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霍明澈抬起了头。
顾九辞语气没什么起伏：“以后周教练记得谨言慎语。”
语气一如既往的疏离，霍明澈撇下去的嘴角盛满了无措。
他左眼红彤彤的，像只可怜的异瞳动物。
额角的红肿也愈加严重，硕大一块。
顾九辞道：“进来处理一下伤吧。”
她自欺般的想，这是替她受的伤，总得负一下责。
浑然忘了这事故的源头，恰恰是MilkyWay引来的。
霍明澈受宠若惊，跟在身后难得的局促拘谨。
在路过楼梯时，碰见贺冉从二楼下来，是洗漱后的样子。
见到霍明澈，他顿住了脚步：“你怎么在这？”
顾九辞解释：“我帮他处理一下伤，你先去训练室。”
贺冉显然不愿意，走下台阶道：“我陪你一起。”
顾九辞本想从善如流的拱手相让，但想到不能浪费贺冉的时间，还是拒绝了。
看着贺冉一步三回头，不舍又提防的样子，霍明澈心里的酸又泛了起来。
他其实不怕这么个毛头小子，他只是嫉妒，这么个孩子却能得到顾九辞全数的温柔。
医务室。
霍明澈老实的坐在高脚凳上，
顾九辞的脸近在咫尺，鼻息淡淡的洒在耳后那小块的空白上。
不等他那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奔腾，额角就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顾九辞的声音落下：“自己按着，用力。”
霍明澈接过冰包，乖巧的压在肿块处。
眼睛却追随着顾九辞移动，从医药柜到洗手台，一眼不眨。
他撞着胆子，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上次你洗澡，帮你接电话的男人是谁啊？”
霍明澈不懂拐弯抹角，话一出口便是直言直语，完全忘记了十分钟前顾九辞的提点。
他见顾九辞掀起了眼皮看过来一眼，久久未语。
接着，她拿了些湿巾纱布和碘酒等用品过来。
顾九辞拆开棉签，忽然道：“没人动过我的手机。”
霍明澈下意识的想要反问，可是顾九辞陡然之间凑了上来。
他顿时不敢动弹，只能小声的说：“可是上次，有人替你接了电话，说你在洗澡。”
闻言，顾九辞回想了一番。
最近拿她手机的人只有一个人，眼前闪过季文的脸。
涂好药，顾九辞退开了些，见冰包移开了额角，抬手重重压了回去。
霍明澈登时吃痛的“嘶”了一声，然后他听见顾九辞说：“胡说八道。”
“那次是我手机忘拿，被人捡着了。”
听完解释，霍明澈心头的两个小疙瘩“波”的消失了一个。
他抿了抿唇：“那贺冉……”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安静点。”
这种问话方式让顾九辞有种被查岗的错觉，她耐心告罄下了禁言。
霍明澈不再说话，只坐着让人处理伤口。
额角的肿块渐消，顾九辞开始给他包扎。
轮椅比小圆转椅矮，为了方便顾九辞动手，霍明澈弯下脖子把脑袋送进对方手里。
纱布缠一层，霍明澈的背便弯一寸。
弯着弯着，“哐”的一声，小圆转椅重心偏移骤然倒地。
伴随着这声响，霍明澈的脑袋也随之一空。
因为他的唇，正贴在了顾九辞的唇上。
第四十八章
古外今来的偶像剧都是这么写的，男女主如果撞到必会接吻。
当年同战队的队友对此嗤之以鼻，断言正常情况下如果跌倒接吻，那也必定会磕断一颗牙。
那时霍明澈思想还没有情爱，听了一耳就过。
如今想来，只觉得队友说嗤得不太对。
当冲撞力不强烈的情况下，接吻不磕断牙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以上这段想法是霍明澈在这段瞬间，走马灯似的胡思乱想。
很快，他便被狠狠的推开了。
顾九辞脸色苍白，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可以离开了。”
霍明澈也恍如如梦初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顾九辞打断。
“走！”
从未有过的高声回荡在每个角落，霍明澈脸色戚戚的离开了。
随着房门合上，医务室乍然安静。
顾九辞唇上那温热的触觉像是烙印般，经久不散。
不应该这样的。
她仰靠在轮椅上脱下护腕，望着那道伤疤如同一条狰狞的手链镶嵌在血肉里。
伤疤重新被遮盖，随着灯灭，医务室重归寂静。
霍明澈刚一回酒店，电话紧接着响起。
