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我穿着亲手缝制的嫁衣，嫁给了我的竹马。
我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却没想到是一辈子的噩梦。
……
“楚卿，你我虽已成婚，但你我皆知，这桩婚事不过骗骗长辈。”
骗骗……长辈？
颜楚卿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床榻上，一双眼只望着站在门口，一步不肯踏进的男人。
她眼底划过抹茫然，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傅霆骁答应娶自己，并非因为喜欢！
颜楚卿落在膝上的手攥紧了嫁衣，唯有脸上的笑像一张假面。
许是没话说了，傅霆骁扔下一句“今夜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便快步离去。
夜色冷寒，载着冬日的风雪从敞开的门吹进来。
颜楚卿坐在床榻边，久久没有动作。
彰显喜意的龙凤双烛燃了整夜，化作滴滴红泪。
第二天早，天鸡破晓。
颜楚卿才将将回过神，她缓缓起身走到衣镜前，看着自己身上满是褶皱的大红嫁衣，慢慢抬手，摘下了凤冠……
自此日起，颜楚卿与傅霆骁做了六年有名无实的夫妻。
六年后，正月十五花灯节。
长安城锦衣卫指挥使府中。
颜楚卿坐在窗边望着天际炸响的烟花，声音沙哑：“他回来了吗？”
丫鬟红罗摇了摇头：“还未。”
颜楚卿眸光微黯，沉默许久，起身朝外走去。
冬雪下了整日，在地上漫出层层银光。
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颜楚卿边走边听着，竟兴起了些小时候的顽皮，提着裙摆在一下一下的踩着。
傅霆骁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他没出声，只是看着颜楚卿脸上的笑，那是成婚后这六年，他从未见过的。
“楚卿。”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颜楚卿一跳，她茫然抬头看向傅霆骁，许久才回过神。
“你……回来了。”
傅霆骁看着颜楚卿脸上消失的笑容，蹙了下眉：“你身体一向不好，冬日冷寒，莫要胡闹。”
颜楚卿提着裙摆的手微微收紧，最后无力的垂回身侧。
她强扯出抹顺从的笑：“我知道了。”
傅霆骁看在眼里，眉心蹙的更紧，直接越过颜楚卿朝屋内走去。
男人身上夹杂着抹冷香。
颜楚卿下意识抓住他衣袖：“霆骁。”
恰逢这时天际炸响道烟火。
颜楚卿看着身边的傅霆骁：“今日是花灯节，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一起吗？”
傅霆骁垂眸看了眼她葱白的手指，抬手拂掉：“我累了。”
话落，便径直走进了寝房。
忽起的北风吹透了衣衫，冻得颜楚卿浑身发颤。
一旁的红罗眼中满是担忧：“夫人……”
颜楚卿眨了眨冰凉的眼睫，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走进了寝房。
屋内，炭火烘得暖意十足。
颜楚卿看着傅霆骁挂在一旁的飞鱼服，伸手想要掸去沾染的雪色。
可下一秒，一个东西从中掉落砸在地上。
“啪！”
颜楚卿忙俯身捡起，却在看清时，倏然怔住。
那是花灯节上才有的，由女子送给心爱男子的鸳鸯花佩！
所以傅霆骁拒绝不是不想去，而是已经同别的女子……去过了！
第二章
颜楚卿怔怔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沉默的将鸳鸯花佩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整夜，颜楚卿站在檐下，望了一整夜的落雪。
直至第二天早上，傅霆骁从屋内出来，看到还在门口的她，一下子皱紧了眉。
“你在这儿站了一夜？”
颜楚卿想说话，却先一步咳嗽了起来。
傅霆骁看在眼里：“你身体不好，冬日冷寒，你还是要注意些。”
颜楚卿点了点头，面对他的关切，更多的却是心酸。
除却洞房夜那晚，这个男人对她好到极致。
他会关心，会照顾，却也清楚的表达了他不爱她！
颜楚卿紧了紧手：“我没事，你……”
看着傅霆骁身上不同往日的飞鱼服，而是一身白衫，她迟疑了下问：“你是要出去？”
傅霆骁点了点头：“嗯，有事。”
说完，他四顾看了眼，召来红罗：“照顾好你家小姐。”后，就大步离开了。
颜楚卿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一直紧攥的手不由收紧。
她垂眸看向掌心，那是之前绣好的鸳鸯香囊。
颜楚卿本想趁昨夜送与傅霆骁，可惜……
红罗瞧见她出神，不禁开口：“夫人，您没事吧？”
颜楚卿抬头看她：“没事，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说完，她便抬步往外走。
大街小巷，叫卖声、杂耍不断。
红罗满脸兴奋，这样热闹的氛围，颜楚卿却浑然不觉。
一直到街角的转口处，她脚步一顿。
傅霆骁。
他身边还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
颜楚卿认出了她是宋婉儿，京城有名的才女。
两人并肩而立，举止亲昵，像极了一对璧人。
看着这一幕，她的眸子暗了暗，心口隐隐作痛。
这就是他说的有事吗？
红罗跟在颜楚卿身后，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露担忧：“夫人，您……”
