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北眉头一皱,阴沉着脸,声色俱厉:“你怎么在这儿!”
沫儿脸上浮起一抹红,道:“是老夫人让我来照顾大人的。”
姜泽北只觉一阵烦躁,将沫儿一把掀翻下床,厉声喝道。
“来人,将她带出去。”
姜泽北穿好衣物后,冷着脸离开了。
不多时,宋锦端着一碗乌黑的药出现在沫儿面前。
“沫姨娘,大人让我来送药。”
沫儿梳头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下道:“放那儿,我等会儿喝。”
“大人说,必须看着沫姨娘喝下去。”
沫儿手不自觉用力,差点把手中梳子掰折:“端进来。”
等宋锦离开,沫儿便扭着腰身去了寿安堂。
如今没了陈梦恬,只要将老夫人哄好了,这“姜夫人”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寿安堂。
姜泽北冷着脸,开口道:“母亲,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老夫人脸色一变,呵斥道:“为姜家开支散叶乃是第一要事,由不得你不乐意。”
“从今天起,沫儿搬去你的院子。”
姜泽北眉头紧蹙:“儿子的事,不劳母亲操心。”
说罢,姜泽北便起身离开。
说是离开,但更像一种逃避……
午时,都护府。
宋锦从门外急匆匆冲到正堂,神色着急又悲痛。
姜泽北凛着眉望向他。
宋锦支支吾吾的说道:“夫人……夫人找到了……”
姜泽北眸色一闪,故作镇静道:“带她来见我。”
宋锦垂着头,吞吞吐吐的开口:“我们找到夫人的时候,夫人已经……已经被山间野兽……”
“现场只留下一些被撕得稀碎的衣物碎片,还有夫人常佩戴的珠钗……”
姜泽北大脑有瞬间空白,放下手中公文便冲了出去。
宋锦连忙跟上。
到了悬崖底下,姜泽北怔在原地,不敢置信。
到处是拖拽的痕迹,猛兽的爪印清晰可见,遍地都是血,凄惨的叫人不忍再看。
下属递过来一支白玉簪,姜泽北愣愣接过,攥在手心。
“大人,还找吗?”宋锦上前问道。
姜泽北压下心底的痛感,敛眸开口:“收队。”
姜泽北离开后,宋锦命人将现场的东西清理一番后带了回去。
次日,他找了个时间,给陈梦恬建了个衣冠冢,就在陈仪沁墓碑的旁边。
……
自崖底回来之后,姜泽北一直没有回府。
扶风榭到处是陈梦恬的影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失去陈梦恬的痛感会比失去陈仪沁时更加强烈……
一日,他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朝着陈梦恬的墓走去。
远远望去,姜泽北的背影隐隐透着一丝软弱和孤独。
到了墓前,那一排墓碑狠狠的刺进了姜泽北眼中。
陈家五口人,陈父陈母、陈梦恬、陈仪沁、陈仪沐,都在这儿。
一家团聚,何等讽刺……
姜泽北的心颤了一下,嘴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将那枚白玉簪放在陈梦恬墓前后,就脚步踉跄的离开了。
翌日清晨。
姜泽北正要去寿安堂请安,刚踏进门,便听见老夫人满是欣喜的声音响起。
“待宸儿身上的服丧期一过,就让他扶你做正妻。”
姜泽北冷笑一声,踏步走进屋内。
眸中情绪昏暗不明,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疑:“此生,我只有一个夫人。”
话落,沫儿脸色一白。
老夫人亦是怒火中烧:“荒唐!”
“你如此行径,可对得起姜家的列祖列宗?!”
