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川方晓染小说免费阅读-沈梓川方晓染小说哪里能看
时间：2023-04-14 14:03:1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沈医生，我记得你说过，在医院不想谈私事。”
方晓染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
沈梓川竭力压住胸口的烦闷，从口袋里把诺基亚手机放在病床上：“对不起。”
简单的道歉，好像含着无数情绪。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方晓染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拿起手机，打开方母的短信，默然垂泪。
“妈……”
轻颤的呼唤带着迷惘，因为之前的矛盾，方晓染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刚离婚不久的前夫。
她疲惫地吐出口气，咽下满口说不出的苦涩。
没一会儿，敲门声打断了方晓染飘远的思绪。
她转头一看，是秦浩，他手里还捧着束雏菊。
“晓染姐。”
秦浩走过去把花放下后就坐了下来：“今天好些了吗？”
方晓染嗯了一声问：“你应该还在上学吧，早点回去，别耽误了学习。”
闻言，秦浩低头笑了笑：“没上了。”
方晓染愣住。
“高中学了美术，想考美院，但文化差了几分。”秦浩语气中带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那时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我复读，干脆出来工作，现在是自由插画师。”
听到这些话，方晓染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可想起陆洋的话，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说是我未婚夫？”
秦浩脸色一红：“怕医院不让我见，所以一时嘴快说错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咳。
方晓染抬眼望去，眸光一滞。
何梦瑶？
第十七章
秦浩见方晓染呆住，不免也多看了那女医生几眼。
一身白大褂，身材高挑，利落的齐耳短发，气质高雅。
可与方晓染的温柔不同，对方的眼神透着丝难以察觉的强势。
何梦瑶看了眼秦浩后才将目光放在方晓染身上：“我们能聊聊吗？”
方晓染下意识的想拒绝，可又觉得有些事必须要说开，便点点头。
秦浩也心照不宣地走了出去。
病房一下只剩她们俩，气氛也慢慢尴尬起来。
何梦瑶坐在病床边，看着方晓染被纱布包裹的头，心生不忍：“我记得你很爱护自己的头发。”
方晓染苦笑：“你不会就只想跟我聊头发吧。”
闻言，何梦瑶沉默了。
她真正想说的是关于沈梓川的事，可看到眼前人还在和病魔作斗争，她顿觉自己那些心思很过分。
见何梦瑶不说话，方晓染主动挑明了她的来意：“我知道，你想说沈梓川的事。”
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她又说：“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晓染……”
“和平分手。”方晓染垂下眼睫，似是在解释。
何梦瑶看着她，面颊莫名有种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攥紧了手，缓缓开口：“我不想骗你，我的确喜欢沈梓川。”
直白的话像根针，扎进方晓染心口，疼的她呼吸发窒。
“但我没想插足你们的婚姻。”何梦瑶自嘲一笑，“其实我也想过，如果你们离婚，我和他是不是有可能。”
方晓染扯着唇角：“你可以试试，毕竟我和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何梦瑶脸色微变：“难道你不爱他了吗？”
方晓染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应该比我清楚，阿尔兹海默症的治愈率有多小，即便是新技术，结果也不一定理想。”
她深吸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双眼泛了红：“也许很快，我就会忘了以前的事，忘了你，忘了他，甚至忘了自己……”
每说一个字，方晓染就觉得胸口多了处空洞，凉飕飕的风灌进去，钻心的疼。
何梦瑶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方晓染眼中压抑的悲伤，鼻尖也不由泛酸。
不同于生死的痛苦，遗忘是种精神折磨。
可能在未来的某天，方晓染会在这种折磨中崩溃……
护士站。
陆洋正在整理病人的资料，沈梓川突然把方晓染的日记本递了过来。
“沈医生，你这是……”她一脸不解。
沈梓川眸光黯淡：“还是你还给她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没有看。”
陆洋愣了片刻后叹了口气，接过日记本：“晓染现在心情不好，等哪天她想开了些，你们再好好谈谈。”
