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节，只是由于疫情，街上的人并不多。
席淮陌坐在阳台，墨眸中映着不远处的烟火。
“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整个胸腔仿佛都跟着颤抖起来。
席母走来将毛毯盖在他身上：“你病还没好全，回屋吧。”
席淮陌却没有动，只是望着远处发呆：“妈，我是不是不配做医生？”
席母愣了瞬后回答：“怎么会，你从入职后就一直是优秀模范。”
闻言，席淮陌自嘲道：“我最初的梦想是做律师，可我爸是因为着急见我才撞上救护车，我觉得自己对不起爸和死去的人，所以才选择做一名医生。”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做医生。
他填下医科大学的志愿时，心里只有“赎罪”两字。
这样的自己居然去嘲讽一个继承乐父衣钵的乐寻歌。
席淮陌转头看着心绪复杂的席母：“妈，你知道吗？当年寻歌的爸就在那辆救护车上。”
听到这话，席母眸色一震。
“是不是很可笑？”席淮陌怅然一笑，“我爸杀了她爸，我毁了她。”
“淮陌……”席母抿唇，哽声劝慰，“这不是你的错。”
席淮陌垂眸，眼睫下的阴影似是藏着这辈子的痛苦：“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席母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句后便进了屋。
席淮陌靠着椅背，仰望着璀璨的烟花，泪湿了眼角。
在家休养了好几天，席淮陌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但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连眼神都失去了从前的神采。
他看着正在做饭的席母，哑声道：“妈，奶奶那儿需要人照顾，你回去吧。”
席母皱着眉：“你这模样，我怎么放得下心走。”
席淮陌不以为然：“我没事了，放心吧。”
他扯出个笑容，憔悴的让人难受。
席母想想这些天席淮陌也没再提过乐寻歌，也好好的吃饭吃药，她悬着的也慢慢放下。
在吃完午饭后，她又叮嘱他好几遍有什么事就给自己打电话才离开。
席淮陌目送着楼下的席母远去，而后转身走进房间，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
元宵过后几天，疫情情况好了一大半。
除了云阳和南市等地，其他地方基本上已经撤销了封锁。
桐城医院。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也只有中医科的医生在办公室时忍不住去看乐寻歌的位置。
手术室旁的换衣间。
张勋看着仿佛又回到了刚进医院时意气风发的席淮陌，犹豫了会儿才开口提醒。
“这台手术很重要，出不得错。”
席淮陌动作顿了瞬：“你怀疑我的工作能力？”
闻言，张勋讪讪笑道：“我怕你病还没好。”
其实他还是怕席淮陌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即便大家不知道他和乐寻歌是什么关系，但那几天席淮陌的反应已经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过去。
席淮陌戴好手术帽：“放心，我知道轻重。”
听他这么说，张勋也不再有什么疑问。
这些天席淮陌看起来很正常，毕竟作为医生，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
即便悲伤也不能太久，因为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他们。
第二十章 口不择言
下午两点。
手术室的门慢慢打开，将近四小时的胃切除手术结束。
张勋换下手术服，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席淮陌：“怎么了？”
见他不回答，他顺手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谁知这一个动作让席淮陌紧蹙起眉，眼底也掠过丝痛色。
他迅速换上白大褂，扔下一句“我去看病人”便走了。
张勋一头雾水。
宋明美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悬着的心因为那双冷漠的眼睛又跌落深渊。
见他忽略了自己进了办公室，她立刻开口：“我们能聊聊吗？”
席淮陌头也不回，径直坐到椅子上：“我在工作，而且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疏离的话语让宋明美呼吸一窒。
她走过去，声音沙哑：“我知道那天是我口不择言，对不起。”
闻言，席淮陌眸色微变，却没有说话。
宋明美看了眼门外，确认没人后才朝他靠近：“你还爱她也没关系，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
席淮陌目光中划过丝不耐，他抬头看着一脸情深的人：“说完了？”
宋明美一僵。
他拿起病例起身就要走：“说完了就走，我还要去查房。”
宋明美面色怔了怔，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臂：“淮陌！”
席淮陌神情一紧：“放手。”
谁知宋明美却收紧了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我的位置，那三年你对我的好不是假的对吧？”
“我再说一遍，放手。”席淮陌声音骤冷。
宋明美望着他的侧脸，还在寻找着能代替乐寻歌的方法。
“我去学医，你等我几年，我会像她一样救人。”
席淮陌忍着手臂的痛楚，讽笑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荒唐吗？”
宋明美眼睫颤了颤：“我是认真的。”
席淮陌用力抽出手：“如果你是为了我学医，那就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宋明美追问。
席淮陌沉默了瞬后道：“去院长办公室看看，你就明白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明美怔在原地：“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她不是没去过，可为什么去那儿她就明白了？
宋明美不解，可还是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
正在看各科室报告的院长头也不抬地回了句：“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宋明美的声音让他一愣：“我想去学医。”
院长诧异地抬起头，不只是因为来人，还因为这句话。
他见宋明美眼里还有泪水，也猜到了原因。
院长起身走到她面前：“明美，做医生不能因为一时冲动。”
劝慰的语气却让宋明美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否定。
她眉眼间带着不甘：“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行？”
她顿了顿，竭力压着胸口的怒意：“淮陌说让我来你这看看就明白，没想到是让你再打击我一次。”
闻言，院长立刻明白了。
他目光望向墙上的字：“我想他是让你来看那个的。”
宋明美愣了愣，顺着院长的视线望去。
墙上贴着八个赤红大字：敬佑生命，救死扶伤！
第二十一章 习惯了思念
天渐黑，医院也慢慢安静下来。
路边的雪无声化着，席淮陌走在街灯昏暗的路上，目光遥望着远处的霓虹灯。
一对对情侣手挽着手与他擦肩而过，带起的微风仿佛还残存着深冬的寒凉。
他就这么一直走，走到周边的商铺都关了门，小区楼的灯火只剩下了几处。
终于在一个路口，席淮陌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当年乐父出车祸的地方。
他环顾着四周，除了自己再没别人。
席淮陌望着曾经救护车翻倒的地方，薄唇轻启：“寻歌，你在这里对不对？”
他眼神恍惚了瞬，接着道：“你知道吗？从我知道我爸在这里害死了六个人后，我一直都不敢来这儿。”
席淮陌缓缓坐下，头靠着路灯柱。
他抬起右手，慢慢捏紧了左臂。
灼烧般的痛苦让他呼吸一窒，却也找到了发泄似的救赎感。
“我想做个好医生，像你一样的好医生。”席淮陌低下头，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发颤。
然而没有听见想要听到的，他加到了力道。
血渗透毛衣，如墨般在卡其色的衣袖上绽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