕,是不够的。」
安怀瑾对他应是忌惮的,好脾气地解释:「事态紧急,未来得及请示陛下,望二公子见谅。」
「我若不见谅呢」
「那便只能日后赔罪了,在下对二公子并无恶意,对张大人亦是十分敬仰,便是查出了什么也知贵府不会牵扯其中,在下保证,此为旧事一桩。」
「你算什么东西,小小密使,拿什么保证」张云淮冷笑一声。
人尽皆知,他在六部见习,实为天子近臣,平时接触圣上的机会极多,甚得器重。
光风霁月的公子,说话极不客气,使得安怀瑾面色一变,隐忍复杂,最终咬了咬牙,指挥了身后兵马——
「二公子,得罪了,圣上若是怪罪,在下愿意担责。」
他很有自信,笃定了能从御史府搜查出什么。
也对,蒋世子死在这里,尸首尚在此间。
我在一干丫鬟下人之中,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御史府里里外外被搜查了一遍,各个院落、水井,连树下的土都要确定有无翻新的痕迹。
官兵回复,未有发现。
安怀瑾不信,亲自带人又去搜查一遍。
回来之时,他面色阴沉。二公子看着他,嘴角勾起:「安大人,恐怕你要担责了。」
安怀瑾眸光敛紧,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二公子,府后似乎有处坡塘,打搅了,在下还要派人去打捞一番。」
几乎是瞬间,我抬起了头。
恰逢二公子的目光望来,突然地四目相对。他蹙了下眉,冷声道:「安怀瑾,你过了。」
24
蒋霆是被我沉尸在那处坡塘的。
可我万没想到,安怀瑾仍是一无所获。
他的目光阴沉沉扫过,指向了人群中的我——
「将她带回去,我亲自审。」
一声令下,有官兵上前,我作势后退一步,二公子已经随手从身旁府兵身上拔出长剑,架在了安怀瑾的脖子上。
「安大人尽管试试会不会脑袋搬家,她是我的人,你敢动她」

25
安怀瑾离开了。
屋内长明灯摇曳,只我和我姨母郑氏,跪在了张云淮面前。
姨母面上惨白一片,身子颤抖,手也抖,一下下地打在我身上,推搡着哭道:
「小春,你这个死丫头,快给二公子磕头,若非二公子庇护,你定是性命难保了。」
我后知后觉地明了,最先发现我杀了蒋世子然后抛尸的,是我姨母。
兴许她还发现了其他一些什么,毕竟如今在这世上,她是我仅存的血缘之亲。
这四年,我与她相依为命,她是真的很疼我。
蒋霆死后,京都流言四起,从魏冬河被抓那日起,她惶惶不安,知道我迟早会出事。
她觉得坡塘底下的那具尸首,一点也不保险。
她想要打捞出来处理干净,但她没那个能力。
安怀瑾带兵包围御史府之前,她终于下定决心赌了一把。
她去求助了二公子。
这是个很危险也很大胆的决定。
之前朱氏跟她提及,要收我做二公子的通房,侍奉二公子。
府内皆知,二公子光风霁月,玉洁高清,从未有女子近身伺候过。
朱氏从前也提议过收个通房给他,他给拒绝了。
但是这次,朱氏再次提议时,他没有拒绝。
姨母笃定,二公子喜欢我。
我不信。
兴许是存了几分好感与兴趣,但他对我,绝对谈不上喜欢。
此次肯出手相助,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蒋霆死在他们家,他很怕惹上麻烦。
二公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眸光深沉,面无表情。
我跪地磕了个头:「多谢公子相救,小春自会离开,尽量不给府里招惹麻烦。」
「你要去哪儿?你离开了去哪儿?二公子说了你是他的人,老老实实跟着他,他会护着你的。」
郑氏嚎啕大哭,拼了命地打我,奋力推搡一番,最后又一把将我抱住。
「小春,我可怜的孩子,姨母求你了,收手吧!你娘早逝,如今这世上,你是她仅剩的血脉了。求你了,给我留点念想吧!」
「斗不过的,小春!官家是天,你如何斗?我只想你活着,咱们活着好不好?安安稳稳地活着,姨母求你,给你磕头了,认命吧孩子!」
姨母泪流满面,面容绝望。
「郑姨娘,让我跟她单独聊聊。」
许久未曾说话的二公子,开了口。

