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川依然沉睡着，无知无觉，和她的世界离的那么远。
纪远歌轻轻上了床，从背后抱紧他，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第一次，她和傅北川这样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她的身体和他的身体，隔着衣服，亲密无间。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纪远歌无声的哭泣。
早上起床，傅北川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不对劲。昨晚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突然冒出脑海，看看身边的客房摆设，傅北川心头一凛。
怎么会？几杯红酒而已，他怎么会醉得那么厉害，怎么会对后面的事情毫无印象，甚至直接在纪家客房睡了一夜？
那几杯酒，有问题？
手机又震动起来，傅北川抓起手机一看，是江妩打来的，忙接了起来。
“彦深，你终于接电话了。”江妩的语气是抱怨的，却充满了担心，“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一夜没回来？”
“我……”傅北川本来想说他喝醉了睡在纪家了，又怕江妩多心，只好随口撒了个谎，“我昨晚在办公室睡的，睡的有些晚，怕吵到你和萌萌，就没回家。”
傅北川还是没有经验，他不知道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
他的话刚说完，江妩一连串的发问让他无从招架了。
“那我昨天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你家又不是没有客房，怕吵醒我和萌萌，睡客房就行了，为什么要跑到办公室去睡？傅北川，你昨晚到底在哪儿睡的？”
傅北川陷入两难的境地，现在再承认他在纪家睡的，更显得有鬼了。
他只能咬住谎言不松口了，“是在办公室睡的。昨天公司突然有事，一直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傅北川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很可信，但他沮丧的意识到，江妩那么聪明，肯定会起疑心的。
是的，江妩的确起疑心了，但她还是决定相信傅北川，她想了想，觉得没必要为这个争执，还是先问要紧事好了。
“跟纪远歌分手的事，你昨天跟她说清楚了吗？”
江妩这么一问，傅北川才想起来，解除婚约的事他压根就没提！
还没来得及提，就喝醉了，后来的事就不太记得了……
“我……”傅北川从没这么窘迫过，这么重要的事，也没办法再撒谎了，他只好承认，“这件事，我还没有跟远歌说。”
电话另一端，江妩的呼吸一顿，“为什么？”
为什么还没有跟纪远歌说？傅北川反悔了吗？
“没来得及。”傅北川郁闷道，“唯唯，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跟她说。”
“现在就去跟她说？”江妩马上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你现在还在纪家？”
“不不不，我在公司。”傅北川吓一跳，赶快否认，“我的意思是，我马上去纪家找她，跟她说清楚。”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漏洞百出。
他握着手机，愧疚地等着，等着江妩的质问和愤怒。
可是并没有，江妩只是淡淡道，“好。那先挂了，你先跟她说清楚吧。”
挂上电话，江妩仍站在窗前发呆。
傅北川在撒谎，她知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
昨晚他没有跟纪远歌提分手的事，而昨晚，他也没有在办公室过夜。
昨晚，他在哪里过的夜？跟谁在一起？
江妩不敢再想，只要一想，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切割她的心脏。
是啊。纪远歌是纪家唯一的继承人。偌大的家产，再加上纪家的势力，傅北川动摇了，甚至后悔了，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人性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哪里经得起考验呢。
江妩看着天边的朝霞，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喔喔喔……”床上传来萌萌调皮的鸡鸣声，“妈妈，公鸡打鸣了，天亮了！”
江妩放下心头的愁绪，换上笑脸扭头看向女儿，“大公鸡都打鸣了，那萌萌也该起床啦！”
萌萌伸长脖子，又来了一声“喔喔喔”，然后大喊，“爸爸！起床啦！大公鸡都打鸣啦！”
江妩鼻头一酸，忙掩饰地抱住女儿，“爸爸昨晚没回来，萌萌不用喊爸爸了。”
“爸爸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爸爸不要我们了吗？”萌萌睁着大眼睛，天真地看着江妩，眼里满是担忧。
知道萌萌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但听她这么说，江妩心里还是很难过。
“怎么会呢？爸爸怎么会不要小萌萌呢？爸爸的公司昨天出了一些事情，他赶去处理，晚上就在办公室里睡的。”江妩柔声跟女儿解释，帮女儿穿上漂亮的晨衣。
两不相欠
傅北川下楼后，看到纪家一家三口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坐得端端正正的。
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三人都扭头朝他这边看过来。
