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琛更没有想到，纪雪菲失去了过去所有的记忆，竟然还能记得那枚胸针。
那该是多么重要的一件遗物！以至于可以排除万难，留在她的记忆里。
可是。
可是当她丢失了那枚胸针，到纪陆来找他，请他替她主持公道的时候，他做了什么？
他让她给别人道歉。
给那个，她怀疑偷了她胸针的女人道歉。
她那时候，是多么绝望，多么的无助。
怀着信任和期待而来，却被他亲手击碎踩到脚底。
再多的羁绊，再多的情义，也禁不住这样的伤害和消耗。
更何况，这些年，他是怎么对待她的？
……
纪雪菲告别了宋夫人，走出宋家大门的时候，就看到陆景琛站在她前方。
月光给他身上披了一层浅浅的水色，清冷而又矜贵。
黑夜又给他的瞳色增添了一抹神秘的暗色。
但纪雪菲发现，陆景琛的眸中，有星光点点。
时隔这么多年，她再一次在他望向自己的眼里，看到了星光。
那从她有记忆开始，就让她着迷，让她依恋，让她不由自主去追寻的光。
“菲菲……”
她刚走一步，他已经先于她而动。
不等她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就走到了她跟前，同她面对面。
“陆凌……”纪雪菲没能喊出他的名字，声音就戛然而止。
因为，陆景琛忽然在她面前跪下了。
单膝跪地。
是他在上次老爷子生日宴上，没有做完的动作。
星光与月光之下，他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的钻戒精美绝伦，硕大又切割繁复的主钻，华光大盛。
“菲菲，嫁给我好不好？”
第165章纪雪菲，我没办法离开你
在陆景琛跪下的那一瞬间。
纪雪菲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十三年里，他们相处的点滴，曾经有过的憧憬和希望，一点点破灭的期待，他的傲慢冷漠，他的偏执自我，还有他现在极为难得的卑微……
但最后，她想到了她肚子里的宝宝。
有那么一秒，纪雪菲觉得她似乎动摇了。
因为，她的宝宝需要一个爸爸，需要一个家。
如果说她曾以为自己此生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妥协，但现在，她愿意为了这个宝宝妥协。
为，这个好不容易才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天使妥协。
然而，那一秒的动摇，却在看清陆景琛手中钻戒的那一刻，消散无影。
纪雪菲的目光，落在钻戒的样式上，眸光再度冷静了下来。
这似曾相识的款式……
“陆景琛，”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极为清冷，冷过月光，“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结婚的念头了。
她绕过他，朝前面走去。
宋家的车等在一旁。
“如果我把蝴蝶胸针给你找回来，你是不是就会回头？”陆景琛在她身后问道。
纪雪菲站住，轻声笑了一下。
陆景琛不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在那枚胸针。
“我不知道你的执念在哪里，”纪雪菲深吸一口气，“或许对于这世上的大部分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吧。”
“我猜想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都是真实的你。陆景琛，我相信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伪装过。可是我不敢赌，我不敢赌假如我回头，你会怎么对待我，是像现在这样珍惜，还是回到过去……”
“到时候，我们之间有婚姻束缚，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可能像现在这样抽身而去。”
说到这里，纪雪菲又笑笑。
她垂眼，没人知道她余光在自己的小腹上。
“其实哪怕是我们只是分手，哪怕你从前根本不在意我，不看重我……我也，离开得那么艰难。”
走是走了，但并没有完全的自由。
陆景琛哪怕曾经对她不闻不问，也不肯接受她的离开。
他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生活里，为了让她回去而使尽手段，甚至可以把自己放到前所未有的卑微地步。
纪雪菲真不知道，假如她回到他身边，他会不会故态复萌。
而那时候他们有婚姻，还有宝宝，她想要再度获得自由，会付出些什么。
“菲菲……”
“陆景琛，我没办法接受你和殷柔晴发生过的一切，就像你也不能接受我和俞子舜的过去一样。我们，不要勉强了好不好？”
“那你今天为什么拒绝做陆家的女儿？”陆景琛的冷静终于破冰，他一步逼近纪雪菲，“别说什么是为了宋夫人，你刚刚在宋家，也没同意做他们女儿，对吗？”
他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她自己的心口上。
“你摸着你的心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纪雪菲甩开了手，“陆景琛，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被你的行为所迫，你让陆家二选一，我怎么还可能去做陆家的女儿？”
陆家得到了她，却失去了儿子。
她今后要怎么在陆家自处？
她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我只能说，你赢了。”
“那也算是因为我。”陆景琛过滤了所有他不想听的话，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挑选答案，“纪雪菲，你和俞子舜的过去，我已经说过，我不计较了。你了解我，我一向说到做到……”
“可是对不起，我没你那么随便，”纪雪菲再度打断他，“我做不到忽视你和殷柔晴的事，何况你曾经为了她那样伤害我。陆景琛，我是很记仇的。”
被伤透的心，记得每一次他对其它女人的偏心。
“我不是为了她伤害你，我只是……”陆景琛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怎么也说不下去。
回忆里，是他每一次在他面对纪雪菲和殷柔晴的纷争时，所作出的选择。
陆景琛发誓他从没有刻意去偏袒过殷柔晴。
可是，他却对纪雪菲……
他过去，真的对她很苛刻。
苛刻到自己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那是他做过的事。
他是真的介意。
介意她和俞子舜之间的曾经。
介意到每每见到她，脑海里就会浮现种种不堪的猜测。
他不能忍受他所拥抱过的女孩，也曾躺在别人的臂弯里。
不能忍受她的美她的柔顺，也曾为别人品尝。
他介意到心里只有满满的恨。
“我只是妒忌他，”陆景琛拉着纪雪菲，“我妒忌你喜欢他，每一次关键时刻，都只会选择他。”
纪雪菲看着陆景琛，不可置信地摇头。
“我不懂你是从何而来的判断，”她笑得无奈，但也无所谓，“我以为，我已经做到我所能做的极致了。”
不论俞子舜对她怎么好，都刻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以至于，她那么敏锐的人，竟然都会忽视他对自己的感情。
“陆景琛，你的猜忌，让我无所适从。”
“那以后都不会了，我以后会绝对相信你。”陆景琛把她拉到面对自己，他注视着她的脸，“菲菲，你要我拿什么来给你保证？要不要我把我在纪陆的股份都给你？”
“我不要！”
纪雪菲甩开了他的手，“陆景琛，我讨厌任何形式的绑架。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不依不饶，从头至尾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你那份说不清的执念。你但凡心里稍稍有一点我，都会尊重我的意愿，不再打搅我。”
“这样的你，拿那么来标榜以后会对我好，会信任我？”
陆景琛无声了。
他站在纪雪菲面前，哑口无言。
无论他说什么，无论他怎么恳求，她就是不会回头了。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可以找到绝佳的理由回击。
是啊……
尊重她，放她走。
可是。
“我做不到。”
他说，“纪雪菲，什么都可以，但是离开你，我做不到。”
“陆景琛，你这样，我会瞧不起你的。”纪雪菲看他的眼神中，竟然带了些许怜悯。
“我不在乎。”陆景琛回答，“你怎么看我，你爱不爱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她。
她离开之后，陆景琛才发现，她和俞子舜的那点过往，算什么呢？
自己在意和纠结的那些往事，多么可笑。
没有她，他整个人都被挖空了。
“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