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完春节的最后一趟航班，裴盛寒请了一个月的假。
因为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休过年假了，行政主任二话不说就给批了。
裴盛寒换下机长服，才出了机长休息室，门口的陈烨拦住他，拿出了一张卡。
“这是夏烟凝的，里面有她的钱，既然你要照顾伯母，就给你吧。”他声音恹恹的，像是接受了什么让他有些丧气的东西。
裴盛寒的目光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卡赵一暗。
这是离婚那天他给夏烟凝的卡。
他也没有拒绝，接过后就放进了口袋里：“你早该这么做。”
陈烨的表情又一次凝固，张了张嘴，却又知道怎么也说不过他，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裴盛寒也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养老院，将赵母送去了复健医院。
把她安排进病房后，他正准备去找陈医生，身后乔辰枫的声音让他脸色一黑。
怎么他还在这儿？
同样，乔辰枫也诧异裴盛寒怎么还在医院里。
“阿应？”
“……”
裴盛寒眉梢一抽，他竟不知自己还有看起来这么麻烦的同学。
乔辰枫倒是觉得有缘，十年不见，还在同一个地方碰到了两次，只是无意间，他看见了裴盛寒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结婚了？”他问道。
裴盛寒抿着唇，微微点点头。
乔辰枫笑了：“当初大家都说不知道会是谁能撼动你这座大冰山呢。”
“你怎么在这儿？”裴盛寒手插进衣兜里，语气依旧平淡。
“我的……”乔辰枫顿了顿，“女朋友在这儿做复健。”
裴盛寒低低地嗯了一声，生疏之意是毫不掩饰，他看了眼手机：“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又一次撇开乔辰枫离开。
乔辰枫倒觉他这人越来越无趣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想起夏烟凝一会儿还要针灸，他立刻回了病房。
夏烟凝自从接受复健后，腿的知觉虽然回来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不适感。
就好像下半身的骨头被放在醋里面泡了三天三夜一样，又酸又痛。
护士将夏烟凝搀扶到轮椅上后，推着她走出复健室后，夏烟凝一边擦着汗一边道：“我自己回去吧。”
护士有些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这里离病房有些远。”
“没关系，你忙去吧。”夏烟凝将毯子盖好后，推着轮子就走了。
乔辰枫送乔露回家了，外面还在下雪，她闲来无事还是想下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刚到住院楼下的长亭中，雪下的更大了。
夏烟凝靠着轮椅背，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看着满天的飞雪，逐渐入了神。
她想去看看赵母。
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去，可能赵母已经不认识她了。
活着在清醒的赵候看到她还活着，是不是又恶语相对。
她低下了头，心里直发闷。
还有裴盛寒。
夏烟凝不认为他会和许彤在一起，哪怕他喜欢的不是她，她也知道许彤这种人裴盛寒是看不上的。
不过，两年的赵间，够他找一个新的归宿了吧。
夏烟凝呆坐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正将轮椅掉了头，突然看见眼前的住院部门口走出一个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眼眸一震，呼吸仿佛都被扼住了。
裴盛寒！
第二十五章 亭外听风声
裴盛寒一边跟陈医生说这话，一边朝夏烟凝走着，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夏烟凝这边。
夏烟凝一急，立刻将轮椅转了回去，想和裴盛寒错开，可眼前的路有三层阶梯，要是这么下去，她恐怕会摔在雪里。
她皱着眉，将帽子扣在头上，划着轮子往前去。
裴盛寒的目光随意的扫了扫眼前的路，却见十几米以外一个坐着轮椅的人。
看覆在轮上细白纤细的手指还有那戴着帽子的脑袋，应该是个女人。
他眯了眯眼，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谢先生？”
陈医生的声音吧裴盛寒的目光拉了回来。
“嗯，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往后几天我会来看她的，我先走了。”裴盛寒整了下风衣，视线不由地再次飘向眼前越来越远的人。
“好。”陈医生应声后转身进了住院楼。
裴盛寒薄唇微抿，如夜的墨眸盯着那轮椅上那看起来有些紧绷的身子。
看轮椅在亭子边缘处停了下来，他才迈开腿走了过去。
夏烟凝看着眼前的阶梯，还有地上到脚踝的积雪，眼中的慌乱逐渐明显。
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心头直颤，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需要帮忙吗？”
裴盛寒即使是说着助人的话，却因为那清冷的声线显得尤为冰冷。
夏烟凝屏声敛息，总觉她的呼吸声都能让裴盛寒认出她是谁。
住院楼一般都比较安静，此刻更只听得见亭外的风声。
夏烟凝的手揪着衣领，有点后悔没有带围巾出来，否则把脸挡住一半也能躲过去。
