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娅回到了自己婚前买下的单身公寓。
坐在冰冷的沙发上，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看着当年和季司贤婚礼时的录像视频。
屏幕上，季司贤被伴郎们簇拥着上前，脸上笑意深许。
那时慕雪娅天真地以为，即使现在不爱，可人生百年，季司贤总会爱上自己。
如今才恍然，有些事……终究只是她以为。
慕雪娅敛下眼睫，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轮番扎过，满是疮痍，鲜血淋漓。
窗外又下起了雨，寒意钻过缝隙侵入身体。
慕雪娅窝在阳台吊椅里打了个冷战，不禁轻轻环住自己。
刚吃下去的药，苦涩还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慕雪娅打开手机，翻看着相册里自己和季司贤的合照，想从中品到丝丝的甜。
可到最后才发现，甜过之后更苦。
因为她和季司贤，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酸楚蔓延至鼻间，慕雪娅有些想哭。
突然，手机响起，是闺蜜打来的：“离离，我找到一家特好吃的餐厅，叫上季司贤咱们一起去啊？”
听到这个名字，慕雪娅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犹豫了半晌，她浅声说出了真相：“我和他……离婚了。”
闺蜜一愣：“为什么？是不是他对不起你？！”
慕雪娅喉咙哽塞，好久才闷声回：“我不怪铁树不开花，只怪我自己没本事。”
挂断电话后，慕雪娅疲惫的躺倒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电话吵醒。
电话里，自己老妈的语气严肃：“马上回家。”
慕雪娅不明所以，但还是赶了回去。
不想刚走进家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神色肃穆的爸妈，以及季司贤的爸妈。
而季司贤与顾雪琳就并肩站在他们面前。
一瞬间，慕雪娅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遂步走上前，直接跪在了父母面前：“爸妈，段叔段姨，离婚是我先提出来的。”
黎家家教很严，一向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言论，小时候她没少挨打。
因此，幼时每当自己闯了祸，季司贤就会揽下所有，替她受罚。
那时她对季司贤笑着说：“敬怀，有你在真好，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季司贤只是笑而不语。
……
回忆着过去种种，慕雪娅鼻尖一酸，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离开季司贤，而甘愿受罚。
季司贤见状，走到慕雪娅身边将她一把拽起。
他看着双方父母，声音寡淡：“我和慕雪娅并不相爱，一开始答应结婚也只是为了应付你们而已。”
话音落下，客厅里瞬间一片寂静。
慕雪娅浑身一颤，无力地合上双眼，不敢去看自己爸妈的神情。
沉默半晌，两家父母皆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们长大了，翅膀都硬了。随你们去吧，以后别后悔就行。”
说完，便将三人都赶了出去。
走出老宅时，雨过天晴，半空中架起一道彩虹。
慕雪娅站在原地，看着欲上车离开的季司贤，没忍住开口问：“怎么……这么急着见爸妈？”
季司贤顿了下，看了眼顾雪琳，眉眼温柔：“她想结婚了。”
看着他唇角淡淡笑意，慕雪娅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背脊爬上了头顶。
这时，顾雪琳从季司贤的身旁探出脑袋，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
“离离姐，听敬怀说你是做婚礼策划的？不如我们的婚礼就交给你吧！”
凉爽的风静悄悄吹过。
季司贤神色微微不悦：“雪琳！”
顾雪琳笑容一僵，神色有些委屈。
眼看气氛要僵持下去，慕雪娅强扯出抹笑：“没事，就让我来吧。”
季司贤循声看向她，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慕雪娅避开他的眼神，轻声解释：“就算离婚了，我们也是青梅竹马，这点忙我当然会帮。”
而且，这大概是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告别两人后，慕雪娅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找出当年和季司贤结婚时自己设计的方案，一遍遍地看着，之后便开始给季司贤和顾雪琳设计婚礼方案。
可做了五六个方案，每次不到一半就被她自己否定。
不满意。
慕雪娅想给季司贤最好的一切，哪怕是他和别人的婚礼，她也希望是最完美的。
选了很久，慕雪娅最终定下了婚礼场地——巴黎。
浪漫之都，也是季司贤最喜欢的城市。
这时，电话响起，是闺蜜发来的：“干什么呢？”
自从知道自己和季司贤离婚之后，闺蜜每天都会发来各种邀约。
慕雪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里阵阵暖流划过。
但看着眼前什么都没确定的婚礼策划，她还是拒绝了：“我在忙，过几天吧。”
