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逖从回忆里回过神来:“这伤是为我受的……”
他想,盛小杏能为他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有所回应,他轻轻吸了口气,语气逐渐坚定:“盛小杏,我不会亏待你。”
他说的认真,可听在盛小杏耳朵里,就像极了敷衍,她没什么情绪的道了谢,倒是忽然想起来,贺逖要和白郁宁大婚了,自己与其留着贺逖这句虚话,倒不如要点实际的。
她抬头看过去:“爷,要是你这句话是认真的,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贺逖微微沉吟片刻:“孩子?”
盛小杏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却摇了摇头:“不是,就是你不是要和公主成亲了吗?我想……到时候能不能把我送到庄子上去?”
虽然白郁宁说了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那就是句虚话,她不想在这侯府里死的不明不白。
贺逖没开口,盛小杏期待的看过去,却见对方的脸色正慢慢阴沉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副样子,像是生气了,盛小杏有些茫然:“就是字面意思……”
贺逖脸色仍旧不见缓和,他冷笑一声:“要离开侯府?给我一个理由。”
他语气听起来还算冷静,可手却已经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如果让他知道盛小杏私下里已经和青藤有了什么约定……
他骨节被握的卡巴作响。
盛小杏一无所觉:“爷不是知道吗?我和公主……有点不和,以后遇见总会有些不愉快的,倒不如搬出去。”
贺逖一愣,盛小杏这话说的还真是实诚,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不和,归根到底,是白郁宁的不对,他其实撞上了好几回了,可却并不能为盛小杏做什么。
身为妾,她注定了要被正妻压在头上一辈子,不管是折辱还是欺压,都只能咬牙忍着。
贺逖忽然有些后悔了,他当初如果不曾答应盛小杏,不曾把她带回侯府来,那她的日子也不用过的这般憋屈。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答应。
好好的妾室被送去庄子上,外人要怎么传?
他侧了侧头,避开了盛小杏期待的视线:“如果是因为这个,你不必多想,我会和公主谈一谈……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盛小杏没办法相信这句话,虽然人心本就是偏的,可贺逖在面对自己和白郁宁的时候,那心都偏的没边了,坠子的事她还记着,实在是不敢冒险。
“爷,别麻烦了吧,我走就挺好的……”
贺逖脸一黑:“我没松口,你要是敢走,就算逃奴,抓到直接乱棍打死。”
盛小杏被吓住了,脸色一白:“爷……”
贺逖皱眉,盛小杏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是在吓唬她妈?自己何至于就这么狠。
然而解释他却也说不出口,只能扭开了头:“你若是老实些,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说着话,安抚性的轻轻摩挲了一下盛小杏的手。
这看起来倒像是催促,盛小杏心里十分无奈,还有些对未来的茫然,然而仍旧笑起来:“我知道了。”
她笑里带着几分讨好,这样的笑,贺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按理说她变回了熟悉的样子,贺逖应该是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盛小杏的笑,心里竟然慢慢生出点不痛快来。
他其实是应该看惯了她卑躬屈膝的样子才对的……
大约是太久没见到了吧。
他抬手捏了下盛小杏的脸,有些生硬的改变了她的笑。
“……等你病好了,就带你出去转转。”
盛小杏微微一怔:“真的?”
在侯府,妾室还不如丫头自在,她们是不许出府的,那么多人每天就被困在这溪兰苑里,也怪不得都要想着法子互相斗,大概是憋得太狠了。
“自然是真的,我难道会骗你吗?”
盛小杏眼睛慢慢亮起来。
贺逖看着她,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不得不说,比起之前那谦卑的笑,眼下这副眼睛发亮的样子,才更让人觉得舒服。
他情不自禁的凑过去,在那张因为发烧而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上,浅浅的啄了一下。
贺逖头一回不是在夜里做这么亲密的事,盛小杏不由惊住了,她睁圆了眼睛看着贺逖,看的原本还想再来一下的贺逖,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略有些恼怒的抬手捂住了盛小杏的眼睛:“不许看。”
盛小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爷……那个……我病了。”
贺逖叹气,心里十分好奇,盛小杏明明是那样的出身,怎么能做到这么不解风情?
他有些无奈的松开了手,刚才的冲动过去,他心里隐隐生出来一股懊恼来,他不是这么孟浪的人,青天白日,怎么就……
他扭开头咳了一声,刚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外头就响起了说话声,声音有些耳熟,仿佛之前听过,但一时半会却有些想不起来。
可盛小杏却听出来了:“好像是薛姨娘来了。”
不止是薛姨娘,还有孙姨娘,以及其他那些达官贵人们送进来的美人们,全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站在外头。
“你这丫头,真不懂事,盛妹妹病了,我们这些做姐妹的,自然要去探望,你拦着门算什么?”
