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们回家。」
他向我伸出手,像神祇,又像是为我而来的落日余温。
奈何我看着他这张矜贵清冷的脸,就想到了我那痛失的七个亿。
我抬头望向他,嘴角一撇,满脸委屈,「可我……哪还有家啊。」
三分柔弱,七分怜悯,好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孤女。
「……」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在我的惊呼声中,俯身将我从地上捞起。
我吓得骂骂咧咧:
「沈星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对自己的继女做出这样的事!」
「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林音音。」
「嗯?」
他抱着我往外走,揽着我的左手又将我的头往他的怀里送了几分。
雨后的空气里,我听见他被风吹散的声音。
温润而又好听,让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想哭的话,就哭吧。」
所以,我哭了。
一定因为他的声音太过动听!
05
沈星逐如他所承诺地带我吃了芜坊的水煮鱼。
吃饱喝足的我餍足地躺在沙发上望天。
直到洗手间的门微响,我转过头去,看见沈星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走到我的身旁坐下。
白衬衣,碎发微湿,摘掉了眼镜。
坠陷的沙发让我感觉手心有些莫名地发痒。
我在沙发上滚了一会儿,看着他微眯着眼睛用手机回复消息。
嗯,睫毛挺长。
啧,鼻子也挺翘。
听说鼻子翘的人……嘿嘿嘿。
但是,这不是他十秒过去了,看都不看我一眼的理由!
我没忍住,贱兮兮地用脚轻踢了他一下,骚扰他。
「小爹,小爹,你干吗呢?」
「小爹,小爹,你怎么眯着眼睛啊?」
「你是真近视吗,我还以为你的眼镜是用来装 13 的呢!」
「诶,你抓我做什么呀!」
我踢出去的小腿被他抓在手里。
沈星逐剑眉微挑,放下手机,向我逼近。
我突然感觉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不住地往后缩。
他却步步紧逼,在沙发最后的角落里帮我捋好耳边的发,轻描淡写:「林音音,我说过了,等到了时间,这笔钱我自然会给你,所以,你不需要勾引我。」
我受惊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突然有了一分被戳破心思的尴尬。
我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问:「那是什么时候?」
「你二十岁那天。」
「嗷……」我又开始贱兮兮,「那你刚才到底在看什么呀?」
「公司的财务情况,」沈星逐揉了揉眉心,「在帮你挣钱。」
我很是捧场:「哇!不愧是我的小爹!」
……
「林音音!」
「唉,音音在!」
「你真当我不会打你吗?」
嗯,你当然不会。
因为你,就是为我而来的啊。
……
06
沈星逐是为我而来的。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市中心的医院。
那时的我,正被以方夏彤母女为首的亲戚拦在我妈病房的外面。
他们将我强硬地压制在地上,看着我「微不足道」地挣扎。
既嘲讽着我们母女的无能,又嗤笑着讲将要如何瓜分这即将没有主人的七个亿。
你想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嚣张?
因为钱能使鬼推磨,而在权力之下的金钱更是有用极了。
让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签下一份遗嘱很简单,让这份遗嘱具有法律效力也同样容易。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我妈厌恶我至极,早就扬言过,就算是把钱都捐了,也不会给我留下「一分一厘」。
她恨透了那个男人,也同样恨透了我,即使我什么都没做过。
沈星逐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在我被方夏彤恶意踩着手指疼到撕心裂肺的时候。
他就那样带着一众警察与律师,突破了长廊外一群壮汉的防线,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冷着一张脸,让身后的律师拿出了一份文件。
那群人在看过后,立刻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星逐,连挣扎都没有地让人打开了我妈住着的那扇门。
虽然我不知道那份文件上写了什么,但我知道,能让这群人遵纪守法,老老实实接受的东西,必定带着不愿让人探究的内容,所以我很「审时度势」地从来不问。
因此,我当时没想别的。
只是觉得沈星逐这匆匆而来救场的模样还挺帅气,琢磨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可正当我还在想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以身相许时。
从病房里出来的沈星逐就当场宣布,他即将要成为我的后爹,并与我妈择日举行婚礼。
我还尚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懵在原地,一旁的方夏彤却当场红了眼。
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沈星逐:「你明明说你对钱不感兴趣,为什么宁愿接受一个将死的老女人,也不接受我!」
哦豁,有瓜!
