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小说沈梓川方晓染大结局阅读-沈梓川方晓染最新章节免费阅读
时间：2023-04-14 14:03:2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入夜，城市犹如霓虹灯汇聚而成的岛屿，喧嚣夺目。
沈梓川回到家，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和短信。
将近半个月，方晓染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任何交集的疏离感再度掀起胸口的沉闷。
沈梓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拨通方晓染的电话。
没想到耳畔传来的竟然是一道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沈梓川愣了愣，等待了会儿后再次打了过去，结果依旧在通话中。
他眼神骤冷，捏着手机的指节泛了白。
方晓染居然把他拉黑了！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沈梓川敛去眸中的愠怒，起身去开门。
是何梦瑶。
她晃了晃手中的保温袋，笑容灿烂：“看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特地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尝尝吧！”
何梦瑶也不管对方反应，径直进去，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她扫视了圈客厅，视线落在门口的鞋架上。
没有一双女式鞋。
何梦瑶佯装没注意，自顾发问：“对了，听说医院针对阿尔茨海默症的新技术治疗马上要招募志愿者了，你作为团队主力，有把握吗？”
闻言，沈梓川目光一沉，不由想起方晓染，还有那个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药瓶……
见他不说话，何梦瑶也没有追问，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突然，沈梓川沉寂已久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心顿了顿，拿起来一看。
来电显示上只有两个字——晓染。
第九章 背道而驰
沈梓川看着把自己拉黑的号码，敛去眸中那抹复杂，按下接听键：“喂？”
对面沉默了会儿才传出方晓染微哑的声音：“你……还好吗？”
略显拘谨的问候让沈梓川眉目一沉：“嗯，你呢？”
“挺好的，就是伤患越来越多，医疗条件跟不……”
方晓染还没说完，就被沈梓川打断。
“如果觉得辛苦就回云海，不用跟我抱怨这些。”
她攥着手机的手一紧，正想说云朵的事，却听见何梦瑶的声音传了出来。
“再不吃都要凉了，我可是做了一下午呢！”
方晓染如遭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
没等那端沈梓川说话，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同样是夜晚，同样的他们，却有着一次比一起亲密距离。
方晓染垂眸苦笑，她还有什么资格伤心？她和沈梓川早就离婚了……
半晌，她才重新打开手机，将封存在备忘录的所有记忆全部删除。
另一边。
沈梓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烦躁更甚。
“怎么不吃啊？”何梦瑶不明所以地问。
沈梓川收起手机，态度冷淡：“我不饿，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闻言，何梦瑶眼底闪过抹不情愿，但他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强留。
“那我先走了。”她拿起包，转身离开。
四周回归沉寂时，沈梓川才拿起手机，可最终都没有回拨那个号码。
三天后。
云朵被转移到云海医院。
方晓染正要去病房，一个以前的同事叫住她：“晓染，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方晓染应了声，转步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可刚过拐角的时候，就见沈梓川迎面走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方晓染压下喉间涩意，率先挪开视线：“好久不见。”
看着那张清瘦了许多的脸，沈梓川眸里闪过抹复杂：“回来了？”
“嗯，我负责的患者转院，过来交接。”
空气瞬时僵凝。
沈梓川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为什么把我拉黑？”
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刺的方晓染呼吸一窒。
那她是不是该问问他，为什么自己在他手机里是陌生号码？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我们已经离婚了。”
轻飘飘的回答直接断了两人的话题。
沈梓川面色骤冷：“是啊，倒该谢谢方护士的提醒。”
这时，护士站的护士朝他挥挥手：“沈医生，42号病床有情况。”
沈梓川收回眼神，迈着长腿径直绕过眼前僵在原地的人。
方晓染紧握的手陡然一松，也抬腿离开。
一北一南，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如同现在，背道而驰。
等方晓染赶到主任办公室，她正向敲门，却听见里面林贤和主任的对话。
“阿尔茨海默症新药临床试验的志愿者招募的事，怎么样了？”主任语气透着丝祈盼。
林贤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合适人选，临床试验对患者和患者家属都有一定风险，他们不愿意参加也是情有可原……”
闻言，主任叹了口气：“如果月底再招募不到受试者，项目就要被叫停了，一旦被停，沈梓川这些年的心血恐怕就白费了。”
听着他们的话，方晓染眼底划过丝挣扎。
她知道沈梓川这些年为了这个项目有多辛苦，如果被叫停，对沈梓川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打击。
良久，方晓染才抬起手，轻轻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主任，我可以做临床试验的受试者。”
第十章 手术直播
对于方晓染的话，主任一脸诧异：“方护士？”
“我就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林医生可以为我证明。”方晓染将目光投向林贤。
林贤心生不忍，但还是点点头：“没错，她已经被确诊四个月了。”
闻言，主任沉默了瞬才提醒：“你要知道，如果手术出现意外，你可能就……”
方晓染却毫无怯意：“我知道，但为医学做贡献是每个医护人的崇高理想。”
她顿了顿，接着说：“而且这样的临床试验千载难逢，手术虽然有风险，但我想成为奇迹的见证者。”
见方晓染决议坚定，主任最终同意了。
可方晓染话锋忽的一转：“只是作为首试者，我想请主任和林医生能帮我保密。”
“保护患者隐私，这是自然！”
方晓染走过去，将自己的银行卡地给她：“云姐，这些钱你拿去给云朵治病。”
云芳一愣，慌忙推了回去：“不不不，家里还有钱……”
方晓染知道，整个栖霞镇全部受灾，云芳仅剩的钱早在云朵转院时花光了，就连手术费也都还欠着。