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傅北川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他忽然就明白了，昨晚的确出事了。那几杯酒，的确有问题。
“彦深！”杨婉玉第一个站起身，她满脸愧疚，伸手握住傅北川的手，眼泪瞬间涌入眼眶。
傅北川的心冰冷冰冷的，但他脸上还是勉强笑着，“伯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纪正雄也站起身，一脸自责的表情，用沉痛的语气说：“彦深，是我教女无方，我们纪家，对不起你……”
“爸！妈！”纪远歌端坐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体却一直在颤抖，“你们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的声音尖锐且神经质，仿佛一把锋利的刀，“这件事，我会自己跟彦深解释清楚。”
纪正雄还要再说什么，杨婉玉拉拉他的衣袖。
在自己女儿面前演戏，还是挺难为情的。她知道女儿的心情，知道她心里对他们充满了愤怒，却又不得不维护他们的那种纠结。
“那……你跟彦深说吧。我跟你爸，暂时回避一下。”杨婉玉赶快拽着纪正雄走开。
傅北川可不傻，她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被他发现。还是让远歌去解释比较好。
傅北川确实薄情，但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纪远歌带傅北川来到旁边的起居室。
深蓝色的窗帘雅致沉静，冬日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户中照进来，洒在纪远歌白色的长袍上。
她在房间中间站定，看着傅北川，“彦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大颗的眼泪从她眼中落下，她缓缓下跪，径直跪在了傅北川的脚前，“昨晚的酒里，我下了毒。新型毒品，人服用之后很容易上瘾……”
傅北川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低头看着纪远歌的头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纪远歌的头发还很浓密，又黑又亮，似乎她所有的生命力都被这头黑发夺走了。
心脏“咚！咚！咚！”，一声一声，沉闷的跳动着。
世界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傅北川仿佛潜身水底，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异样的清晰。
“彦深！你恨我，你恨我吧……”纪远歌抱住他的脚踝痛哭流涕。
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裤脚。
傅北川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枯哑，“你都知道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能让纪远歌做出这种事情来，只有一个原因。她知道他和江妩重新在一起了，还知道他们有了个女儿。
也对，纪家手眼通天，有什么事是他们打探不到的呢？
“真的对不起，彦深……”纪远歌仰起脸看着他。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痛楚和恐惧。
傅北川弯腰扶起纪远歌，“这样也好，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他伸手帮纪远歌擦擦眼泪，“远歌，我欠你的，还清了。”
说完，傅北川转身离开。
“彦深！”纪远歌在背后嘶吼一声，如困在笼中的母兽。
傅北川苦笑着摇摇头。一次染毒，终身戒毒——所有人都这么说。可是，也许他是个意外呢？
傅北川走出起居室的时候，表情淡定如常，脚步也很稳，他跟纪正雄和杨婉玉道别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傅北川的背影消失，杨婉玉冲到休息室。
休息室里，纪远歌还瘫坐在地上，她已经没再哭了，眼睛呆呆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远歌，傅北川知道了，是什么反应？”杨婉玉问女儿，“怎么他那么镇定？”
“妈，我累了，我想一个人呆着，麻烦您出去，好吗？”
纪远歌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都不看杨婉玉一眼。
“好好好，妈出去，妈出去。”
杨婉玉走出休息室，忍不住对纪正雄哭道，“正雄，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报复了傅北川，也把自己的女儿给伤透了？”
纪正雄皱皱眉，“远歌这孩子就是心太软。”
傅北川走出纪家之后，先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有卫浴设施还有替换衣物，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刮了胡子，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体面。
然后，他买了香槟，鲜花和蛋糕，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那里，有人在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