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夏打开后备箱,将买的酒和茶叶放下,又问,“舅妈呢?”
“在里面做饭呢,你不是喜欢她做的狮子头么?她一早就开始准备了。”
林东将她手上的东西接过,两人并肩往里走。
桑夏想到刚才路上遇到的车辆,“舅舅,咱们这小县城,最近是不是来得人有点多?”
明明不是节假日,但是下来的车流量变多了。
林东脸上都是笑意,“那是,咱们是要发达了,听说上面要把这里打造成旅游景点,到时候这一片都是旅游区,已经有大老板们下来看了,现在我和你舅妈就指望着房子被拆迁呢。”
桑夏一进屋,就看到了一个二十八岁左右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正在看电视,而舅妈李素则正在做饭,宛如伺候老太爷似的。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看到桑夏,将嘴里正在吃的苹果放下。
“哟,我们城里人回来了,家里脏,随便捡个地儿坐吧。”
林东和李素脸上都出现了一抹尴尬,但也不好说什么。
李素拉过桑夏,左右看了看,忍不住担心问道:“瘦了,你爸是不是宠着那个女人,都忽略了你?”
“那肯定是这样的啊,她妈都死了多少年了,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遇到更漂亮的,谁还记得你家里这个下堂妻。”
说话的是那个二十八岁左右的女人,是桑夏的表嫂,这个家的儿媳。
她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又看了一眼厨房。
“菜都还没做好,叙什么旧。”
李素只好先放开桑夏的手,“夏夏,你坐,我还有两个菜就做好了。”
桑夏眉心皱了起来。
对方翻了个白眼,“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你们家现在的房产都是那个女人的了,你看你爸都几年没回来烧纸了,现在养着你,还不是因为你有用。”
桑夏微微抬头,看向说话的表嫂,压下心头莫名被挑起的火气。
“我家的事,就不用表嫂操心了。”
何珍又翻了一个白眼,“是呢,你们一家都在城里那么有钱,还开大公司,听说一辆车就是几百万,哪里用得着跟我这种小贫民计较啊,我们一辈子挣的钱,还没你一天挣得钱多。”
林东拉了下桑夏,示意她不要计较,甚至带着点儿乞求的意思。
桑夏只好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何珍。
何珍冷哼一声,踩着脚上的小高跟回了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把音乐开得很大,直到隔壁都有人来投诉了,她也不管,只让林东去打发人。
林东叹了口气,无奈又赶紧去跟人道歉。
桑夏看着这一幕,虽然清楚林东和李素这么让着何珍有原因。
她并不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何珍说什么。
何珍明显不欢迎自己,事实上她也没打算今晚要住在这里。
吃过饭,桑夏和舅妈提出要走,李素连忙把人拉着。
“夏夏,你的房间都是准备好了的,我才把床单换过,你去住酒店还得花钱也不安全,就在这里吧。”
一旁的何珍忍不住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人家花个两百块钱住酒店就当洒洒水,你替她心疼这些做什么?还不如多心疼心疼我们自己。”
桑夏嘴角扯了一下,若不是看在舅舅舅妈的面上,她绝对会怼得何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素的手还紧紧拉着她,又愧疚,又是不安。
桑夏笑着安抚道,“舅妈,真的不用了,我酒店都已经......”
话还没说完,有人突然来敲门。
林东忙去开门,看到来的是队上的老李。
老李看到桑夏,仿佛看到了救星。
“哎呀,你们家这个大学生真的回来了,上面特意让我过来问呢,说是想在接待贵客的合院白墙上画一幅画,现在那里白色总显得空荡荡的,又担心买得壁画太土,让客人不满意,夏夏是帝都美术院的,这些年酉县就考上了你一个,那边让我来找你问问,愿不愿意去,并且给你提供住的酒店,还额外加一千块钱,怎么样?”
桑夏松了口气,正好可以拿这个作为借口。
“好,我过去吧,要画什么样的?”