她硬是把银行卡塞到云芳手里：“小云朵年纪还小，她还有更好的未来，平安长大，。”
这番话顿时让云芳红了眼：“其实……我不是云朵的亲姑姑，她是我哥嫂在废品站捡的，孩子命苦，但好在她能遇见你们这样的活菩萨，谢谢你，方护士……”
方晓染扯出个笑容，最后看了眼云朵后离开。
在交接完工作后，她便准备回家收拾东西。
可不想，却在电梯再次遇见沈梓川。
狭窄的空间和单独的相处让方晓染透不过气。
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时，沈梓川突然开口：“要走了吗？”
“嗯。”方晓染神色淡然。
沈梓川蹙眉，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女人。
方晓染捏着袖口，还是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如果你跟何梦瑶结婚，记得发一份请柬给我。”
话落，电梯门打开。
她正要离开，却被沈梓川攥住手臂：“在你心里，我们这段婚姻到底算什么？”
话语中的怒意刺的方晓染眼眶发酸，她沉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给我们的感情，留点最后的体面。”
慢慢的，手腕的禁锢消失。
沈梓川声音清冷：“方晓染，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
话毕，他大步离开。
方晓染站在原地，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眼里悬着的泪水终于落下。
良久，她才擦去脸上的泪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个星期后。
方晓染换上病号服，剃掉了披肩长发。
她一页页翻着自己的恋爱日记里面记录着她和沈梓川共同的记忆，也是她全部的喜怒哀乐。
翻到最后的空白纸页，她拿起了笔。
片刻后，方晓染一字字写下：我的脑海里好像在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去的每一秒记忆，都一点点被掩埋，如果我能醒来，是不是还能记得父母，记得自己，记得……沈先生。
刚写完，陆洋就走了进来。
方晓染顺手把日记本交给她：“陆姐，这个你先帮我保管，如果我能醒来就还给我，如我没醒，就看着处理了吧。”
陆洋红了眼：“说什么傻话，我只暂时保管。”
方晓染苦笑，只希望她和沈梓川在手术台上相遇的那一刻，他不要太惊讶。
打过麻醉后，她被推进了无菌通道。
另一边，开完会的沈梓川带着搭档唐医生赶去手术室。
这次开颅手术是面对全球医学界数十万专家的视频直播手术。
对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是否有效，全看这场手术结果，沈梓川绝不容许有一丝差错。
他戴上手套，看着受试者被推了进来。
因为要保护患者隐私，移动病床上的病人被无菌布盖得只剩一个颅顶。
看着患者那瘦弱的身躯，沈梓川心底莫名掠过丝沉闷。
他稳住心绪，对助手下了指令：“手术开始，报时！”
十几盏无影灯“刷”的同时亮起，护士翻着资料：“手术时间下午一点十二分，受试者方晓染，28岁，确诊阿尔茨海默症四个月……”
沈梓川呼吸一滞：“你说首试者是谁？”
护士一愣，小心瞥了眼摄像头后重复了一遍。
下一瞬，沈梓川猛地掀开无菌布，瞳孔骤然紧缩——
无菌布后，赫然是方晓染的脸！
第十一章
怎么会是她？
沈梓川抓着绿布的手微微一颤，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见他整个人都呆住，护士小声提醒道：“沈医生，该进行手术了。”
沈梓川这才回过神，缓缓松了手。
他稳住呼吸，努力克制慌乱的心绪。
职业素养不允许他出错，而眼前的病人，也不允许。
五个小时后。
最后一针缝合线穿过刀口，这场全球直播手术才宣告结束。
看着方晓染被推出手术室，沈梓川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疲惫，还有种说不出的后怕。
他摘下金丝眼镜，才擦去的汗又湿透了额前的碎发。
天渐黑。
做完会议报告后，沈梓川立刻去病房，却见神经内科的林贤站在门口。
他脚步顿了瞬，还没发问，林贤倒先开了口：“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闻言，沈梓川眸光渐暗：“……保守估计，百分之四十。”
说话间，他望向病房中还没醒的方晓染。
或许是因为突然成了自己的病人，沈梓川不由自主用另一种视角去看她。
她瘦了很多，脸颊上健康的苹果肌也消失了。
沈梓川插在口袋的手慢慢攥紧，眼底一片复杂。
林贤侧目看向他，见那眼神根本不像看同事，反而是在惧怕重要的东西就此消失。
不过他也没说破，只道：“希望她在那百分之四十里面吧。”
说完，林贤拍了拍沈梓川的肩，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沈梓川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烦乱。
在灾区救援的那端时间，方晓染带着病一直支撑着。
他不觉想起那天自己看见她捡药，原来那时候……
沈梓川自嘲一笑，同事都夸他心细如发，可他连枕边人生病都察觉不出。
他犹豫了会儿后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中的消毒水味更重，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沈梓川看着方晓染苍白的脸，紧握的手陡然一松，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这时，来换药的陆洋走了进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沈梓川迅速收回手，沉声说了句：“辛苦了。”
陆洋眼底掠过丝诧异，却也没明说，径直上前帮方晓染换了药水：“不辛苦，照顾病人是我们的职责，更何况是我一直视为妹妹的人。”
她顿了顿，言语间多了分心疼：“没想到晓染年纪轻轻的会得这种病，她还瞒着大家去救灾……”
听到这话，沈梓川心一紧，沉默不言。
换完药，两人便出去了。
刚走几步，陆洋终于忍不住问：“沈医生，你和晓染是什么关系？”
手术直播她也看了，作为过来人，那时沈梓川震惊无措和刚刚的疼惜绝超过了对同事的感情。
沈梓川也没有再掩藏：“夫妻。”
可想到那张离婚证，他又补充了句：“以前是。”
也许这个回答已经在陆洋的预想中，她并没有惊讶，只是让沈梓川跟自己去护士站一趟。
在沈梓川愕然的目光下，陆洋将方晓染的日记本拿了出来：“这是晓染手术前让我替她保管，但我觉得，现在你比我更合适替她保管。”
不过一寸厚的本子，却压的沈梓川有些喘不过气。
他刚接过，一张写着“遗书”纸掉了出来。
第十二章
“染染，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妈妈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能和你分担伤心……”
“染染，不要担心妈妈，只要你过得好，健健康康的，妈妈就放心了。”
“染染……”
恍惚中，方晓染好像听见电话中方母的声音，那么温柔慈祥。
可下一秒，一道机械的女声像狂风吹散了所有。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妈……妈！
“妈……”
正在换药水的陆洋听见病床上人的嘤咛，动作一滞。
她望向自手术后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方晓染，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晓染？”