沈梓川点点头，心中的那份烦闷却没有消散。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忍不住朝方晓染的病房走去。
可刚过拐角，便看见秦浩靠在墙上的扶手边认真地画些什么。
沈梓川看了眼关上的病房门，抬腿朝他走过去。
他定睛一看，秦浩竟然正在画方晓染。
一支铅笔，将她的一颦一笑描绘的栩栩如生。
沈梓川皱起眉，越发觉得这毛头小子不顺眼。
然而秦浩却大大方方地继续画着方晓染的头发。
“漂亮吗？但我还没画出晓染姐十分之一的好。”
第十八章
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话让沈梓川黑了脸：“幼稚。”
他没再理会，直接朝病房走去。
面对他的嘲讽，秦浩冷哼了声，朝他背影白了一眼。
沈梓川正向敲门，门却开了。
两眼通红的何梦瑶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转头擦了擦脸，压低声音：“晓染困了，让她休息吧。”
闻言，沈梓川拧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你跟她说了什么？”
听出他语气中的戒备，何梦瑶哭笑不得：“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分寸。”
她停顿了几秒，表情越渐复杂：“好好照顾她吧。”
当晚，秦浩就迫不及待地把画好的素描送给方晓染。
看着她惊艳的表情，他咧嘴一笑：“画的没有真人好看，别笑话我。”
“没有，你画的很好。”方晓染看着画中长发的自己，眼中掠过丝莫名的惆怅。
她抬起头：“你现在住哪儿？家里人不担心吗？”
“我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他们有什么担心的。”
说完，秦浩换上副认真的模样：“晓染姐，其实我……”
“治疗阶段的病人需要静养，你还要提醒几遍？”
话还没说完，走进来的沈梓川打断了他。
秦浩当即臭了脸，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方晓染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不明白本不熟悉的两人怎么会弥漫着火药味。
沈梓川走到病床边，却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插在口袋的手紧了紧：“今天的不适感好些了吗？”
方晓染点点头，也没回答，只是默默将素描放进抽屉。
秦浩瞥了眼沈梓川，眼底多了几分得意。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出去了。
气氛又开始微妙，想着陆洋的话，沈梓川想好好和方晓染聊聊，可看她苍白的脸，还是决定等她情况好点再说。
六年的夫妻，此刻竟然生疏的像陌生人。
方晓染很不自在，不自觉地去拿桌上的水。
可一只手先她一步，淡淡的柠檬气息也冲散了鼻尖周围的药水味。
方晓染惊讶抬头，撞上沈梓川近在咫尺的双眸。
她愣了瞬后立刻后仰身子，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然而沈梓川的另一只手却扶住她的背，让她无路可退。
“这几天天气不错，明天下去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沈梓川低沉的嗓音夹杂着电流般的磁性，让人不觉深陷。
方晓染看着他，原本烦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可面对这张熟悉的脸，她眼中却有丝陌生一闪而过。
“以后我可能会认不出你了吧。”不知怎么的，方晓染莫名说出了这句话。
沈梓川呼吸微凝，将水递给她：“不会……”即便认不出也没关系，只要你还记得……
方晓染沉默，半晌后率先收回目光：“时间不早了……”
没说完，门外接电话的秦浩探进身子：“晓染姐，我有点事，明天我来看你。”
说话间，他有些不满地睨了眼沈梓川。
而后者根本没理会。
方晓染嗯了声：“路上小心点。”
等秦浩走后，她才继续道：“你也回去吧。”
可沈梓川却坐了下来：“今天我值班，有事叫我。”
第十九章
方晓染神色一怔，见沈梓川一副坐下就不走的架势，眉目微拧。
沈梓川反倒很淡然：“睡吧。”
方晓染浅叹口气，喝了口水便侧过身阖上眼。
或许现在的他们，无言才是正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沈梓川轻轻关了灯，看着那起伏的肩膀轮廓，心绪越渐复杂。
夜渐深，他拉开抽屉，拿出那张素描。
昏暗的灯光下，纸中的人笑容像冬日阳光，明媚温暖。
即便只有黑白灰三色，也看得到那双月牙眼中的光芒。
沈梓川心微微一刺，他已经不记得方晓染上一次这么笑是多久以前了。
耳畔传来细碎的翻身声，他抬起头，凝着病床上熟睡的人。
沈梓川伸出去，轻抚着方晓染的脸颊，心底那一处空洞慢慢被填满。
他迟疑了瞬，倾身过去，将一个温柔的吻印在她额间。
次日。
方晓染醒来时，沈梓川已经不见了。
她还没回过神，陆洋走了进来。
她一手提着保温盒，一手拿着日记本和药：“醒了，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