“跟周围景色能相融就好,林东下午跟我说你要来,也怪我说漏了嘴,让负责人给听见了,最近酉县来得大人物多,不敢出差错,你要是愿意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桑夏看向李东和李素。
“舅舅,舅妈,你们也听到了,那边需要一个画画的。”
李素也就不好再阻拦了,跟着林东把她送到门口。
桑夏的手里拎着小箱子,上了自己的车。
前面的车在带路,她跟在后面。
到了合院外面,一眼就看到了外面停着的宾利,车牌号隐约竟有些熟悉。
老李也是第一次看到那车,忍不住炫耀。
“夏夏你看见那车没,听说好几千万呐,今晚来的可是个大老板,负责人都陪着喝了好几圈儿酒,也是他说那白墙看着有点空,我才想到了你,这些老板的口味都刁钻,而且开这种车的人,指不定脾气也不好,不过你压力也别太大了。”
桑夏听出他的语气里都是羡慕,笑了笑,“那我进去了,李叔,你回去吧。”
合院是酉县最好的住宿地方,说是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来打造的,从来都不对外开放,接待的都是来酉县投资的商人。
桑夏也还是第一次进去。
庭院造景很雅致,三部一亭台楼阁,五步一假山喷泉,而且看得出来,每一块木料的选择都极好。
接待的听说她是被介绍来画画的,赶紧把她先引去住的房间。
“颜料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要去现场看看么?”
看得出来对方有些着急,桑夏放好自己的东西,点了点头,“那麻烦领我过去吧。”
到了那才知道,白墙的位置确实在最显眼的地方,路过的人基本都会看到。
大概三米多长,映着周围雅致的景色,对于追求细节的人来说,这一片空白,确实有些寡淡。
桑夏打量了下眼对方准备的颜料,虽然比不上她习惯用的,倒也还不错。
“我待会儿就动笔。”
旁边的人本想说让她小心点儿,但想到她是帝都美术学院的,又咽下了想说的话。
桑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细细打量的同时,顺带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
这里最好选择泼墨山水,还得是由浅入深的颜色,事物也不能过多,不然就会显得杂乱。
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弯身调试好颜料,准备动笔。
*
回到接待的房间,陆昱琛抬手揉着眉心,今晚出席作陪的都是当地公司的几个负责人,不少都上了年纪,看得出来都是一些真的想为这小地方做点儿什么,没有帝都圈内的那些勾心斗角,倒是让他放松的多喝了几杯。
他谈判的时候不喜欢喝酒,今晚却有些破例。
齐深见他在揉太阳穴,以为他头痛,“您先歇会儿,我让他们熬点儿醒酒汤送来?”
陆昱琛摘下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酒气似乎散了些许。
男人坐在沙发上,侧脸线条英俊而利落,眉骨深邃,鼻梁高挺,闻言挥了挥手。
“不用,我晚点儿出去转转,你去休息吧。”
齐深点头,“酉县这边没有什么大型工厂,空气质量确实很好,也许上面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想着把这里开发成一片旅游区。
齐深把他随手脱下来的西装叠好,交给了外面早就等着的人。
夜里吹来的凉风有些宜人,陆昱琛扫了眼窗外,提步往外走去。
桑夏已经画好了周边轮廓,确定了整幅画的大致构图,才发觉天色已经全黑了下去。
她画的是老翁垂钓图,要素少,江和山,以及孤独的老翁互相映衬,既不抢了周围景色的风头,又不过分寡淡。
低头注意到颜料盘已经有些脏了,打算去不远处的水龙头那洗洗刷头,顺便换水。
这会儿是晚上十点,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她拎着东西走得快了些,结果低头整理画具时,迎面却撞进了一个微微带着酒香的怀里。
手中没用完的黑色颜料,尽数洒在了白色衬衣上,也落在了桑夏自己身上。
陆昱琛低头,看了眼被泼了一身的衬衣,显然不能再穿了,眉头皱起,幽深黑眸掀起森凉的冷意。
又发现撞他的这个人有些熟悉,等桑夏抬眼,四目相对。
见到他,她似乎更为震惊,眼皮子蓦地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中的东西。
“陆总,您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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