陆洋轻轻叫了句，见方晓染还嚅动着嘴唇说着什么，赶忙跑了出去。
医生办公室。
沈梓川正想照例去看看方晓染的情况，可刚出门，便看见陆洋匆匆跑来：“沈医生，晓染醒了！”
简短的话让他眸色一震。
几乎是瞬间，连日的提心吊胆都转变成了难以言喻的狂喜。
沈梓川没有丝毫犹豫，一边往病房赶一边对陆洋说：“去告诉唐医生一声，另外让神经内科的林贤医生也过去。”
陆洋应了声，忙转身去找人。
一分钟的路程，沈梓川觉着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有那么一秒，他忘了这一个星期自己都干过什么，只记得凝着方晓染时眼中的酸涩感。
病房。
方晓染缓缓睁开眼，偏浓的药水味刺的她皱起了眉。
身体的束缚感让她下意识地想挪动，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突然，病房门被推开。
她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缓慢地转过头。
当看到那抹白色又熟悉的身影，神色一滞。
沈梓川？
诧异而复杂的目光让沈梓川喉间发涩，他忍着胸口的沉闷走过去，有条不紊地进行基本的检查工作。
“有哪里不舒服吗？”沈梓川问。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方晓染眼眶有些发酸：“头……痛。”
无力的回答扯着沈梓川的神经，让他拿着医用灯的手颤了颤。
他张了张口，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唐医生和林贤就进来了。
经过检查，方晓染的基本情况都没问题，然而手术结果的好坏，还需要在后续的治疗中才能确定。
走廊外，林贤语重心长地给沈梓川打着预防针：“你知道，阿尔兹海默症的治疗周期很长，而且存在太多不可控性，如果结果不理想，你也不用自责。”
沈梓川望向走廊尽头的阳光：“我知道。”
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林贤也不好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便回办公室了。
半晌，沈梓川才将视线放在病房中的方晓染身上。
因为疲惫和药的作用，她睡着了，但眼角却透着泪水。
他迟疑了几秒后才走进去，抬手轻轻拭去那片湿润。
傍晚。
和轮班医生交接工作后，沈梓川便下了班，他准备回去帮方晓染拿些换洗衣服。
可刚出住院楼，就被一个匆忙的身影撞了。
他皱起眉，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冒冒失失大男孩。
对方背着个军绿色的旅行包，仓促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沈梓川并没有计较，扔下句没事便走了。
大男孩好像很着急，径直跑到导医台前开口就说：“我找方晓染，我是她未婚夫。”
第十三章
再次回到两人生活了多年的别墅，沈梓川心底五味杂陈。
夕阳下，整栋房子宁静的过分。
他推开方晓染房间的房门，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打扫着的很干净，只是飘窗上落了层薄灰，快要枯萎的绿萝也失去了生机。
书桌上放着很多医学类的书，还有一本展开的笔记本和支笔。
沈梓川走过去，轻轻拿起手笔记本。
“我的脑海里好像在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去的每一秒记忆，都一点点被掩埋，我好怕，怕有一天忘记回家的路，忘记逝去的父母，忘记自己，忘记沈先生。”
字迹娟秀，唯独“沈先生”三个字的笔画有些颤抖。
他看着，眼眶不知道怎么就酸了起来。
沈梓川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的沉重感后轻轻合上笔记本，转步走向衣柜。
刚拿出件外套，一个手机突然掉了出来。
因为碰撞，屏幕亮了起来。
沈梓川一愣，捡起一看，里面竟然是方母的照片。
当看到照片，他再也撑不住，无力地瘫坐在床沿。
沈梓川红了眼，泪水在眼尾徘徊。
他和方晓染结婚不到一个月，方母就死在那场大地震里。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成了他们感情中无形的鸿沟。
方晓染好像变了个人，对他的一切都像碗清水那么淡然。
可直到现在沈梓川才明白，他过分相信她能挺过去，过分相信见惯了身为医护人员的她能承受至亲离世的打击……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何梦瑶。
沈梓川咽下满喉涩意，按下了接听键：“有事吗？”
“晓染醒了是吗？”
“嗯。”
电话那端的何梦瑶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你医术那么好，她一定会没事的。”
沈梓川将方晓染的手机放进口袋：“谢谢，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等，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跟我说吗？”何梦瑶拔高的声音中多了分急躁。
沈梓川目光微微一沉：“没有。”
听见这个回答，何梦瑶愣了好一会儿。
“你和晓染……”
“我和她很好。”沈梓川打断她，没有一点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看着被挂掉的电话，何梦瑶眼底划过抹委屈。
可想到方晓染的情况，她也只能悻悻放弃那些不好说出口的话。
收拾好方晓染的衣服，沈梓川正要回医院，陆洋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他眸光中闪过抹疑惑，今天并不是她值夜班。
沈梓川接了电话：“护士长，有什么事？”
“沈医生，我今天下班的时候听值班的小李说，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去医院找晓染，还说是她的未婚夫，你还是去看看吧。”
陆洋的话让沈梓川的脸瞬时一黑。
未婚夫？
他和方晓染离婚才多久，又从哪儿冒出个荒唐的未婚夫？
“我知道了，谢谢。”沈梓川挂了电话，飞快上了车。
一路上“未婚夫”三个字都在他脑子里盘旋。
沈梓川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目光中多了丝怀疑。
他和方晓染的朋友圈很简单，不可能有朋友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
二十分钟后，沈梓川赶到医院。
可推开病房门，只看见还在休息的方晓染。
但柜子前却多了个军绿色的旅行包。
第十四章
沈梓川放轻脚步，上前细细查看方晓染。
确认她没事，才稍稍松口气。
他看着脚边的旅行包，一下想起一个小时前那个和自己撞一块的大男孩。
难道说……
突然，半掩的病房门被推开。
沈梓川抬头看去，果然是他！
秦浩错愕地看着病房里突然多出的人，下意识地问：“你是谁？”
沈梓川冷声回答：“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或许是对方气势太过凌冽，让秦浩有些抗拒。
他无比自然地将热水壶放下后，转身走了出去。
沈梓川看了眼方晓染，跟了出去，又缓缓关上门。
天已经黑了，白日的喧嚣平静下来，医院走廊也多了分冷清。
秦浩打量着沈梓川，好像是认出来了。
“抱歉，刚刚不小心撞……”
“你是晓染的朋友？”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沈梓川冷冰冰的质问打断。
“对。”秦浩点点头，一脸坦然。