方晓染后知后觉地回答：“嗯，看来新药的副作用不大。”
陆洋笑了笑，放下东西后将日记本递过去。
“……谢谢陆姐。”方晓染接过，指尖摩挲着页角。
其实她已经忘了里面写了些什么，但一定是和沈梓川相关的。
“你昨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肯定饿了。”陆洋打开保温盒，菜粥的鲜香顿时溢了出来。
她压低了声音，笑着提醒了句：“这可是沈医生一大早特意出去帮你买的。”
闻言，方晓染神情微凝。
听陆洋的语气，似乎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抿抿唇，想把日记本放进抽屉，却见秦浩给的素描不翼而飞了。
“画呢？”方晓染下意识地问了句。
陆洋一脸惑色：“什么？”
方晓染敛去情绪，匆匆关上抽屉：“没事……”
明明就放在里面，怎么……
难道是沈梓川？
陆洋给她喂着粥，忍不住问了句：“那个叫秦浩的年轻人是谁啊？”
方晓染把六年前的事说了出来，引的她一阵感叹：“看来他是来报恩来了。”
听到这话，方晓染无奈一笑。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沈医生呢？”她转移着话题。
“他跟何医生在主任办公室谈话呢。”
看着方晓染吃完早餐和药，陆洋才去忙。
可刚没一会儿，外边突然传来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
“我说不治就是不治，听不懂吗？”
紧接着又传来打杂声和护士的尖叫。
方晓染心一惊，作为医护人员的本能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才拉开病房门，一个皮球就滚到了脚边。
她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病房门口围着一堆人，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男人叫嚷着“不治了”。
他身边还站着个七八岁，嚎啕大哭的小男孩。
方晓染似是忘了自己还是病人，捡起皮球想去安抚孩子。
就在这时，男人像是崩溃了似的，抄起护理车上的消毒水瓶，泄愤地扔了出去。
却不料砸向了方晓染缠满绷带的头。
“嘭”的破碎声刺的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一个实习护士吓得脸色苍白：“沈医生！”
第二十章
方晓染看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沈梓川，紧皱的眸子颤了颤。
沈梓川拧着眉，忍着后颈火辣辣的刺痛，缓缓放开扶住她双肩的手：“没事吧？”
低哑的嗓音拉回方晓染的思绪，她木讷地摇摇头：“没……”
话还没说完，她立刻扯住沈梓川的衣袖，面露急色：“你受伤了！”
“我没事。”沈梓川转目望向陆洋，“先把孩子带去晓染病房吧。”
随着医院保安的介入，局面也慢慢稳定下来。
陆洋带着孩子和方晓染回病房。
方晓染回过头，定定望着沈梓川挺拔的背影。
砸在他身上的玻璃瓶碎了一地，他真的没事吗？
病房内。
陆洋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给还在啜泣的小男孩：“乖，现在这里玩一会儿，爸爸很快就来接你。”
方晓染看着小男孩瑟缩点头，真的没有再哭，还乖乖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她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啊？”
陆洋让她躺回病床上才解释：“这孩子妈妈前不久被查出脑动脉瘤破裂，手术成功希望渺茫。”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他爸爸也实在没办法，家里本就不富裕，还有个瘫痪在床的母亲……”
听了这话，方晓染看向小男孩的目光多了分同情，可又突然想起什么，忙说：“陆姐，你去帮我看看沈医生。”
陆洋看出她对沈梓川的关心，替他们烦恼的心也稍稍平了些：“好。”
与此同时，走廊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问询赶来的何梦瑶见沈梓川面色平静地跟护士交代着病人的注意事项，不由看了眼方晓染病房。
等他说完，她才走上前。
可还没开口，便见沈梓川后颈也一片红，连白大褂的后领都被血渗透。
“你受伤了，还不快去包扎！”何梦瑶提醒道。
恰好陆洋从病房里出来，见沈梓川受了伤，忙带她去护士站处理伤口。
酒精擦过伤口的尖锐疼痛让沈梓川拧紧了眉，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句：“别告诉晓染。”
闻言，陆洋心里忍不住感慨。
明明都很关心在乎对方的两人，怎么就分手了呢？
“她又不是瞎子，会看不见你的伤口吗？”何梦瑶语气复杂。
沈梓川没有回答，比起方晓染现在的情况，他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但想到刚刚的千钧一发，他仍旧心有余悸。
处理好伤口，沈梓川换了件高领毛衣，把后颈的纱布遮的严严实实。
