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吟挑了挑眉：“不知，姑姑从未说过。”
她神情没有半点心虚，顾七七紧抿着唇，视线慢慢落定在她腰间那熟悉的玉佩上。
“那玉佩名为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如此，你可能记起了？”
闻言，叶芷吟脸上的笑慢慢浅淡。
“你这话是何意？”
顾七七声音微哑：“阿临说此玉佩世上仅此一枚，偏偏我的丢了，如今出现在你身上。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这玉佩当真是你的吗？贵妃娘娘走失的女儿当真是你吗？还是这玉佩本来的主人！”
话至此，一片沉寂。
许久，叶芷吟才开口：“你知道，我很羡慕你。”
“当年在慈幼局我费劲心思讨好，可姑姑却还是最喜欢你。后来顾家来人想要收养一女，也是一眼看中了你。”
“那时我为你高兴，也为自己担忧。现在凭着这玉佩，我一跃成了公主，我知你嫉妒，但七七，我问心无愧。”
话落，她站起身，重新披上斗篷：“还有，那两道圣旨都是我向父皇求的，外人只知你与阿临是和离，不会污你名声，我也算为你筹谋了退路。”
说完，叶芷吟转身离去。
小昭从外走进，就看到顾七七呆坐在那出神的模样。
“夫人，您没事吧？”
闻声，顾七七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退下吧。”
小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退离，带上了门。
寂静在屋内蔓延。
顾七七就这么呆坐着，直到夜色侵袭，白雪倾盖了大地……
“砰！”
屋内被人大力推开，洛槐脸色冷峻，挂着冰霜，张口就是质问：“我说过，不准你去找她的麻烦！”
迎着他深邃眸中的怒火，顾七七解释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
最后只化作了一句：“所以呢？”
洛槐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甩在了她面前。
“这是放妻书，你自行离去，往后好自为之。”
第六章
纸，轻飘飘的落在黑玉砖石上，白的刺眼。
顾七七紧掐着掌心，愣是没有捡。
辛冷的空气从敞开的门外吹进来，呛的她忍不住想咳。
但洛槐在，顾七七生生忍下，哑声开口：“洛槐，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只会任性，只会欺负人？”
洛槐皱了下眉：“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直说什么呢？
难道要在明知他心里没有自己时，还要去自讨苦吃，问他对她可曾有过片刻心动？
顾七七做不到。
末了，她只是问：“若我说，那块玉佩是叶芷吟偷了我的，我才是贵妃娘娘走失的那个女儿，你可信？”
洛槐面无表情：“荒谬。”
顾七七心一颤。
就听他继续说：“顾七七，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好吗？”
扔下这句话，洛槐大步离去。
呼啸的冷风从敞开的门扇灌进来，一瞬间，将顾七七包裹，冰冻。
她就这么在屋内站了整整一夜。
直到朝阳照进屋内，洒下一片金色暖光。
顾七七才动着发麻僵硬的四肢俯身将那纸放妻书捡起。
其上，洛槐的字还是那么苍劲有力，也还是那么冷漠无情。
“兹有妻顾氏七七，温婉贤淑，良善恭谨，奈何夫妻无分，命定非卿，至此各还本道，嫁娶不相干。”
顾七七沙哑着嗓子一字字念着，犹如刀割。
“温婉贤淑，良善恭谨……”
顾七七眼中含泪，多荒唐，又可笑。
前一刻洛槐还在说她妒心太重，可落于纸上的文字却这般冠冕堂皇！
滚烫的泪顺着脸颊话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墨痕……
许久后，顾七七慢慢将纸合起来，放进了梳妆台上的妆奁中。
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三年夫妻，她总是还妄想洛槐对自己能有些感情！
但顾府，她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想到之前大夫说的那些话，顾七七眼中一片茫然……
一个时辰后，顾府。
餐厅内。
顾母挨着顾七七落座，不断给她碗里添着菜品。
顾七七攥着筷子，却食不下咽。
眼前这个妇人明明看上去那么好，那么爱自己，满口担忧，却为何又能做出对自己下毒的事？！
顾七七心绪越发复杂。
一旁顾父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放下筷子：“七七，你怎么了？可是在秦家受了委屈？”
顾七七倏然回神，抬头就迎上顾父深邃的眼。