沈梓川看着他，带着寒意的眼神一点点寻找着对方撒谎的蛛丝马迹。
眼前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岁，长相周正，可是右眉上方有条将近五厘米的疤。
虽然颜色很淡，但细看还是有些狰狞。
沈梓川沉声道：“作为她的丈夫，我怎么对你没印象。”
闻言，秦浩一僵：“你是她的丈夫？”
沈梓川没回答，但眼中已满是对他的警觉和疑虑。
就在气氛开始僵凝时，病房中突然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沈梓川心一紧，正想进去，没想到秦浩居然先他一步。
病房里，口渴了的方晓染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无力地叹了口气。
“晓染姐！”
秦浩叫了一声后立刻上前：“你终于醒了。”
看着眼前陌生的大男孩，方晓染满脸迷惑：“你是？”
“晓染姐，你不记得我了吗？”秦浩目光中掠过丝失落和祈盼，“我是秦浩啊。”
听见这个名字，方晓染怔了怔，可搜遍整个大脑，都找不到关于秦浩的一点记忆。
她不记得了……
隐隐的疼痛让方晓染皱起眉，连同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没等秦浩关心，走过来的沈梓川硬生生把他挤开：“放松自己，你现在不能过度用脑。”
偏冷的声线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也让方晓染跟着放松下来。
她抬眸望着沈梓川，目光微滞。
那双深邃的墨眸中噙着几分她很久都没见过的紧张和担忧。
两道视线交汇，沈梓川胸口的沉重感慢慢消散，挤压着喉咙的话好像会在下一秒脱口而出。
“晓染姐，你还记得它吗？”
秦浩从口袋里拿出个挂着铃铛的团圆结，眼眶慢慢泛红：“那天你在医院把这个送给我，告诉我坚持下去，要回家和父母团圆。”
团圆节的红色有些发暗，连铃铛的声音都不清脆了。
可方晓染却觉得很熟悉，看着团圆结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方母的声音。
“囡囡，妈妈编了个团圆结给你，希望咱们一家人每年都团团圆圆。”
团圆结，秦浩……
在沈梓川复杂的目光中，方晓染含泪看着秦浩：“你是……妈妈救下的那个秦浩？”
第十五章
看到方晓染记起了自己，秦浩顿时哭了出来：“是我。”
沈梓川愣在原地，却也明白了几分。
秦浩是六年前大地震的幸存者，也是被方母救下的人。
方晓染扯出个苍白的笑容：“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秦浩走到病床边上，缓缓跪下。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沈梓川和方晓染都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住。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方晓染劝道。
“晓染姐，当年要不是阿姨我推了我一把，我早就死了。”秦浩声音沙哑，红通通的眼中满是感激和愧疚，“那时我站不起来，更不能去给阿姨磕个头……”
说到这儿，他一个成年男人已经泣不成声。
而方晓染也被勾起失去亲人的悲痛，咬着唇啜泣起来。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沈梓川眼底划过抹心疼。
他抽出纸轻轻擦掉方晓染的眼泪，蹙眉看向秦浩，眼神示意他别让一个病人情绪太过激动。
秦浩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晓染的病，连忙站起身，把团圆结放在她手里：“晓染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原本就虚弱的方晓染因为这段小插曲，精神更加疲惫，喝了点水后便睡着了。
住院楼下，秦浩和沈梓川坐在长椅上，两人沉默了将近五分钟。
终于，秦浩率先打开话匣子：“晓染姐要多久才能康复？”
沈梓川眸光微暗，声音有些发闷：“不知道。”
而这三个字的回答惹来秦浩一通质问：“你不是医生吗？不是她的丈夫吗？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又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治病？”
见他不说话，秦浩对这个所谓方晓染丈夫的印象更加差。
他靠着椅背，仰望着夜空的星星：“那天我准备回老家，可刚进车站就发生了地震……”
秦浩顿了顿，眸中漫起痛色：“所有人都在乱跑，我也想跑出去，可我被砸伤了腿，我以为我会死在那儿，没想到方阿姨把我推了出去，但她自己……”
说到这儿，他哽咽了。
每当回忆起那段被救的画面，他根本无法控制情绪。
因为他的第二次生命，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给的。
沈梓川没有说话，心中却压抑了起来。
“方阿姨是好人，晓染姐也是，她不该有这个病。”秦浩看向沈梓川，目光透着分怨怼，“更不该有你这么个丈夫！”
“你说什么？”沈梓川眼底一凛。
秦浩一字字回答：“我查过了，阿尔兹海默症只要在早期进行干预治疗就不会有这么严重，你是她丈夫，难道看不出来她生病了吗？”
沈梓川无话可说，才起的怒火想被盆冷水浇灭。。
是啊，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侧目看着一脸愤恨的秦浩，薄唇轻启：“你自称她的‘未婚夫’又是为什么？”
“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闻言，沈梓川一怔。
秦浩适时给出了解释：“你和晓染姐都没戴戒指，但无名指上都有痕迹。”
沈梓川蹙眉，确实被他敏锐的观察力惊了几分：“所以？”
秦浩站起身，眼中是慢慢的坚定和执着。
“所以我要替代你这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第十六章
秦浩的话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带着势在必得的肯定。
沈梓川却沉下了脸，目光也蒙上层寒霜。
他还以为秦浩只是来道谢的，没想到还是来抢人的。
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差异，沈梓川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只是头脑一热。
他缓慢站起，利用身高优势低看着秦浩：“你爱她？”
秦浩愣了瞬后才回答：“当然。”
沈梓川嗤笑：“你知道她有什么习惯性的小动作吗？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知道她最在意什么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秦浩问的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回答。
“你连这些最基本的你都不知道，还说爱她？以你的阅历，根本给不了承诺。”
说完，沈梓川转身便要回病房。
秦浩捏紧拳头，不甘地看着那道背影：“那你就做的很好吗？”
沈梓川步伐顿了瞬，但始终没有停下。
次日。
方晓染在检查完后吃下第一阶段的新药。
看着她把药吃下去，沈梓川拿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下意识地要去接方晓染递过来的药瓶，可她却绕开他，把药瓶递给了陆洋。
沈梓川的手僵在半空，半天没回过神。
方晓染是在抗拒他吗？
方晓染朝陆洋说了句谢谢后便躺了下去，丝毫没看沈梓川此时是什么表情。