病房里，唐家豪已经被接走，方晓染戴着耳机趟在病床上。
她呼吸均匀，双眼紧闭，脸颊上还带着泪痕，俨然是哭过了。
沈梓川迟疑了会儿后才走过去，轻轻摘下耳机。
他戴上后，才发现耳机里一直重复着方母的语音消息。
“你和梓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惦记我，有时间就好好休息。”
“今天楼下李阿姨的女儿生了，是个七斤的女孩，我也想做外婆了嘞！”
“染染啊，妈妈准备去看看你和梓川……”
听着方母温柔的话语，沈梓川突然就红了眼，心也像火烧似的痛起来。
不管当初他怎么在方母面前保证，终究还是伤害了方晓染。
良久，沈梓川才摘下耳机，打开录音，低声说：“我们复婚吧。”
第二十一章
深夜。
方晓染被疼醒，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大脑的痛苦浪潮般接踵而至。
她惨白着脸，下意识地握起拳，想捶打痛处。
可刚一抬手，就被攥住了手腕。
方晓染心一顿，缓缓睁开眼。
“梓……沈医生……”
迷蒙的视线中，她看见沈梓川一脸担忧地凝着自己。
“别乱动，忍一忍就过去。”沈梓川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四周的寂静而异常清晰。
方晓染呼吸急促着捏住他的袖口，试图依靠这样缓解难捱的疼痛。
“我会不会……就这么痛死啊？”她扯出个苍白的笑，打趣似的问。
沈梓川眼底掠过丝痛色，将人扶起揽入怀中，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你以前从没这么悲观过。”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方晓染都会为患者做到百分之两百的努力。
她从来相信，只要这一秒不放弃，下一秒就有希望。
方晓染靠在沈梓川怀里，熟悉的亲密感让她恍如隔世。
只是淡淡的柠檬味中，多了丝碘伏的气息。
“伤的重吗？”她微蹙着眉，不觉收紧了攥着被角的手。
沈梓川目光滞了瞬，心底涌起股久违的暖意：“小伤，很快就好了。”
即便痛的想伤害自己，却还是察觉到他的伤……
沈梓川看着怀里瘦弱的方晓染，喉间有些酸涩：“等你好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问了句：“你想看什么？”
闻言，方晓染想起两人那天不欢而散的谈话：“《脑海中的橡皮擦》，一直都想看。”
沈梓川沉默，但她能感受到帮自己按摩太阳穴的手有些颤抖。
她看着窗外远处的灯光，轻声说：“手术失败了也没关系，只不过是忘了些事而已。”
话音刚落，那双发颤的手突然揽住她。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肩窝，连同耳畔的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对不起……”
熟悉的字眼砸在方晓染心上，让她眼眶一酸。
这是沈梓川第二次向她道歉，可偏偏在这一刻，她恍然明白了。
这场婚姻，可能错的并不只是他。
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
沈梓川久久没有抬起头，似乎怕自己狼狈的泪眼被对方看见。
“我和何梦瑶……”
“我知道。”方晓染将手覆在他手背上，眉眼间多了分疲倦，“昨天何梦瑶跟我说了，她的确喜欢你，但你们之间只是朋友。”
说话时，何梦瑶昨天的话不觉在她脑子里回响。
“晓染，其实我知道梓川爱的人是你，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为什么处处输给你，但我现在明白了，他爱你，只因为你是方晓染。”
沈梓川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缓缓放开手：“还疼吗？”
方晓染轻轻摇了摇头：“好多了。”
她躺下去，困意让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恍惚间，方晓染听见沈梓川在耳边轻轻说了句“明天要记得听录音回放”。
次日。
医生办公室。
唐医生看平时都面无表情的沈梓川眼底多了分笑意，刚想问他遇上什么高兴事了，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
“沈医生，唐医生，急诊科那边让位脑科医生跟车！”
第二十二章
听见护士的话，唐医生愣了。
怎么突然要脑科医生跟车？
没等他反应，沈梓川已经起身准备过去。
唐医生立刻拦住他：“沈医生，你已经连续值了三天夜班，还是我去吧。”
然而沈梓川却道：“没事，你要负责新药研发，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他跟着护士快步离开。
唐医生看着那匆忙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安。
三辆救护车驶出医院，迎着初秋的晨光疾驰出市区。
“目前什么情况？”沈梓川问道。
急诊科医生面色凝重：“环南山路出现重大交通事故，至少超过十人受伤，三人重伤。”
听到这儿，沈梓川不觉拧起了眉。
让脑科医生跟车，显然是有患有脑科疾病且没有时间救治的伤者。
二十分钟后。
