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沧眼底掠过丝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乔若寅一直胆怯木讷,可此刻的她,眉眼间都是他从没见过的自信和从容。
厨房和店面只隔着几扇玻璃,从外头可以清晰看到里头她的一举一动。
他站在政委身边,目光忍不住朝那抹纤瘦的身影望去。
面在开水里翻涌,刀与砧板碰撞出飞快的‘哒哒’声。
看起来笨重的铁锅和铁勺在乔若寅手上轻巧的像片薄纸,颠锅平稳的像从业一辈子的老厨子。
面入碗,倒上码子,撒上几片葱花,泼上勺热油。
随着‘滋啦啦’声音,鲜香顿时在整个面馆弥漫。
十五分钟后,乔若寅将四碗面端了上来。
政委和老首长们吃了一口,眼神瞬亮,又接连吃了几口才夸赞:“好吃,还真有家的味道。”
话落,政委突然问:“老板,你给我们的面咋都不样?”
大家这才发现各自的面有粗有细,有干有汤之分。
乔若寅笑了笑:“我从首长们口音中分清了南北方人,北方面宽,做口味比较重拌面,南方面用的春小麦粉,比较细软,清汤再加上码子。”
听了这番话,众人忍不住夸赞:“怪不得大家说你面里有家的味道,我们算是见识到了!”
“还不止吧,上回你面馆出了食物中毒的事被封,但因为味道太好,勾的街坊邻居嘴馋,大家自发联名作证,说这是县里最干净最好的面馆,老板人也特别好!”
乔若寅挽过脸颊旁的碎发,被夸的脸红:“实在担不起大家那么高的评价,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江沧看着她温婉的侧脸,眼神微变。
莫名的,此刻的乔若寅让他难以挪开眼。
乔若寅又为其他战士准备了面,最后把炸酱面端到江沧面前。
“江团长,辛苦了。”
知道他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她便生硬地改了称呼。
江沧皱眉,心头擦过抹微不可察的不悦,又听身后新兵议论。
“老板人善又漂亮,手艺还这么好,谁娶了她真是祖坟冒烟了!”
“不知道她嫁人没,哪天让政委帮我说和说和。”
江沧‘啪’的放下筷子,一记刀眼甩过去:“食不言寝不语,都忘干净了?”
新兵们瞬间收了声,不敢多说。
二十分钟后,老首长们吃完面上车。
黑透了的天突然飘起了雨。
江沧把钱塞到乔若寅手里,沉声道:“天晚了,早点回去。”
乔若寅捏着钱,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是错觉吗?他刚刚的语气好像透着丝关心……
雨更大了。
她来不及多想,收拾好店面,守着阿嬷吃药睡下后才冒雨跑回大院。
乔若寅才脱光湿透的衣裤,一道惊雷骤起,闪电的光穿过没关的窗,照在她骤白的脸上。
前世的记忆猛然窜出,她捂着头蜷缩着,眼神惶恐失焦。
上辈子也是这样的雷雨夜,她抱着出车祸的安安,绝望喊着救命,可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安安……安安!”
“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突然,房门‘咔’的被推开。
江沧只一眼,就看光了窗边不着寸缕的女人……
======第7章======
江沧很快就发现不对。
女人脸色苍白,没有焦距的双眼满是惊恐。
他拧眉跨上前,脱了外套盖住那胴体:“你怎么了?”
听见江沧的声音,乔若寅愣愣看向她,但却还没有恢复神志。
她整个人都在颤,言语混乱:“我害怕……疼……我疼。”
几个小时前还从容不迫的女人此时紧抱双臂,微红的双眼泛着泪光,整个人仿佛一碰就碎。
江沧心莫名一软,不由将人拥入怀:“哪里疼?”
话落,又是一道雷鸣。
乔若寅吓得紧紧箍住他,柔软的身体透过单薄的衬衣印在胸膛,江沧只觉得一股热气往身下涌。
眼眸暗了几许,他把人抱上床,难得耐心哄着:“有我在,别怕。”
闻着那熟悉的皂角香,乔若寅竟然慢慢阖上眼……
次日。
天刚亮,乔若寅悠悠转醒,身边空无一人。
摸了摸那被躺过的地方,还有余温。
江沧刚走不久。
她坐起身,回想起昨晚,脸上顿时羞红一片。
江沧抱了她一夜,他是不是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正想着,江安安便跑了进来,蹬着腿上床:“我今天不用去幼儿园,要跟阿妈一起去看太奶奶。”
乔若寅愣了瞬,阿嬷的确很久没见孩子了,也念叨了几次。
她揉了揉江安安的头:“好,安安跟阿妈一起去。”
说话间,她心中燃起了希望。
也许她和江沧还有可能,如果孩子有个父母和谐的家庭,以后应该会幸福吧?
洗漱后,乔若寅便带着孩子去了面馆。
阿嬷一见着孩子,就从铁盒里拿出准备好的糖,塞到他手里。
江安安把糖拢在手心,乖巧地亲了她一口,老人乐不可支。
看着这一幕,乔若寅的心就被填满了一样。
真好,阿嬷在,孩子也平安。
她这辈子所求得,就是他们平平安安……
让江安安在后屋陪着阿嬷,她便去前面忙活了。
正好开张,却见江慧芳突然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二话不说掀翻店里的空桌子:“好你个乔若寅,主意都打到老首长那儿了,你手段够多的啊!”
尖锐的痛斥惹来外头路过的人频频回顾。
“你又闹什么?”乔若寅皱眉。
“还装蒜,今早张燕来给我检查,把昨晚的事都告诉我了!”
江慧芳目光阴毒,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你讨好老首长,想让他们给你撑腰是不是?还给他们做面,就你做的东西,吃死人还要连累驭城!”
乔若寅顿觉青筋隐隐作痛:“你说话干净点,我们家的面没有问题。我也没找谁给我撑腰……”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要么把店关了,回江家老老实实洗衣做饭,要么跟驭城离婚,带着你那两个拖油瓶滚,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慧芳踢开脚边的椅子,风似的走了。
乔若寅表情很是难看,心里更是多了分不安。
但顾及阿嬷和孩子,她又匆匆朝后屋看了一眼,好在没被他们发现。
她松了口气,只当做什么没有发生,摆好座椅继续招待客人。
忙碌也让乔若寅没有时间去想江慧芳的话。
晚上打了烊后,她才抱着已经睡着的江安安回去。
一进门,便听堂屋传来江慧芳诉苦。
“当初你娶乔若寅我就坚决反对,都怪爸死要面子非要你给乔若寅名分,结果她进门没多久就克死了爸妈!””
“现在她天天在家气我,我看她是要把我也克死才甘心!咱江家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狗皮膏药?!”
“亏你还是个团长,连婚都离不了。”
乔若寅停住脚,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江安安。
下一秒,江沧清冷的嗓音幽幽传出。
“军婚只是难离,不是不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