是任晖打来的：“霍明澈！你什么意思？”
对他霍明澈没有好语气：“任总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想干了，俱乐部随时欢迎你递交辞呈。”
他执拗的性子任晖看不惯很久了，要不是因为还有些名气，早就被辞退了。
霍明澈眼眉结霜：“我为MilkyWay夺冠的时候，任总还没来呢。”
“你！”任晖气结。
随后，电话带着怒意被掐断。
翌日，MilkyWay基地总经理办公室。
霍明澈刚一推开门，顿了一下，才抬步走进。
在办公桌之后，苏音毫无顾忌的坐在任晖的怀里，眼睫带泪。
霍明澈不是傻子，瞬间便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任晖压下眉毛，道：“霍明澈，俱乐部对你还是宽容的，不要不识好歹。”
“如果这一次还输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了。”
霍明澈平静的看着他，良久，应道：“好。”
他离开了办公室，没有回训练室，而是出了基地。
帝都的路都是方方正正，东南西北直愣愣的摆着。
可这次，霍明澈停在了信号灯前，看着绿灯，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秋风送爽，吹落了一层枯叶。
老胡同里的小平房，干净整洁，门铃乍响。
严敬刚下班没多久，此刻慢悠悠的走来开门，见到来人微微吃惊：“你怎么来了？”
“教练，我……”霍明澈话堵在喉咙，改了口，“只是想来看看你。”
他的脸色不好，严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侧身让他进去了。
手里被捧着一杯温茶，霍明澈坐在沙发里。
严敬嗓音沙哑，染着慈和：“最近怎么样？”
这平常疏松的话语，却让霍明澈鼻尖发酸。
在严敬面前他又变成了少年，可以露出软弱，不用强撑。
“不好。”霍明澈吸了一口气，气息在喉头打颤，“教练，我好像什么都干不好。”
窗外涌起风动，树叶沙沙作响，卷走一室凄凉。
几日后，帝都体育馆。
顾九辞仰头端详着这座建筑，觉得感受颇多。
她也曾经在这里拿过春冠，拿过联赛总冠。
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赛场，却不想又以另一种形式回来。
贺冉的声音响起：“这是我们登上全冠的第二层台阶，大家全力以赴！”
听着少年们众志成城的低喝声，顾九辞的眼神微晃，短促陷进了回忆里。
摘星与MilkyWay的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
第四十九章
流程如旧，在指示下，顾九辞安静的坐到了教练席上。
这次，MilkyWay仍然没有让苏音上场。
对面，霍明澈出奇的安静，上半场结束，MilkyWay赢了两局。
他始终无动于衷，像个冷静的看客。
中场休息，霍明澈照旧做着部署。
下半场开始，一开始MilkyWay的势头很好，但是李承过于莽撞，后续没有配合好，MilkyWay再次输了。
看到“胜利”二字，顾九辞不自觉看向了馆场的另一边。
那边霍明澈没有表情，十分平静接受了这个结局。
主持人做完总结，MilkyWay战队沉默着离场。
这次主馆因为加强了防控，没人扔东西，但是依旧嘘声一片。
回到休息室，里面坐着任晖和苏音，二人的脸色都出奇的一致的阴沉。
墙上的实时电视还播着现场的画面，显然他们在这里看完了正常比赛。
任晖扔了一张纸在桌上，冷冷的说：“签了吧。”
那是一张辞退报告。
“违约金会赔付，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俱乐部了。”
他的话霍明澈没有在意，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张报告，神思悠远。
倒是夏有铭急了：“比赛期间，怎么可以辞退教练呢！”
“有他没他都一样。”苏音出声讥讽，“不过是个退役选手，难道我们还请不到不成？”
言语间，霍明澈拔开笔盖，签下了字。
MilkyWay没能获得胜利，也有他的原因，如果他能力足够强，能够充分挖掘成员的潜力，也不会用这么久的时间却得不到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