这时，顾母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是啊，七七，你有什么就同我们说，爹娘为你做主！”
眼前两人鬓角上染着白霜，同八年前去慈幼局将她带回时的样子，苍老了许多。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眼中对自己的爱。
意识到这一点，顾七七突然有些释然了。
是不是母亲下的毒也许也没那么重要吧？
这么多年他们对自己的爱与维护不是假的！
人活一世，难得糊涂，不如就装作不知吧……
想着，顾七七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爹和娘了。”
闻言，顾母笑弯了眼：“你啊，就是嘴甜。”
……
气氛慢慢回暖，一切好像回到了顾七七还未出嫁的时候。
然而眼见着天色暗下，她也不得不回秦家了……
顾家门前。
顾七七抬头凝望着那块匾额，微微失神。
跟在身边的小昭看在眼里，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一阵马蹄声。
两人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小太监从马上下来：“顾小姐，贵妃娘娘请您，入宫一叙。”
第七章
锦华宫。
顾七七跪在地上，看着眼前一身华贵宫服的女人。
她，便是自己的生母吗？
她此次唤自己来，可是知道了真相？
顾七七胡思乱想着，神情有些恍惚。
而后就听高位上的贵妃开了口：“本宫听闻，洛槐回拒了陛下赐你们和离的圣旨，此事你可知晓？”
顾七七怔了下，随即顿首：“是，此事……”
然而，她话刚冒头。
贵妃便直接打断了她：“此事已是定局。”
“无论洛槐也好，你也好，待你们和离之后，嘉宁会嫁进秦府，与洛槐成夫妻之美。”
顾七七怔愣了半晌。
所以她召自己进宫，便是为了告知此事无从更改吗？
她是为了叶芷吟吗？
可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女儿！
但是这些话顾七七不能说，最后只问：“如此强拆他人婚事，贵妃娘娘于心可愧？”
“棒打鸳鸯是错，可据本宫所知，洛槐并不喜欢你。”
贵妃一句轻飘飘的话，顾七七却听的脸色煞白。
“甚至洛槐待我儿嘉宁，都要比你亲近些。顾小姐，和离一事你未必委屈。”
顾七七跪在青石地上，冷意穿透衣衫，刺进骨头缝里。
是啊，洛槐不喜自己人尽皆知。
便是和离再娶，他与叶芷吟说不准还是一桩佳话！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顾七七心中却像涌动着股气。
见她依旧不松口，贵妃神色冷了下来：“顾小姐，古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嘉宁早年受了不少苦，本宫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孩子，为完成她所愿，本宫并不在乎别人如何。”
“本宫言尽于此，你也莫要太执拗，免得伤到自己。”
她话里的威胁意味浓厚，顾七七自然听得出来。
“所以若我仍不愿和离，娘娘打算如何？”
她字字喑哑。
贵妃没说话，只朝宫人招了招手：“本宫准备了些赏赐，你自己好好选选吧。”
话落，她便起身由着其他宫人扶着，朝内殿而去。
与此同时，那些赏赐也呈到了顾七七身前。
托盘之上，红布之下，不是金银玉器，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要洛槐，还是自己的命。
这是贵妃留给她的选择！
顾七七只觉得手脚冰凉，她凝望着那个几乎已经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终究是没忍住喊问。
“娘娘，您就那般确定叶芷吟就是您的女儿吗？您就不怕错认吗？”
然而，贵妃娘娘连脚步都没停，直接消失在了路尽头……
不知是如何走出锦华宫的。
宫门外。
小昭正等在秦府马车前，瞧见顾七七走出来，忙迎上前：“夫人……”
瞧见她手中托盘时，愣了下。
顾七七没说话，只是自顾上了马车。
小昭见状也不敢多问，只叫马夫往秦府回。
半个时辰后。
顾七七终于回到了院落，屏退了小昭，她刚推门进卧房。
就看到躺在软榻上，闭目休憩的男人。
洛槐，他……怎么会在这儿？！
顾七七有些茫然，但脚步还是不可抑制的走上前。
窗沿上立着的红烛随着跑进来的风微微摇晃着。
映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越发显得他俊朗。
窗外似乎还有雪花在飘，大片大片，像极了柳絮。
窗内暖意盈盈。
顾七七抿了抿唇，轻声唤：“阿临，醒醒，别在这儿睡，会着凉。”
“阿临……”
她伸出手轻轻去推他。
下一秒，手腕却被洛槐一把抓住。
与此同时，男人温柔的声音响彻耳际：“芷吟，别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