彩雀虽然因为盛小杏身上的伤,对贺逖产生了一些误会,可她赖着不走是一回事,这些人打着探病的名义来找贺逖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她一个丫头,也不能真的把人往外头赶:“姨娘们这话说的,你们来看望我家姨娘,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一个丫头怎么敢拦?这不是因为得了风寒,病的厉害,怕各位身娇体弱,过了病气吗?”
妾室们并不吃她这套,贺逖这一走快两个月,她们要是再见不着人,就该被忘了。
要是能趁机让他想起来自己是谁,就算真的因此病一场,那也值了。
薛姨娘给孙姨娘递了个眼色,孙姨娘挺了挺胸膛,脸上堆着笑朝彩雀走了过去:“你这丫头,是不是还记恨上次衣服的事儿呢?大家都是一个院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哎呦……”
她脚下一个不稳,将彩雀直接压倒在了地上,其他姨娘们连忙开门就往里走。
盛小杏伸手去摸衣裳,打算出去看看情况,贺逖摁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生病?”
盛小杏摇摇头:“没没没,我就是出去看看,我要是不去,彩雀要吃亏。”
她知道贺逖不管溪兰苑的事,也不指望他:“爷稍等,我一会就把人撵走……爷?”
她晃了晃自己被抓住的手腕,虽然不指望他帮忙,可这捣乱就有点过分了。
她不解的看过去,眼底带着几分指责。
贺逖失笑,抬手弹弹她脑门:“什么眼神?你能打发她们?我招来的麻烦,我去解决,躺着吧。”
盛小杏惊讶了,手指微微一弹,有点想去摸贺逖额头,觉得他大概是和自己待得时间太久,也跟着发热了。
“……这又是什么眼神?”
贺逖十分不满,盛小杏能不能用妻子看丈夫的眼神看自己?这一连串的神情变化,都是在闹什么?
他没好气的拽了盛小杏一下,把她压坐在床上:“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躺在这,要是我回来看见你脚上还穿着鞋……”
他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很明显,只是难得的没有凶神恶煞的味道,让人害怕不起来。
但盛小杏还是乖巧的把脚收了回去,贺逖这才抬脚出了内室。
盛小杏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心里还有些稀奇,贺逖今天是抽了什么风?怎么会忽然想要管溪兰苑的事了……
会不会是太久没见这些女人,也有些想念了呢?
盛小杏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贺逖就算有思念这种情绪,也不会分给她们的……大概是因为白郁宁走了,他又要养伤,无事可做,与其闲着,不如打发打发时间。
她觉得自己猜的挺靠谱,正琢磨着等会他会跟着谁走,外头就响起了姨娘们整齐的请安声,然后是贺逖略带不耐的声音:“免了……你们来做什么?”
盛小杏瘪瘪嘴,心想他明明是自己要去见的,见了人竟然还用这种语气……
他要是敢用这种语气对白郁宁说话,她就敬他是条汉子。
但这种事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外头的妾室们正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思念关切之情,盛小杏听着这些词,觉得很耳熟,仿佛在百花阁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
她有点想笑,但嘴角扯了扯,也没能笑出来。
她有点好奇,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为什么还要说呢?难道她们真的天真的以为,贺逖会对她们这些人上心?
她这边胡思乱想的正入迷,没察觉到外头的动静慢慢消了,倒是脚步声正由远及近,然后一只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盛小杏还以为是贺逖,连忙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结果一抬眼,看见的竟然是彩雀:“……是你啊。”
她心里生出一点类似于失望的情绪来,可很快就散了,明明刚嘲笑了其他的姨娘们,说他们爱胡思乱想,结果换到自己,竟然就以为贺逖会为随口说的一句话负责。
怎么傻了吧唧的……
她心里叹了口气,脸色倒是很正常:“都走了?”
彩雀连忙点头:“爷几句话就撵走了……还是爷厉害。”
盛小杏有点无语:“厉害是别人吧?爷不也让人带走了吗?”
彩雀一愣:“啊?爷让人带走了?”
盛小杏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文钱来:“我赌是薛姨娘。”
彩雀回过神来,把她手里的两文钱拿走了:“姨娘错了,爷是被云水喊走了,说是谢先生有事情找他。”
盛小杏一呆,竟然不是被女人带走的?
她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可还是有些不高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彩雀的手,以及手里的两文钱。
“你这不能算赢……”
彩雀随手把铜钱丢进匣子里:“愿赌服输,谁让姨娘你嘴快。”
盛小杏噎了一下,悻悻闭了嘴,这一闹腾,倒是又疲惫起来,她打了个呵欠,扯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第139章他有点不一样3
再醒过来的时候,外头正一缕屡飘来饭菜的香气,盛小杏肚子叫了一声,眼睛虽然还没睁开,话却已经出了口。
“彩雀……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彩雀大概是没听见,并没有回应,盛小杏不太情愿的睁开眼睛,屋子里并没有人,倒是外头传来脚步声,盛小杏提高了音调:“彩雀?”
仍旧没有回应。
“这丫头,怎么不搭理我……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