这句话刚发过去，闺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在忙什么？”
“季司贤的婚礼策划。”慕雪娅如实告知。
紧接着就听见对面响起的尖锐骂声：“慕雪娅你是有病吗？接谁的婚礼策划不好接季司贤的，你是不是太闲了，自己找罪受？立刻给我推了！”
听着这些，慕雪娅鼻间莫名有些发酸，她知道闺蜜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可……
慕雪娅声音沙哑：“可他是季司贤啊。”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寂静无声，许久才传来闺蜜的一声叹息。
“你这个傻子！算了，你忙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别什么都藏在心里。”
“好。”慕雪娅满口应下。
挂断电话之后，眼里的光慢慢黯淡成一片死寂。
她一个人对着电脑枯坐了很久，脑海里一片空无，不知何时睡过去的。
慕雪娅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在巴黎圣教堂，满目的洋桔梗铺垫成花海。
花海中，季司贤一身纯白西装，唯有胸口点缀着一颗鲜红欲滴的玫瑰。
他看向身边人的眉眼间具是温柔与爱恋，用地道的法语发问着：“你愿意嫁给我吗，雪琳？”
名字出口的一瞬间，梦霎时碎裂。
一切的美好在此刻都化作了梦魇，追在慕雪娅身后一遍遍的提醒：“他不爱你，他要娶的人不是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一声惊喊，慕雪娅猛然坐起身，满身冷汗。
面前的电脑屏还散发着冷光，上面的婚礼策划依旧一片空白。
慕雪娅看着，脑海里满是梦境里的那一幕幕，最后她僵硬着手指，将梦里一切场景都记录了下来。
不可否认，那是一场华丽的示爱，却是慕雪娅一个人的噩梦！
记录整理好一切，天已经亮了。
慕雪娅给季司贤发了条短信，约他们见面确定婚礼的具体事宜。
可就在起身出门时，她眼前忽然一阵晕眩，没吃晚饭和早饭的胃也一阵绞痛。
慕雪娅手握拳紧抵着胃强忍着，半晌，那痛变得麻木，感知不到，她才终于有力气出门。
可惜到时，还是晚了。
坐在位置上的只有顾雪琳，见慕雪娅出现，她微微一笑，却再无半点昨日的天真：“他没来，失望吗？”
慕雪娅微微怔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雪琳笑了笑。
慕雪娅第一次细心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后知后觉发现她和季司贤口中的那个天真善良，活泼可爱的女生，一点都不像！
这时，一道熟悉男声响起：“在聊什么？”
季司贤坐在顾雪琳身边，目光却是看向慕雪娅。
慕雪娅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来说方案设计吧。场地我选了巴黎……”
话还未说完，被顾雪琳打断：“不要巴黎，选新西兰。”
慕雪娅顿了顿，看向季司贤。
四目相对，季司贤薄唇微动：“听雪琳的。”
慕雪娅攥着方案夹的手微微收紧，顾雪琳看过来的满是嘲讽的目光落在身上有如针扎。
她喉咙一片干痛，只能垂眸喝了口咖啡，掩盖悲哀。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巴黎吗？”慕雪娅装作随口一问。
“嗯，但雪琳不喜欢，这场婚礼我只想她高兴，按着她喜欢的来就可以。”
季司贤的话里充满了温柔爱意，却是给另一个女人的。
慕雪娅只觉得原本安分的胃又开始疼了起来，比出门之前还要疼。
她脸色微微苍白：“我去一趟洗手间。”
话落，便起身离去。
洗手间内，冰凉的水从水龙头不断涌出，尽数浇在慕雪娅脸上。
冰冷的麻木抵消了胃里的疼。
慕雪娅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目通红，脸色苍白，怎么看都狼狈。
多么可笑，自己满心满眼全是季司贤，按着他的喜好来规划的一切，终究还是比不上他对顾雪琳的爱……
一个人缓了好久，慕雪娅才重新回到位置上，对面却只剩下了季司贤一个人。
看出她的诧异，季司贤解释道：“雪琳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慕雪娅点了点头，刚要继续说婚礼方案的事。
服务员端了杯温水放在了她面前。
紧接着，就听季司贤问：“你脸色不好，生病了？”
慕雪娅眼睫一颤，落在腿上的手微微攥紧：“没吃早饭，胃有点不舒服。”
“怎么和小时候一样，总忘记吃早饭？”季司贤皱了皱眉，从随身口袋掏出一板药递到她面前，“吃这个药吧。”
慕雪娅看着眼前的胃药，有一瞬间的怔忪。
这些年她把季司贤照顾的很好，从没有什么病痛，他怎么会随身带着胃药？
慕雪娅不禁想，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吗？
下一秒，季司贤的话摧毁了她的妄想。
“雪琳和你一样，不爱吃早饭，总是胃疼，这个药是她常吃的。”
一瞬间，冰凉侵袭了满身，就连手中握着的温水都成了冰凌，冷彻了慕雪娅的一颗心。
她脑海一片空白，像是机器人般机械的拿过药，吞下，喝水……
季司贤见她吃完药，起身系好西装扣子：“外交院还有事，我也先走了，方案你看着来。”
说完，他抬腿要走。
慕雪娅望着他背影，倏然开口：“敬怀！”
季司贤不不解回头：“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