夫妻俩的事不好多说，陆洋安慰了几句便走
沈梓川回到家，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和短信。
将近半个月，方晓染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任何交集的疏离感再度掀起胸口的沉闷。
沈梓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拨通方晓染的电话。
没想到耳畔传来的竟然是一道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沈梓川愣了愣，等待了会儿后再次打了过去，结果依旧在通话中。
他眼神骤冷，捏着手机的指节泛了白。
方晓染居然把他拉黑了！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沈梓川敛去眸中的愠怒，起身去开门。
是何梦瑶。
她晃了晃手中的保温袋，笑容灿烂：“看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特地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尝尝吧！”
何梦瑶也不管对方反应，径直进去，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她扫视了圈客厅，视线落在门口的鞋架上。
没有一双女式鞋。
何梦瑶佯装没注意，自顾发问：“对了，听说医院针对阿尔茨海默症的新技术治疗马上要招募志愿者了，你作为团队主力，有把握吗？”
闻言，沈梓川目光一沉，不由想起方晓染，还有那个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药瓶……
见他不说话，何梦瑶也没有追问，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突然，沈梓川沉寂已久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心顿了顿，拿起来一看。
来电显示上只有两个字——晓染。
第九章 背道而驰
沈梓川看着把自己拉黑的号码，敛去眸中那抹复杂，按下接听键：“喂？”
对面沉默了会儿才传出方晓染微哑的声音：“你……还好吗？”
略显拘谨的问候让沈梓川眉目一沉：“嗯，你呢？”
“挺好的，就是伤患越来越多，医疗条件跟不……”
方晓染还没说完，就被沈梓川打断。
“如果觉得辛苦就回云海，不用跟我抱怨这些。”
她攥着手机的手一紧，正想说云朵的事，却听见何梦瑶的声音传了出来。
“再不吃都要凉了，我可是做了一下午呢！”
方晓染如遭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
没等那端沈梓川说话，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同样是夜晚，同样的他们，却有着一次比一起亲密距离。
方晓染垂眸苦笑，她还有什么资格伤心？她和沈梓川早就离婚了……
半晌，她才重新打开手机，将封存在备忘录的所有记忆全部删除。
另一边。
沈梓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烦躁更甚。
“怎么不吃啊？”何梦瑶不明所以地问。
沈梓川收起手机，态度冷淡：“我不饿，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闻言，何梦瑶眼底闪过抹不情愿，但他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强留。
“那我先走了。”她拿起包，转身离开。
四周回归沉寂时，沈梓川才拿起手机，可最终都没有回拨那个号码。
三天后。
云朵被转移到云海医院。
方晓染正要去病房，一个以前的同事叫住她：“晓染，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方晓染应了声，转步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可刚过拐角的时候，就见沈梓川迎面走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方晓染压下喉间涩意，率先挪开视线：“好久不见。”
看着那张清瘦了许多的脸，沈梓川眸里闪过抹复杂：“回来了？”
“嗯，我负责的患者转院，过来交接。”
空气瞬时僵凝。
沈梓川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为什么把我拉黑？”
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刺的方晓染呼吸一窒。
那她是不是该问问他，为什么自己在他手机里是陌生号码？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我们已经离婚了。”
轻飘飘的回答直接断了两人的话题。
沈梓川面色骤冷：“是啊，倒该谢谢方护士的提醒。”
这时，护士站的护士朝他挥挥手：“沈医生，42号病床有情况。”
沈梓川收回眼神，迈着长腿径直绕过眼前僵在原地的人。
方晓染紧握的手陡然一松，也抬腿离开。
一北一南，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如同现在，背道而驰。
等方晓染赶到主任办公室，她正向敲门，却听见里面林贤和主任的对话。
“阿尔茨海默症新药临床试验的志愿者招募的事，怎么样了？”主任语气透着丝祈盼。
林贤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合适人选，临床试验对患者和患者家属都有一定风险，他们不愿意参加也是情有可原……”
闻言，主任叹了口气：“如果月底再招募不到受试者，项目就要被叫停了，一旦被停，沈梓川这些年的心血恐怕就白费了。”
听着他们的话，方晓染眼底划过丝挣扎。
她知道沈梓川这些年为了这个项目有多辛苦，如果被叫停，对沈梓川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打击。
良久，方晓染才抬起手，轻轻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主任，我可以做临床试验的受试者。”
第十章 手术直播
对于方晓染的话，主任一脸诧异：“方护士？”
“我就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林医生可以为我证明。”方晓染将目光投向林贤。
林贤心生不忍，但还是点点头：“没错，她已经被确诊四个月了。”
闻言，主任沉默了瞬才提醒：“你要知道，如果手术出现意外，你可能就……”
方晓染却毫无怯意：“我知道，但为医学做贡献是每个医护人的崇高理想。”
她顿了顿，接着说：“而且这样的临床试验千载难逢，手术虽然有风险，但我想成为奇迹的见证者。”
见方晓染决议坚定，主任最终同意了。
可方晓染话锋忽的一转：“只是作为首试者，我想请主任和林医生能帮我保密。”
“保护患者隐私，这是自然！”
离开主任办公室，方晓染径直去了病房。
云朵还在昏迷，云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脸心不在焉。
方晓染走过去，将自己的银行卡地给她：“云姐，这些钱你拿去给云朵治病。”
云芳一愣，慌忙推了回去：“不不不，家里还有钱……”
方晓染知道，整个栖霞镇全部受灾，云芳仅剩的钱早在云朵转院时花光了，就连手术费也都还欠着。
她硬是把银行卡塞到云芳手里：“小云朵年纪还小，她还有更好的未来，平安长大，。”
这番话顿时让云芳红了眼：“其实……我不是云朵的亲姑姑，她是我哥嫂在废品站捡的，孩子命苦，但好在她能遇见你们这样的活菩萨，谢谢你，方护士……”