救护车停在环山南路事故点。
交警们正在维护秩序，原本宁静的道路此时一片混乱，五辆连环追尾的车有两辆已经看不出车的轮廓。
地上拖着长长的刹车印，暗红色的血在阳光下闪着寒凛的光芒。
沈梓川刚下车，就被一个满手血的女孩抓住：“医生！救救我爸！我求求你，救救他！”
他没有迟疑，立刻叫上护士跟着女孩过去。
消防车道边躺着个满脸血的男人，他微张着已经发紫的嘴唇，呼吸微弱。
“爸！爸！”
女孩跪在身边，急的哭了起来。
沈梓川集中注意力，忽视掉周围的慌乱给男人做着检查。
他看了眼女孩：“你爸爸有脑科病？”
女孩慌张地点点头，可好半天也想不起病名。
“颅骨可能骨折，必须尽快手术。”
沈梓川刚说完，护士便提醒道：“院方已经把医疗器材运到最近的华阳医院。”
“快！不能再耽误一分钟！”
云海医院，病房。
虽然才刚入秋，方晓染却觉得身上每一处都漏着风。
陆洋换了药水后，见她看着窗外发呆，便问：“要不要下去走走？”
方晓染犹豫了下后还是摇摇头，习惯性的想将脸颊旁的头发挽至耳后。
可空荡荡的触感让她手一僵，只能悻悻放下。
见陆洋要走，她忙开口：“我的药呢？”
陆洋步伐一滞：“你刚刚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听到这话，方晓染整个人都愣了。
“晓染，你……我去叫唐医生过来。”
看着陆洋的背影，她微颤的手抚上头，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在心底蔓延。
方晓染看着洁白的被面，脑子里那些人脸和场景好像越来越模糊。
“叩叩叩！”
“晓染姐。”
听见这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她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大男孩。
“秦……秦浩？”
方晓染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试探性地叫了声。
秦浩并未发觉她的异样，反而兴奋地坐下：“我加入了个工作室，以后我就在这儿照顾你。”
话刚落英，唐医生就走了进来。
他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经，仔细一看，方晓染眼神比平时迟钝了很多。
“晓染姐？”秦浩喜悦的心顿时被惶恐填满。
唐医生刚拿出医用手电筒，却见干净的被面上多了几处血点。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方晓染突然昏死过去。
第二十三章
华阳医院，手术室。
正在做手术的沈梓川心突然一抽，尖锐的疼痛让他拿着手术刀的手颤了颤。
护士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很是担心。
拖着连续值了几天夜班的身体赶来救人做手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可手术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又不能终止，她也只能默默做好自己的事。
四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
沈梓川走出手术室，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凌菲迎了上来：“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沈梓川摘下口罩，冷峻的脸庞带着几分憔悴。
听到这话，凌菲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下。
她刚和父亲从外地过来，想不到突遭横祸。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心悸，沈梓川下意识地想到方晓染。
不知道她听到录音没有，还生不生气，会不会同意复婚……
沈梓川没有在意凌菲落在自己身上专注的目光，径直朝更衣室走去。
和急诊科的医生打过招呼后，他打算先回医院。
可刚出医院，身后便传来凌菲的声音。
“沈医生！”
沈梓川停住脚，蹙眉转身。
凌菲拿出张名片递过去：“刚刚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谢谢，如果以后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请联系我。”
与几个小时前的无措慌乱不同，此刻的她落落大方，透着股高雅气质。
沈梓川视线下落，淡蓝色的名片很精致，看得出是特意设计的。
梦菲工作室总监：凌菲。
他接过名片，秉承着修养回了句谢谢后就走了。
凌菲望着那道背影，目光似是也跟着远去：“沈梓川……”
出租车上。
沈梓川的心一直都没安定下来，原本隐约的恐慌感像是膨胀了般挤压着胸口。
他急于知道方晓染的消息，可看到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他有些懊恼。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伙子，手机没电了吗？”