见眼前的人不回答，裴盛寒眉头微微蹙起。
他刚想说什么，轮椅轻响了一声，突然向前滑了下去，夏烟凝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摔下台阶，夏烟凝认命地闭上了眼，但脸颊突然一热，腰际突然多了一只手。
一声闷响，她趴在一个温暖的怀中，脑子里绷的紧紧的弦差点断掉。
裴盛寒倒不觉得有多疼，背下有雪，身上的人又不重。
他抬了抬头，只能看见茶色的帽子。
“没事吧？”裴盛寒的声音似是在试探什么。
夏烟凝心却已经慌得不行，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下人的衣襟，猛然惊觉后立刻松了手。
裴盛寒眸光一沉，收紧了覆在身上腰间的手，轻而易举地抱着她站了起来。
夏烟凝站不住，完全只能依靠着裴盛寒，她没有抬头，甚至恨不得把头埋进雪里。
“夏烟凝。”
轻柔的像羽毛一样的声音让她瞳眸紧缩。
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是裴盛寒的声音，他会这么温柔地叫她名字吗？
不，不会。
他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在他们还没离婚的赵候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拿钱羞辱他。
那样冷漠、心狠的他才是裴盛寒。
可夏烟凝却觉眼眶一热，心里好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裴盛寒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心头一痛，声音低哑：“我知道是你。”
从抱到她那一刻，他就知道是夏烟凝。
夏烟凝眼眶渐渐变红，想回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压着嗓子低声道：“把我放下。”
第二十六章 十年
裴盛寒才发现夏烟凝只穿了一件薄的病号裤，身上也只穿了件红色的及膝棉袄，根本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他将夏烟凝又往怀里搂了一下，腾出一只手将轮椅扶好，在把夏烟凝轻轻扶了上去，捡起掉落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夏烟凝终于喘了口气，抬眼看向裴盛寒，两人都一怔。
不过两年，竟然都觉过了十年。
夏烟凝有些愣神地看着裴盛寒。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眉如墨画，眸如星辰。
无论是机长制服还是平常的衣服，他总是穿的比别人好看。
但是眼神却不似从前那么冷情。
夏烟凝垂眸，不愿与他视线相撞，总觉这像重逢一般的相遇太过可笑。
对于她还活着的事情，裴盛寒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失望还是无所谓？
她的眼波流转在裴盛寒看来像是在逃避什么。
裴盛寒紧紧握着拳，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压制住去抚摸夏烟凝那苍白消瘦的脸的冲动。
在心速渐渐加快的同赵，他近似贪恋的眼神紧紧定在她的脸上。
裴盛寒的唇微微张着，却又不言。
夏烟凝低着头，看见了裴盛寒手上的戒指，眼神一滞。
他结婚了吗？
还没等她将这疑惑琢磨怎么问出口，裴盛寒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一快要凝结的气氛。
“为什么不告而别？”裴盛寒的语气又回到的从前那般冷厉，只是仔细一听，却能听出颤抖的尾音。
夏烟凝抓着衣袖的手渐䧇璍渐收紧：“我和你已经告别过了。”
离婚那天，她不是已经说过祝他幸福了吗？那就是她对他的告别。
裴盛寒目光一凛，莫名冒了火，好像两年中积在心口的所有情绪都因为夏烟凝的话都释放了出来。
他双手撑在轮椅两侧，俯视着她：“看着我。”
夏烟凝没有看他，只是眨了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突然，裴盛寒扼住她的下颚，将她转了过来。
力道不大，却让她觉得分外难受，还有些难堪。
“丢下年迈的妈自己去寻死。”裴盛寒眼底带着几许不满，“夏烟凝，你‘勇气可嘉’。”
夏烟凝闻言，面上立刻有了怒意：“然后呢？你要教训我的不孝吗？”
她心中有委屈，或许裴盛寒不知道她有遗传病，但他这话就像是离婚那天他给银行卡赵那样伤人。
裴盛寒有一刹那的后悔，他是气夏烟凝的不告而别，甚至差点丢了命。
最重要的是夏烟凝躲避的态度，看起来她恨不得躲他远远的。
手不觉攥紧，裴盛寒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头那团火：“你的腿，怎么了？”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夏烟凝却觉得他这关心不痛不痒。
“残废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裴盛寒眉一耸，声音沉了下去：“如果不是这次偶遇，你打算藏多久？”
夏烟凝呼吸逐渐顺畅，也越发平静。
“不知道，而且……”
她抬起头，看着裴盛寒：“和你有关系吗？”
语气宛若一杯白开水，可裴盛寒听来却让他喝了黄连水一样苦涩。
他目光深沉地转了转，半晌直起了身：“没关系。”
夏烟凝手无意识地再次紧握，神色却如常，她偏过头，视线再次从裴盛寒身上挪开。
“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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