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漄抬手解开衣裳:“那给我上点药吧,刚才没来得及处理。”
盛小梨点点头,先前远远看着就觉得陈敬如下手狠毒,眼下靠的这么近去看,就觉得更触目惊心,先前后背的杖责是瘀伤,虽然也流了血,可毕竟还是隔着一层皮肤的。
可眼下贺漄的胸膛,却颇有些让人无从下手的感觉,仿佛即便是上了药也会被血冲掉,她不自觉想到了很久以前贺漄小腹被刺伤的时候,那时候也是流血流的很厉害:“……这么厉害,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贺漄摇摇头:“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皮肉伤,大夫来了也只是开些无关痛痒的药,我也没功夫喝。”
他开了小柜子,取了一个小瓷瓶塞进盛小梨手里:“有劳你了。”
“我该做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贺漄沉默了下去,这让盛小梨有些意外,她以为贺漄吃了这么大的亏,会想着法子报复回去的。
可他现在却没说话。
她仰头看过去,本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可一抬眼却发现贺漄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手重了?”
贺漄摇摇头:“没有……陈敬如这个人,虽然心黑手辣,可不是没脑子的,他今天敢来挑衅,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在查出来之前,不太好动他。”
盛小梨手一顿,贺漄这是猜到了?他知道陈敬如身后有人……那会不会能查到明公子是谁?
可她不能问,只好点点头,继续给贺漄上药,可刚才扑上去的药粉却已经不见了,她只好重新再上一遍,贺漄靠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久久没再吭声,安静的盛小梨都以为他睡着了。
直到她再次上完药,用白布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抬起头来才发现贺漄脸色白的厉害,嘴唇也被咬出了牙印,他很疼。
盛小梨手一颤,小瓷瓶险些摔在地上:“贺漄?!”
贺漄睁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盛小梨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贺漄疼昏过去了。
“没事就歇着吧。”
贺漄看了眼天色:“今天难得回来的早,我去给母亲请个安。”
这副样子还去?可人家母子间的事儿盛小梨又不能拦着,只好点点头:“路上小心点。”
贺漄笑了笑,转身出了门,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盛小梨才垂下眼睛,却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满手的血,都是贺漄的。
贺漄现在不能动陈敬如,那明天那个人还会不会去找贺漄的麻烦?不过贺漄去找长公主了,说不定就是要求救……
她不该操心这些的,反正贺漄只要还存着娶她的念头就好,旁的,管他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秀水送了一摞纸进来:“姑娘,查到了一些陈敬如的事,但是没找出线索来,那个明公子不知道是谁。”
这在盛小梨意料之中,若是秀水能那么轻易就查到人,贺漄也就不必委屈自己,留着陈敬如了。
她接过秀水手里的纸张一页页的看过去。
乾瑞七年夏,陈家死契奴仆七岁幼女投湖而死,遍体鞭伤,惨不忍睹。
乾瑞七年冬,购入九岁女童,次月无,遍寻无果,乃至深井,得寻,失血而死。
…………
乾瑞九年春,众公子与陈家山林狩猎,现大坑,坑内三尸具为幼童,草席裹尸,不辨容貌。
…………
盛小梨将纸张狠狠拍在桌子上,气的浑身发抖:“禽兽!”
秀水没开口,她先前查到的时候也是气的厉害,可这样的人,做了这样的事,却仍旧还在朝廷做官。
“姑娘,你别生气了,这种事不是没人知道,可他害的都是自家的死契奴才,还都有罪名,旁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盛小梨说不出话来,她想管,可管不了,而能管的人,却并不愿意去做。
她难过的叹了口气,秀水语气却忽然急促了起来:“姑娘,来人了。”
那些纸张来不及再烧,只能匆忙塞进秀水手里,不多时贺漄果然进来了。
盛小梨调整了一下脸色,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来:“这么快?”
“母亲要休息了。”
贺漄目光扫过秀水,落在她手里的纸张上,盛小梨心脏不自觉提了起来,唯恐贺漄问一句那是什么。
可直到她给秀水递了眼色,直到秀水退出了屋子,贺漄都没再说一句话。
第299章 贺漄的把柄
盛小梨有心想利用贺漄收拾了陈敬如,可又怕露出马脚来,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今天那个人,不怕你吗?他怎么敢和你动手?”
贺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阴沉了些:“有些过节,不提也罢。”
盛小梨被他堵住了话头,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贺漄看了眼天色:“不早了,睡吧。”
说着话他却站了起来,盛小梨一愣:“还有事?”
贺漄抱了床被子往外走:“眼下后背的伤也不碍事了,我起的又早,回回都把你吵醒怎么好?还是睡外头安生些。”
这话让盛小梨很吃惊,她打量着贺漄,试图从他身上看出点别的来,这个人应该步步紧逼才对,为什么忽然后退了?
这么快就对自己失去兴趣了吗?
可他刚才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糕点……
她摸不着头脑,心里各种思绪翻转,却始终没找到合理的解释,对方却已经将软榻收拾好了,放下被子又走了回来:“怎么还不睡?” 贺漄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看着我,会让我以为你想我留下。”
盛小梨下意识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她转身上了床,背朝着贺漄没再看他,心里却有些懊恼,刚才反应太激烈了,她其实可以更缓和一些的,最好是给贺漄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至少不该拒绝的那么干脆。
可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弥补?
她叹了口气,抱紧被子闭上了眼睛,但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先是由近到远,再由远及近,随后身边的床榻微微一沉。
贺漄还是过来了。
盛小梨心里一松,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庆幸,随即这份庆幸就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感觉,但她没敢往细了想,只是强逼着自己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宿她睡得还算安稳,至少贺漄起身的时候她毫无察觉,等阳光再次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她才睁开眼睛。
她翻了个身正要起来,一撩被子,却瞧见上面氤氲着成片的血迹,是贺漄的伤……鞭子怎么能抽出这么多血来。
她心里叹了口气,扭开头没再看。
她在屋子里读了一整天贺漄的书,却没看进去多少,秀水每进来一回,她便要紧绷一回,可那位明公子没有再送信过来,那是不是说,陈敬如没有再去?
她将手里的书合上,随手一丢,一封薄薄的信却从书里面飘了出来,她随手捡起来本想塞回书里去,可瞥了一眼,立刻就愣住了。
乾瑞十三年,陈敬如曾因贺家获罪,盛小梨一直以为和贺漄没关系,毕竟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可这封信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贺漄的十三岁并不只是个寻常少年。
至少那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栽赃陷害,并用这个法子,将陈敬如从一个右威卫将军,连降三级,变成了一个中郎将。
从十三年,到如今的二十一年,八年间,竟然一次都没有升迁,天子脚下,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除非有人压着,不许人再给陈敬如升官。
而这个人即便不是贺漄,也一定和贺家有关系。
当初贺漄栽赃陷害陈敬如的证据,现在就在盛小梨手里,若是这东西到了陈敬如手里,或者是那个明公子手里,贺漄一定会获罪,那她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可这么重要的东西,贺漄怎么能那么粗心,放在这小书房里?
盛小梨一时间心思烦乱,外头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连忙将信放了回去,起身走到一旁,拿起剪刀假装在修剪花枝。
云水在外头喊了一声:“阿盛姑娘可在?爷落下了东西,让奴才回来取。”
盛小梨应了一声:“进来吧。”
她放下剪刀:“落下了什么,可我要帮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