姜泽北寒眸微蹙,冷笑道:“我的事,母亲做不了主,姜家祖宗也做不了主。”
“记住你的身份,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这句,姜泽北是说给沫儿听的。
说罢,姜泽北便离开了姜府。
一年后。
秦州落玉坊。
二楼妆台前,女子描眉扑面,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又消失不见。
那笑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亦足够渗人。
都护府。
宋锦拿着新到的差事跟在姜泽北身边,边走边说。
“大人,这次缉拿的犯人在秦州。”
“我记得夫人老家好像就是秦州的……”
姜泽北冷眸扫过来,宋锦立马噤声。
姜泽北收回眼神,继续朝内走去。
“此人是个江湖人,是秦州一家赌坊的老板娘,名叫叶落清,她虽是女子,但一年之内便坐稳了江湖第一大帮的二当家,在秦州一带很有威望。”
“只怕是轻易动不得,背后应该有人。”宋锦还在不停的说道。
姜泽北不以为然,冷冷道:“这天下,就没有本官动不得的人。”
宋锦一时语塞,自家大人上任以来,还真没怕过谁。
……
姜泽北宋锦一行人从京城出发,赶了整整五日,终于抵达秦州。
在客栈休整了一天,了解打听了情况后,次日一早,姜泽北便带着人行至秦州最大的赌坊——落玉坊。
姜泽北一声令下,数十名锦衣卫齐齐朝着屋内走去。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散开。”
赌坊里的人一听是锦衣卫,立马裹好自己的钱财逃离了现场。
不多时,坊内的护卫从后院全部冲了出来。
一时间,两方人马对峙在一起。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宋锦有些担忧的望向姜泽北,道:“大人,护卫人多势众,一时半刻,怕不好对付。”
姜泽北冷笑一声,凛着眼眸打量着这群护卫。
训练有素,进退有度,还真是小看了这赌坊。
姜泽北眉眼一挑,冷声道:“阻碍朝廷办案,以抗旨罪论处,如此,还要护着身后之人吗?”
领头的护卫并没有被姜泽北的话吓到,面不改色道:“二当家素来不见外人,落玉坊更不是任人乱闯的地儿。”
话落,其余护卫都握紧了手中长棍。
“都退下。”
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在楼梯处响起。
众人抬眸望去,一名青衣女子拾阶而下,步姿轻盈。
女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举手投足间只觉风情万种。
她手中提着一壶酒,端着一个酒杯。
走到姜泽北身前,将酒杯倒满往前递去,嫣然一笑。
“贵客远道而来,别伤了和气,何不坐下喝一杯?”
从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开始,宋锦和那数十名锦衣卫皆心里一惊。
不约而同的朝姜泽北望去。
这女子竟和死去的陈梦恬长的一模一样!!
此时的姜泽北,面色冷肃凝重,眼眸幽暗如深渊。
脑海恍然浮现起陈梦恬生辰那日,也是这样一杯酒递到自己身前……
女子将手中酒杯又往前递了递,笑意未减。
“大人?”
姜泽北压下心中陈梦恬的影子,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不知小女子究竟犯了什么事,竟劳烦锦衣卫大人远道而来?”
姜泽北眼里浮起冷笑。
“锦衣卫办案,向来只对皇上回话。”
“叶老板,请吧。”
原来,这女子便是叶落清。
叶落清眉眼一挑,将酒瓶往旁边一递:“既如此,那我就陪大人走一趟。”
“坊中一应事物,交由白芍料理。”
“是,二当家。”
满屋子的护卫应声,倒有几分气势。
姜泽北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宋锦带人走到叶落清面前,将叶落清双手用绳索捆上,押解到屋外早已备好的马车上。
那马车从外面看与其他马车并无不同,但只有身处在里面的人才知道,马车内部皆是由玄铁打造,便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姜泽北上马走到最前面,宋锦紧随其后,大手一挥:“出发。”
队伍走了整整一天,半刻不曾停歇。
……
天上乌云滚滚,时不时的打出几声惊雷,似是有场暴雨要下,俨然不再适合赶路。
姜泽北勒马,转身看向众人:“停下,原地休整一夜。”
“是。”
有人生火,有人做饭,一时间,大家都敞开了话头。
“还别说,这个叶老板和夫人是真的像,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没错没错,就连宋锦都惊了。”
“你们说,大人心里咋想?”
听着大家毫不顾忌的讨论,宋锦忍不住上前,挨个拍了拍脑袋。
“行了,都给我闭嘴。”
几人面面相觑,闭上了嘴巴。
远处,姜泽北一直打量着马车内的叶落清,神情晦暗不明。
宋锦让人给叶落清松了绑,拿着几个馒头上了马车。
刚要开口,只闻一声箭啸从背后传来。
叶落清眼疾手快,将宋锦扑倒。
姜泽北第一个赶到,截住了更多的箭矢。
黑夜中,数不清的杀手朝马车而来。
宋锦从腰间抽出长刀,加入了战斗。
“咻——”又一支箭朝马车而来。
但这次的目标不是叶落清,而是姜泽北。
姜泽北眉头紧锁,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大人!”众人心中一惊,情急大喊。
突然,有人从身侧将他猛地一推,箭擦着叶落清手臂划过。
杀手见没得手,立马开始往回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