颜楚卿眼睫颤了颤，强扯出一抹笑：“我累了，回去吧。”
红罗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想开口安慰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许久，颜楚卿才收回了视线：“我们走吧。”
话落，转身回了府。
一整日，颜楚卿都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都是傅霆骁和那女子并肩而立的画面。
走进内室，傅霆骁身着里衣坐在桌旁，闻声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傅霆骁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颜楚卿先开了口：“傅霆骁，你想和离吗？”
傅霆骁有一瞬间的讶异：“你……”
颜楚卿没看他，只垂眸望着地上的青砖：“我想你应该遇到她了。”
傅霆骁愣了下，眼底涌上些许歉意：“你都知道了？”
颜楚卿惨淡一笑：“你其实，也没想着瞒我不是吗？”
以傅霆骁的心思，若真想瞒着，她大抵永远不会发现。
傅霆骁默了瞬：“她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让她委屈。”
颜楚卿鼻间有些发酸。
是啊，因为他爱她，所以不忍她受委屈，一切苦涩便只能由自己承受。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颜楚卿在心里问喊着，喉咙却像被石头堵住，发不出声音。
好久，她才哑声说：“你该早些告诉我的，我便不会白白耽误你这么久。”
第三章
傅霆骁皱了皱眉：“阿卿，你不必如此……”
如此什么？卑微还是可怜？
颜楚卿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的湿润：“你可想好，何时和离？”
“明日……”傅霆骁说着，声音突然一顿，又改口，“六日后吧。”
颜楚卿一怔：“为何？”
傅霆骁叹了口气：“六日后是你生辰，我答应过陪你。”
颜楚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你看，这个男人多好，多温柔，哪怕不爱她，却仍将事事做的妥帖，让自己连怨的心思都生不起！
颜楚卿沉默的算了算日子：“好。但我想你再答应我件事。”
傅霆骁眼中闪过抹迟疑。
颜楚卿看在眼里，忍不住问：“你是在怕我纠缠你吗？”
傅霆骁顿了下：“不是……”
颜楚卿却不想听：“成婚六年，我们说是夫妻，却更像是陌生人。霆骁，我不求别的，只是想在最后再做六日真正的夫妻！”
“你也不需做别的，只要像寻常丈夫疼爱妻子一样敬我爱我，就当全了我们这六年的情谊，可好？”
傅霆骁蹙了蹙眉，不知她为何会提出这样的想法：“这样不妥。”
颜楚卿眸光微闪，压下了心中的酸涩，故作轻松道：“你先别急着拒绝，你我夫妻一场，傅大人不至于这般小气，连我最后一个心愿都驳了吧？”
傅霆骁思忖良久，她都这般说了，自然也不好反驳。
他喉结微动，终是点了点头：“好。”
见他应下，颜楚卿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眼里泛着光：“今日锦衣卫处应该无事吧，你陪陪我，可好？”
傅霆骁看到她眼中的期待，点了点头：“好。”
颜楚卿的面上带了些笑意：“那一会儿你先陪我去东街逛逛，然后去琼华楼吃茶，晚上我们还能去放河灯……”
她还在兴奋地说些什么，却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小厮走了进来：“大人，宋家来人了，说是有事请您过去。”
“知道了。”傅霆骁摆了摆手让他先退下。
他看向颜楚卿，略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今日我有事，就先走了。”
闻言，颜楚卿自小厮进来后就不安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宋家？是宋婉儿吗？
颜楚卿强撑着笑：“可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抱歉。”傅霆骁的眼里带了一丝歉意，随后说，“婉儿她定是有要事，才会这么急着让人来府上寻我。”
“她性子柔弱，你多体谅。”
性子柔弱，多体谅。
那自己呢？
颜楚卿伸手想要拽住傅霆骁，却什么也没能抓住，只能目送着他拂袖离去。
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颜楚卿嗓子沙哑：“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闻言，傅霆骁脚下一顿，他的话随着风飘进了她的耳中。
他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是。”
冬风漫漫。
颜楚卿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眼眶有些发胀。
傅霆骁，你知不知道，我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沉默间，半月前大夫的话响起在耳畔：“夫人，你的咳疾已伤了根本，只剩……最后十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