方晓染扯出个笑容，最后看了眼云朵后离开。
在交接完工作后，她便准备回家收拾东西。
可不想，却在电梯再次遇见沈梓川。
狭窄的空间和单独的相处让方晓染透不过气。
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时，沈梓川突然开口：“要走了吗？”
“嗯。”方晓染神色淡然。
沈梓川蹙眉，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女人。
方晓染捏着袖口，还是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如果你跟何梦瑶结婚，记得发一份请柬给我。”
话落，电梯门打开。
她正要离开，却被沈梓川攥住手臂：“在你心里，我们这段婚姻到底算什么？”
话语中的怒意刺的方晓染眼眶发酸，她沉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给我们的感情，留点最后的体面。”
慢慢的，手腕的禁锢消失。
沈梓川声音清冷：“方晓染，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
话毕，他大步离开。
方晓染站在原地，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眼里悬着的泪水终于落下。
良久，她才擦去脸上的泪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个星期后。
方晓染换上病号服，剃掉了披肩长发。
她一页页翻着自己的恋爱日记里面记录着她和沈梓川共同的记忆，也是她全部的喜怒哀乐。
翻到最后的空白纸页，她拿起了笔。
片刻后，方晓染一字字写下：我的脑海里好像在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去的每一秒记忆，都一点点被掩埋，如果我能醒来，是不是还能记得父母，记得自己，记得……沈先生。
刚写完，陆洋就走了进来。
方晓染顺手把日记本交给她：“陆姐，这个你先帮我保管，如果我能醒来就还给我，如我没醒，就看着处理了吧。”
陆洋红了眼：“说什么傻话，我只暂时保管。”
方晓染苦笑，只希望她和沈梓川在手术台上相遇的那一刻，他不要太惊讶。
打过麻醉后，她被推进了无菌通道。
另一边，开完会的沈梓川带着搭档唐医生赶去手术室。
这次开颅手术是面对全球医学界数十万专家的视频直播手术。
对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是否有效，全看这场手术结果，沈梓川绝不容许有一丝差错。
他戴上手套，看着受试者被推了进来。
因为要保护患者隐私，移动病床上的病人被无菌布盖得只剩一个颅顶。
看着患者那瘦弱的身躯，沈梓川心底莫名掠过丝沉闷。
他稳住心绪，对助手下了指令：“手术开始，报时！”
十几盏无影灯“刷”的同时亮起，护士翻着资料：“手术时间下午一点十二分，受试者方晓染，28岁，确诊阿尔茨海默症四个月……”
沈梓川呼吸一滞：“你说首试者是谁？”
护士一愣，小心瞥了眼摄像头后重复了一遍。
下一瞬，沈梓川猛地掀开无菌布，瞳孔骤然紧缩——
无菌布后，赫然是方晓染的脸！
第十一章
怎么会是她？
沈梓川抓着绿布的手微微一颤，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见他整个人都呆住，护士小声提醒道：“沈医生，该进行手术了。”
沈梓川这才回过神，缓缓松了手。
他稳住呼吸，努力克制慌乱的心绪。
职业素养不允许他出错，而眼前的病人，也不允许。
五个小时后。
最后一针缝合线穿过刀口，这场全球直播手术才宣告结束。
看着方晓染被推出手术室，沈梓川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疲惫，还有种说不出的后怕。
他摘下金丝眼镜，才擦去的汗又湿透了额前的碎发。
天渐黑。
做完会议报告后，沈梓川立刻去病房，却见神经内科的林贤站在门口。
他脚步顿了瞬，还没发问，林贤倒先开了口：“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闻言，沈梓川眸光渐暗：“……保守估计，百分之四十。”
说话间，他望向病房中还没醒的方晓染。
或许是因为突然成了自己的病人，沈梓川不由自主用另一种视角去看她。
她瘦了很多，脸颊上健康的苹果肌也消失了。
沈梓川插在口袋的手慢慢攥紧，眼底一片复杂。
林贤侧目看向他，见那眼神根本不像看同事，反而是在惧怕重要的东西就此消失。
不过他也没说破，只道：“希望她在那百分之四十里面吧。”
说完，林贤拍了拍沈梓川的肩，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沈梓川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烦乱。
在灾区救援的那端时间，方晓染带着病一直支撑着。
他不觉想起那天自己看见她捡药，原来那时候……
沈梓川自嘲一笑，同事都夸他心细如发，可他连枕边人生病都察觉不出。
他犹豫了会儿后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中的消毒水味更重，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沈梓川看着方晓染苍白的脸，紧握的手陡然一松，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这时，来换药的陆洋走了进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沈梓川迅速收回手，沉声说了句：“辛苦了。”
陆洋眼底掠过丝诧异，却也没明说，径直上前帮方晓染换了药水：“不辛苦，照顾病人是我们的职责，更何况是我一直视为妹妹的人。”
她顿了顿，言语间多了分心疼：“没想到晓染年纪轻轻的会得这种病，她还瞒着大家去救灾……”
听到这话，沈梓川心一紧，沉默不言。
换完药，两人便出去了。
刚走几步，陆洋终于忍不住问：“沈医生，你和晓染是什么关系？”
手术直播她也看了，作为过来人，那时沈梓川震惊无措和刚刚的疼惜绝超过了对同事的感情。
沈梓川也没有再掩藏：“夫妻。”
可想到那张离婚证，他又补充了句：“以前是。”
也许这个回答已经在陆洋的预想中，她并没有惊讶，只是让沈梓川跟自己去护士站一趟。
在沈梓川愕然的目光下，陆洋将方晓染的日记本拿了出来：“这是晓染手术前让我替她保管，但我觉得，现在你比我更合适替她保管。”
不过一寸厚的本子，却压的沈梓川有些喘不过气。
他刚接过，一张写着“遗书”纸掉了出来。
第十二章
“染染，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妈妈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能和你分担伤心……”
“染染，不要担心妈妈，只要你过得好，健健康康的，妈妈就放心了。”
“染染……”
恍惚中，方晓染好像听见电话中方母的声音，那么温柔慈祥。
可下一秒，一道机械的女声像狂风吹散了所有。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妈……妈！
“妈……”
正在换药水的陆洋听见病床上人的嘤咛，动作一滞。
她望向自手术后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方晓染，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晓染？”
陆洋轻轻叫了句，见方晓染还嚅动着嘴唇说着什么，赶忙跑了出去。
医生办公室。
沈梓川正想照例去看看方晓染的情况，可刚出门，便看见陆洋匆匆跑来：“沈医生，晓染醒了！”
