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婧儿抱紧怀中的行囊,行囊干瘪,里头只有一套衣裳和简单的首饰。
过了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气走上台阶。门环是铜制的,许有两斤重,她素手握上去,冰冰凉凉,也忐忐忑忑。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小厮,头戴幞头,青衣皂靴,干净斯文。不像是个看门的,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连开口说的话都极其有礼:“敢问姑娘找谁?”
“我…”
颜婧儿瞧着这小厮身上穿的都比一般人家好,脸上虽是客气周到,但那骨子里就透着权贵府邸豪奴的自豪与骄傲。
她停了下,尽量斟酌言辞道:“我是顾丞相的远房亲戚,特来探访的。”
这话说出来都没人信,就她们这模样,也敢说是丞相府的亲戚。就算是亲戚,这么一看,也像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颜婧儿脸颊微热,有些局促,因为她的确是来打秋风的。
那小厮像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惊诧了下,很快就面色如常道:“很抱歉,我家大人不在府上。”
这便是委婉拒绝了,连门都没让她进呢。
“哎,你先别关门,我家小姐可是你们大人的……”
“奶娘,”颜婧儿赶紧摇头:“不可说出来。”
奶娘这才察觉自己差点冲动失言。
颜婧儿是顾丞相未过门的妻子这事,没人知晓。两家定下这亲事没多久就各自搬家了,多年来也没怎么联系,估计两家大人都渐渐地没把这亲当回事。
颜婧儿父亲说是不舍得将女儿远嫁,实际上心里也是清楚亲事大抵会黄。毕竟两人年纪相差这般大,男人们着急传宗接代,可等不了那么久的。说不准顾家早就另外说亲了。
奶娘这次也是听说顾丞相还未娶妻,所以才劝着颜婧儿来京城碰碰运气。万一他还认这门亲,她家小姐以后就有了依靠。万一不认,但想必也应该顾及当初两家情谊,妥当照看才是。
奶娘来的路上便是打的这么个想头,可没想到来了丞相府,连门都进不去。
二月的天气还有些寒,就站在门口这么会儿,颜婧儿衣衫单薄,冷得瑟缩了下。
眼看就要到午时,奶娘说道:“小姐,既然丞相大人这会儿不在府上,那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寒,吃点热乎的填饱肚子再说。”
颜婧儿点头。
没了马车,两人只能徒步而行。但这一带是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地方,处处是显赫门庭,没有茶聊酒肆,更别说什么吃食铺子。
颜婧儿和奶娘走了半个时辰,拐了几条街才总算见到个混沌小摊。
吃过馄饨后,胃里总算温暖了些。这一温暖,奶娘很快就鼓满了勇气,拉着颜婧儿又走回了常府街。
开门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小厮,许是见颜婧儿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不忍发脾气。他耐着性子道:“我家大人真不在府上。”
“上哪去了?”奶娘问。
“这也是你能问的?”小厮瞪大眼:“莫说你一个庶民,便是其他贵人来了也不敢问这种话。”
奶娘讪笑道:“我一时口误,小哥你行行好,我家小姐真是你们大人的亲戚啊,我们有信物呢。”
“信物拿来看看。”
“这可不行,这信物极其重要,得当面交给顾丞相。”
看门小厮被弄得彻底没脾气了,木着脸道:“你们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就要送你们去见官了。”
随后,他又关上大门。
没法子,千里迢迢赶来,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于是,两人顶着寒风等了许久,直到一辆古朴精致的马车停在门口,上头下来个约莫四十的男人。
“你叫颜婧儿?”
管家顾荀拿着信物细细打量,一对羊脂白玉环扣,上头确实刻着顾景尘的名字。
顾荀是顾家多年的忠仆,此前顾景尘还未发迹时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因此,顾家和颜家的这桩婚事他也是知晓的。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就当不了了之的事,今日突然冒出来。
思量片刻,顾荀对颜婧儿道:“小姐先稍坐歇息,此事待我家大人回来再作定夺。”
颜婧儿点头,脚下踩着柔软的绒花毯仍旧觉得不踏实。适才在门口遇到此人,他只简单问了几句,就将她们带进来。
她余光暗暗打量厅内摆设。
厅内陈设奢华大气,紫檀木的太师椅摆在两列漆柱下,墙壁上挂着两幅字,写的什么瞧不清,但字体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厅堂正中央挂着个匾额,上头写着“海纳百川”四个大字。
东西两面是雕花琉璃窗,琉璃窗下摆放着精致的盆栽,其中一盆是君子兰,二月花开得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