26
张云淮听了那段过往。
对他而言,那应该仅是一段过往。
他劝我放下,说他会将我摘得干干净净,他有能力护住我。
我问他如何护住,是要魏冬河认了所有的罪?
他沉默了下,道:「他受尽了刑罚,至今还未将你供出。」
「所以公子凭什么认为我会苟且偷生」
「你即便站出去也救不了他,不过多死一人,这是事实,小春你要认清,并且接受。」
「当真无回旋的余地」
「没有。」
「我不认。」
「你必须认。」
光亮在他脸上若隐若现,交织成斑驳碎影。
二公子面如冠玉,一沉不变的眼睛,黑沉又平静,像流淌的暗河。
「你姨母说得对,官家是天,人是斗不过天的。」
「我原以为,二公子与旁人不同。」
我静静地看着他,直看到他面上一怔,很快又恢复如常。
「人都是一样的,这也是你说的。」
「对官家来说,真相并不重要,天下稍定才有重典治乱,礼法和公道只存活于规则之内,而乱世向来是无规则的,官家不会认,你让他如何认」
他当然不会认。
他若是认,便不会在有人弹劾忠勇侯时,不予理会。
裹刀军是侩子手,却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侩子手。
更何况,他还吃过侩子手割下的肉。
时过境迁,那段过往无伤大雅,高位者掌控规则,所以他们选择淡忘。
当今圣上自登基后勤政治国,施恩于民,有惠民大者之称。
他那般爱惜自己的好名声,怎肯后世史书留下污点?
只要他不认,侩子手割下的肉,就来路清白。
这些,我早已看清,可是眼下,还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不认,我也不认。」
「对你们来说,那是一段过往,是故事,可我是故事里的人。」
「二公子,你的话我听懂了,若是没发生在我身上,那当真是有道理的。你说的都对,道义模糊在规则之外,但世间总需要我这种人存在的,不是吗,否则你告诉我道义存在的意义。」
「我不在乎生死,也知斗不过天,但至少,我应该堂堂正正死在公道的路上。」
「所以,我不认。」
我抬头看他,眸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张云淮看了我良久,神情一点点地软了下来,伸手抚上我的脸——
「小春,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你信我,将来我尽力为你讨个公道。」
「将来?是等圣上老去?新主登基?不,二公子,我等不了,我活着的意义,不是看他们寿终正寝的,我做不到。」

27
张云淮说服不了我。
他软禁了我。
他当真是个厉害人物,不惜得罪忠勇侯,连同他爹张御史在陛下面前参了安怀瑾一本。
安怀瑾被贬至京都之外为官。
在他的插手下,都官府尹主审,快速地定了魏冬河的罪。
流程总归还是要走的。
他带着我,在主审官的陪同下,去了牢狱见魏冬河。
我与魏冬河自幼一同长大,我家开米铺,他家卖肉。
我娘死得早,孙大贵忙营生顾不上我的时候,我多半在他家,跟他一起啃猪大骨。
他爹看着凶凶的,可每次见我都会憨笑——
「小春来了,来,多吃肉,小姑娘胖一点才好看。」
他还说,以后长大了给我们冬河做媳妇吧?
我眼睛滴溜溜地在他和魏冬河之间转悠,脆生生地说:「不要,我爹说魏冬河长大了会跟你一样丑。」
他爹顿时有些尴尬。
年幼时不懂分寸,后来长大的魏冬河,也并没有长成他爹的模样。
他总是跟在我身后,唯我马首是瞻。
我也习惯了身边有他,形影不离。
可眼前我的少年,被链条五花大绑,浑身是血,面目全非。
我认不出他了。
我真的认不出他了。
绑着他的链条黑红生锈,上面沾满了血,几乎勒进了他的血肉里。
他受尽了刑罚,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死去多时了。
牢头泼了他一盆水。
他奋力地睁开眼睛,透过面目全非的脸,定格在我身上。
然后他嘴角动了动,声音断断续续。
他在说:「不认识,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杀了我吧。」
魏冬河其实胆子很小,但从小到大,涉及到我的事,他总会生出无限的勇气。
如他瘸着腿,孤身来到京都寻我,见到我的那刻,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小春,我没用,你不在我身边我好怕,我原本想着去衙门告知的,林子里土匪太多,我太怕了,一不小心摔到了崖下,断了腿……我是不是特别没用?等我瘸着回到镇上时,什么都没了。」
记忆中,我的少年,还很怕疼。
他爹打他时,他总是哭嚎得很大声。
可如今,他遍体鳞伤,一遍又一遍地认了所有的罪。
二公子满意了,他对那主审官道:「他认了,那便三日后处斩吧,都成这样了,不必再用刑了。」
主审官赶忙称是。
全程我都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魏冬河身上,面上麻木不仁。
可他们不知,我心里在流血流脓,从里面崩坏,一寸一寸,溃不成军。
张云淮带着我离开,转身之际,魏冬河低下了头,他隐约在哼一首童谣——
「……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能令金距期胜负,白罗绣衫随软舆。父死长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丧车。」
这首童谣我知道,是李夫子最不喜欢的一首。
当年在盛川书院,每次被他用戒尺打了,我和魏冬河总会故意气他,当面哼这首《神鸡谣》,然后撒腿就跑。
李夫子每每说我们不学好,气得吹胡子瞪眼。
「父死长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丧车。」
我听到了,魏冬河在跟我告别。
他说:「小春,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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