简短的话让他眸色一震。
几乎是瞬间，连日的提心吊胆都转变成了难以言喻的狂喜。
沈梓川没有丝毫犹豫，一边往病房赶一边对陆洋说：“去告诉唐医生一声，另外让神经内科的林贤医生也过去。”
陆洋应了声，忙转身去找人。
一分钟的路程，沈梓川觉着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有那么一秒，他忘了这一个星期自己都干过什么，只记得凝着方晓染时眼中的酸涩感。
病房。
方晓染缓缓睁开眼，偏浓的药水味刺的她皱起了眉。
身体的束缚感让她下意识地想挪动，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突然，病房门被推开。
她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缓慢地转过头。
当看到那抹白色又熟悉的身影，神色一滞。
沈梓川？
诧异而复杂的目光让沈梓川喉间发涩，他忍着胸口的沉闷走过去，有条不紊地进行基本的检查工作。
“有哪里不舒服吗？”沈梓川问。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方晓染眼眶有些发酸：“头……痛。”
无力的回答扯着沈梓川的神经，让他拿着医用灯的手颤了颤。
他张了张口，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唐医生和林贤就进来了。
经过检查，方晓染的基本情况都没问题，然而手术结果的好坏，还需要在后续的治疗中才能确定。
走廊外，林贤语重心长地给沈梓川打着预防针：“你知道，阿尔兹海默症的治疗周期很长，而且存在太多不可控性，如果结果不理想，你也不用自责。”
沈梓川望向走廊尽头的阳光：“我知道。”
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林贤也不好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便回办公室了。
半晌，沈梓川才将视线放在病房中的方晓染身上。
因为疲惫和药的作用，她睡着了，但眼角却透着泪水。
他迟疑了几秒后才走进去，抬手轻轻拭去那片湿润。
傍晚。
和轮班医生交接工作后，沈梓川便下了班，他准备回去帮方晓染拿些换洗衣服。
可刚出住院楼，就被一个匆忙的身影撞了。
他皱起眉，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冒冒失失大男孩。
对方背着个军绿色的旅行包，仓促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沈梓川并没有计较，扔下句没事便走了。
大男孩好像很着急，径直跑到导医台前开口就说：“我找方晓染，我是她未婚夫。”
第十三章
再次回到两人生活了多年的别墅，沈梓川心底五味杂陈。
夕阳下，整栋房子宁静的过分。
他推开方晓染房间的房门，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打扫着的很干净，只是飘窗上落了层薄灰，快要枯萎的绿萝也失去了生机。
书桌上放着很多医学类的书，还有一本展开的笔记本和支笔。
沈梓川走过去，轻轻拿起手笔记本。
“我的脑海里好像在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去的每一秒记忆，都一点点被掩埋，我好怕，怕有一天忘记回家的路，忘记逝去的父母，忘记自己，忘记沈先生。”
字迹娟秀，唯独“沈先生”三个字的笔画有些颤抖。
他看着，眼眶不知道怎么就酸了起来。
沈梓川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的沉重感后轻轻合上笔记本，转步走向衣柜。
刚拿出件外套，一个手机突然掉了出来。
因为碰撞，屏幕亮了起来。
沈梓川一愣，捡起一看，里面竟然是方母的照片。
当看到照片，他再也撑不住，无力地瘫坐在床沿。
沈梓川红了眼，泪水在眼尾徘徊。
他和方晓染结婚不到一个月，方母就死在那场大地震里。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成了他们感情中无形的鸿沟。
方晓染好像变了个人，对他的一切都像碗清水那么淡然。
可直到现在沈梓川才明白，他过分相信她能挺过去，过分相信见惯了身为医护人员的她能承受至亲离世的打击……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何梦瑶。
沈梓川咽下满喉涩意，按下了接听键：“有事吗？”
“晓染醒了是吗？”
“嗯。”
电话那端的何梦瑶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你医术那么好，她一定会没事的。”
沈梓川将方晓染的手机放进口袋：“谢谢，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等，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跟我说吗？”何梦瑶拔高的声音中多了分急躁。
沈梓川目光微微一沉：“没有。”
听见这个回答，何梦瑶愣了好一会儿。
“你和晓染……”
“我和她很好。”沈梓川打断她，没有一点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看着被挂掉的电话，何梦瑶眼底划过抹委屈。
可想到方晓染的情况，她也只能悻悻放弃那些不好说出口的话。
收拾好方晓染的衣服，沈梓川正要回医院，陆洋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他眸光中闪过抹疑惑，今天并不是她值夜班。
沈梓川接了电话：“护士长，有什么事？”
“沈医生，我今天下班的时候听值班的小李说，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去医院找晓染，还说是她的未婚夫，你还是去看看吧。”
陆洋的话让沈梓川的脸瞬时一黑。
未婚夫？
他和方晓染离婚才多久，又从哪儿冒出个荒唐的未婚夫？
“我知道了，谢谢。”沈梓川挂了电话，飞快上了车。
一路上“未婚夫”三个字都在他脑子里盘旋。
沈梓川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目光中多了丝怀疑。
他和方晓染的朋友圈很简单，不可能有朋友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
二十分钟后，沈梓川赶到医院。
可推开病房门，只看见还在休息的方晓染。
但柜子前却多了个军绿色的旅行包。
第十四章
沈梓川放轻脚步，上前细细查看方晓染。
确认她没事，才稍稍松口气。
他看着脚边的旅行包，一下想起一个小时前那个和自己撞一块的大男孩。
难道说……
突然，半掩的病房门被推开。
沈梓川抬头看去，果然是他！
秦浩错愕地看着病房里突然多出的人，下意识地问：“你是谁？”
沈梓川冷声回答：“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或许是对方气势太过凌冽，让秦浩有些抗拒。
他无比自然地将热水壶放下后，转身走了出去。
沈梓川看了眼方晓染，跟了出去，又缓缓关上门。
天已经黑了，白日的喧嚣平静下来，医院走廊也多了分冷清。
秦浩打量着沈梓川，好像是认出来了。
“抱歉，刚刚不小心撞……”
“你是晓染的朋友？”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沈梓川冷冰冰的质问打断。
“对。”秦浩点点头，一脸坦然。
沈梓川看着他，带着寒意的眼神一点点寻找着对方撒谎的蛛丝马迹。
眼前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岁，长相周正，可是右眉上方有条将近五厘米的疤。