我在旁边竖着耳朵又听了几句,才分析出来。
感情我这位小后爹,被方夏彤用钱砸过呀,只是他似乎没有同意。
我正靠着墙听得起劲,一双温热的手从后捂住了我的眼。
「林音音,不想看,可以不看,再也没有人会逼你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
原来有些话,不用说。
就会有人懂你。
07
我没问沈星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从一出现就一副与我十分熟稔的模样。
很奇怪,对于他的这种「自来熟」我也并不反感,因为他的言行举止也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但我确信,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未见过这个叫作沈星逐的人。
而我知道他是为我而来的这件事,不光是因为我偷听到了那天他与我妈的谈话。
「音音交给您,我再放心不过了,谢谢您。」
「不用客气林夫人,护着她本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还源自我那莫名其妙的依赖感……
有一次,我刚喝完水,抬手一递,就被沈星逐接了过去。
那么地理所当然,那么地自然而然。
就像是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他懂得我所有下意识的动作。
又比如,我瘫在沙发上无聊地叹气。
他就默默地穿上衣服,抓起了车钥匙。
当他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时,我吃上了心里默念半天的水煮鱼。
以及……我在外面追尾了别人的车,第一反应就是打给沈星逐,然后心虚又安全感满满地坐在车里,看着他帮我处理后续的事宜。
总之,我对他莫名其妙地就有着超出常人的信任和依赖。
而我的第六感也告诉我,我的这个便宜小爹,主动参与到我这乱七八糟的家族纷争里,就是为了我。
虽然我的亲戚们(比如方夏彤母女),看着一副脑子不大好的亚子,那也只是因为她们的背景地位让她们嚣张惯了而无所畏惧。
毕竟人在高位,无所束缚时,也就没有了什么忌讳。
08
葬礼的最后一天。
方夏彤母女自然是不死心地来给我「上课」。
「音音啊,大姨说话比较直,但心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跟大姨置气啊。」
我将头发盘起,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玩着手机。
屏幕里是现下最红的一款乙游,有五个男主线可以攻略,我鬼使神差地选了最像沈星逐的那个。
清冷矜贵,沉稳自持,不苟言笑,却总是无度地宠着屏幕里的女主,让人很有依赖感。
一旁的方夏彤早就憋了半天的气,「林音音,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对待长辈的吗?」
我继续敷衍:「嗯嗯嗯,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她气急了,但仍旧提防地看了眼四周,见没有沈星逐的影子,开始对我输出。
「林音音,别以为沈星逐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他也不过是为了那笔钱才对你好,看你这见肉就上的样子,跟你妈一个德行。」
「沈星逐不过是一时被你妈给的利益蒙了眼,等他清醒过来,早晚都是我的人,你在这得意什么?」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那么怕沈星逐,毕竟他也只是个比我大三岁的学生。
但似乎所有人都对他「讳莫如深」,也因为他对我都有了三分礼让。
而我这个人,向来极会狗仗人势,有这等好处,不回报一下这对母女,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睚眦必报。
我心里顿时滚过了八百个想法,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回馈」这对母女。
想了想,最终决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我敷衍的态度,转而用幡然醒悟般的表情看向方夏彤,掐着嗓子力求纤弱无辜。
「我、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些,那、那我该怎么办啊表姐!」
见我突然服了软,方夏彤虽有些疑惑怀疑,但还是耐不住自己的急性子,对我态度大变。
「嗨,就说你这孩子心思不用在正地方。」她连忙坐下挽住我的手,「好妹妹,之前的事是姐姐不对,但咱们毕竟是自家人,姐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抢走咱们家的东西不是。」
「这样,你帮姐姐跟沈星逐牵个线,等姐姐拿下他,你妈妈留下的那笔钱,自然也回了咱们家。」
我迷茫地捧着脸,迟疑地看着她,「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呀表姐。」
方夏彤嘴角藏着忍不住的笑,「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家、为了你吗,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我闻言乖巧点头,笑眯眯地说了声「好」,然后继续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唔,这个角色,真的很像沈星逐呀,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
方夏彤兴奋得闲不住,又对我说了几句姐妹间的「体己话」,就站起身来帮我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
我低头玩着手机,唇微微弯起。
还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姐姐啊。
09
我转头就把答应方夏彤的事给丢出了二里地。
两周后,在第 N 次被沈星逐从包厢里抓出来的我终于怒了。
「行行好,大哥,我还年轻,有夜生活很正常,哪有人天天八点就门禁的啊!」
「你瞅瞅他们,笑话我这么大了还要家长来接!」
沈星逐淡淡地扫了包厢一眼,过于有压迫感的视线扫得刚才怂恿我「跟他对着干,让他沈星逐知道这个家谁才是大小王」的人全都低头耷拉着装鹌鹑。
沈星逐倒是很给我面子地没有当场跟我争论谁才是大王,只是转头第二天就把我的卡全给停了。
我「真.丧考妣」地站在他面前撒泼。
「我要我妈留给我的钱!」
「等你二十岁,全都是你的。」
「我要去瑞士玩!」
「机票订完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我——!呃……真去啊?」
我没想到他能答应得这么痛快,还以为要磨上好久。
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坐上了去往瑞士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