虽然颜色很淡，但细看还是有些狰狞。
沈梓川沉声道：“作为她的丈夫，我怎么对你没印象。”
闻言，秦浩一僵：“你是她的丈夫？”
沈梓川没回答，但眼中已满是对他的警觉和疑虑。
就在气氛开始僵凝时，病房中突然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沈梓川心一紧，正想进去，没想到秦浩居然先他一步。
病房里，口渴了的方晓染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无力地叹了口气。
“晓染姐！”
秦浩叫了一声后立刻上前：“你终于醒了。”
看着眼前陌生的大男孩，方晓染满脸迷惑：“你是？”
“晓染姐，你不记得我了吗？”秦浩目光中掠过丝失落和祈盼，“我是秦浩啊。”
听见这个名字，方晓染怔了怔，可搜遍整个大脑，都找不到关于秦浩的一点记忆。
她不记得了……
隐隐的疼痛让方晓染皱起眉，连同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没等秦浩关心，走过来的沈梓川硬生生把他挤开：“放松自己，你现在不能过度用脑。”
偏冷的声线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也让方晓染跟着放松下来。
她抬眸望着沈梓川，目光微滞。
那双深邃的墨眸中噙着几分她很久都没见过的紧张和担忧。
两道视线交汇，沈梓川胸口的沉重感慢慢消散，挤压着喉咙的话好像会在下一秒脱口而出。
“晓染姐，你还记得它吗？”
秦浩从口袋里拿出个挂着铃铛的团圆结，眼眶慢慢泛红：“那天你在医院把这个送给我，告诉我坚持下去，要回家和父母团圆。”
团圆节的红色有些发暗，连铃铛的声音都不清脆了。
可方晓染却觉得很熟悉，看着团圆结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方母的声音。
“囡囡，妈妈编了个团圆结给你，希望咱们一家人每年都团团圆圆。”
团圆结，秦浩……
在沈梓川复杂的目光中，方晓染含泪看着秦浩：“你是……妈妈救下的那个秦浩？”
第十五章
看到方晓染记起了自己，秦浩顿时哭了出来：“是我。”
沈梓川愣在原地，却也明白了几分。
秦浩是六年前大地震的幸存者，也是被方母救下的人。
方晓染扯出个苍白的笑容：“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秦浩走到病床边上，缓缓跪下。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沈梓川和方晓染都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住。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方晓染劝道。
“晓染姐，当年要不是阿姨我推了我一把，我早就死了。”秦浩声音沙哑，红通通的眼中满是感激和愧疚，“那时我站不起来，更不能去给阿姨磕个头……”
说到这儿，他一个成年男人已经泣不成声。
而方晓染也被勾起失去亲人的悲痛，咬着唇啜泣起来。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沈梓川眼底划过抹心疼。
他抽出纸轻轻擦掉方晓染的眼泪，蹙眉看向秦浩，眼神示意他别让一个病人情绪太过激动。
秦浩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晓染的病，连忙站起身，把团圆结放在她手里：“晓染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原本就虚弱的方晓染因为这段小插曲，精神更加疲惫，喝了点水后便睡着了。
住院楼下，秦浩和沈梓川坐在长椅上，两人沉默了将近五分钟。
终于，秦浩率先打开话匣子：“晓染姐要多久才能康复？”
沈梓川眸光微暗，声音有些发闷：“不知道。”
而这三个字的回答惹来秦浩一通质问：“你不是医生吗？不是她的丈夫吗？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又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治病？”
见他不说话，秦浩对这个所谓方晓染丈夫的印象更加差。
他靠着椅背，仰望着夜空的星星：“那天我准备回老家，可刚进车站就发生了地震……”
秦浩顿了顿，眸中漫起痛色：“所有人都在乱跑，我也想跑出去，可我被砸伤了腿，我以为我会死在那儿，没想到方阿姨把我推了出去，但她自己……”
说到这儿，他哽咽了。
每当回忆起那段被救的画面，他根本无法控制情绪。
因为他的第二次生命，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给的。
沈梓川没有说话，心中却压抑了起来。
“方阿姨是好人，晓染姐也是，她不该有这个病。”秦浩看向沈梓川，目光透着分怨怼，“更不该有你这么个丈夫！”
“你说什么？”沈梓川眼底一凛。
秦浩一字字回答：“我查过了，阿尔兹海默症只要在早期进行干预治疗就不会有这么严重，你是她丈夫，难道看不出来她生病了吗？”
沈梓川无话可说，才起的怒火想被盆冷水浇灭。。
是啊，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侧目看着一脸愤恨的秦浩，薄唇轻启：“你自称她的‘未婚夫’又是为什么？”
“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闻言，沈梓川一怔。
秦浩适时给出了解释：“你和晓染姐都没戴戒指，但无名指上都有痕迹。”
沈梓川蹙眉，确实被他敏锐的观察力惊了几分：“所以？”
秦浩站起身，眼中是慢慢的坚定和执着。
“所以我要替代你这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第十六章
秦浩的话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带着势在必得的肯定。
沈梓川却沉下了脸，目光也蒙上层寒霜。
他还以为秦浩只是来道谢的，没想到还是来抢人的。
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差异，沈梓川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只是头脑一热。
他缓慢站起，利用身高优势低看着秦浩：“你爱她？”
秦浩愣了瞬后才回答：“当然。”
沈梓川嗤笑：“你知道她有什么习惯性的小动作吗？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知道她最在意什么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秦浩问的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回答。
“你连这些最基本的你都不知道，还说爱她？以你的阅历，根本给不了承诺。”
说完，沈梓川转身便要回病房。
秦浩捏紧拳头，不甘地看着那道背影：“那你就做的很好吗？”
沈梓川步伐顿了瞬，但始终没有停下。
次日。
方晓染在检查完后吃下第一阶段的新药。
看着她把药吃下去，沈梓川拿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下意识地要去接方晓染递过来的药瓶，可她却绕开他，把药瓶递给了陆洋。
沈梓川的手僵在半空，半天没回过神。
方晓染是在抗拒他吗？
方晓染朝陆洋说了句谢谢后便躺了下去，丝毫没看沈梓川此时是什么表情。
夫妻俩的事不好多说，陆洋安慰了几句便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