“嗯。”
司机伸手去摸手机，语气爽朗：“没事，我借给你，要是有什么急事也没耽误。”
话音刚落，手机掉到座椅下。
他下意识地俯下身去捡，却忽视了右侧疾驰而来的车。
另一边，云海医院。
秦浩坐在病床边，看着陷入昏迷方晓染，眼眶泛红。
外边传来医生的交谈，“手术失败”和“副作用”等字眼传进他耳内。
即便他不懂这些，却也知道方晓染自愿作为受试者的手术并不能让她恢复健康。
走廊拐角，何梦瑶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沈梓川的电话，可对方始终是关机状态。
她又急又担心，和他一起出车的急诊科医生都已经回来了，怎么就他没回来？
况且方晓染还……
何梦瑶捏着手机，着急地来回踱步。
“还没联系上沈医生吗？”
唐医生走过来，一脸凝重地问了句。
“嗯，华阳医院那边说他做完手术就走了，按理说早该到了。”何梦瑶捏了捏眉心。
她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找找。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更何况沈梓川那么在乎的方晓染面对着棘手的情况。
可何梦瑶刚要准备去休息室换衣服，陆洋白着脸跑过来。
“刚刚华阳医院来电话，说沈医生出了车祸，正在他们那里抢救！”
第二十四章
这话无疑是颗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车祸？他不是去救人吗？怎么会出车祸？”何梦瑶顿时慌了。
陆洋吞咽着，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住：“具体情况不知道，那边也只说了这些。”
唐医生神情越发难看，方晓染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办，沈梓川竟然又……
何梦瑶也顾不得再问什么，直接赶去了华阳医院。
天色渐黑。
病房里，秦浩看着依旧没醒的方晓染，干涩的眼中染上几分泪意。
他轻轻握住方晓染冰凉的手：“晓染姐，我知道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风掠过窗台，细雨拍打着树叶。
恍惚中，方晓染听见一道声音。
“染染，染染？”
是谁在叫她？
“染染，妈妈准备去看你哩，还给你带了你和梓川好多菜。”
……妈妈？
过往的记忆像电影开始在方晓染脑子里回放，可除了自己的脸，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沾着雾气的镜面，一片模糊。
他们都是谁，他们自己在和自己干什么，她都看不清。
这时，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像阵风，在方晓染耳畔刮过。
“晓染，我们结婚好不好？”
“梓川……”
刚倒了杯温水的秦浩听见方晓染的声音，手一抖：“晓染姐？”
他满是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病床上的人。
方晓染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反复呢喃着“梓川”。
秦浩立刻按下护士铃。
方晓染睁开眼时，洁白的天花板和刺鼻的药水气息让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活动身体，却发现全身无力的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方晓染喘了口气，抬眼望向正在滴淌的药水，已经只有重症患者才会用的各种医疗仪器。
她生病了？还很严重吗？
没等方晓染回想过去的记忆，便听见病房门被推开。
她转目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他长相俊朗，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右眉上方有条疤。
“晓染姐，你终于醒了！”
秦浩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都快昏迷一个星期了。”
他如释重负地坐下，刚想倒杯水给方晓染润润嗓子，却听见她说：“抱歉，你是谁？”
秦浩面色一滞，好在唐医生说过她可能会出现认不出人的情况，才稳住心绪解释：“我是秦浩啊。”
闻言，方晓染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笑了笑：“想起来了。”
秦浩调整好病床的高度，把吸管放进水杯递到她面前。
方晓染也没有拒绝，喝了几口水后，喉咙的干涩感才消退些。
她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突然问：“沈梓川在吗？”
她想和他说会儿话了。
秦浩目光微微一凝，半天后才低声开口：“晓染姐，他……”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是何梦瑶。
见方晓染醒了，她眸光一亮，可又想到什么似的瞬间暗了下去。
“何医生。”秦浩站起身，自然地让出了椅子。
两人莫名的眼神交流让方晓染一头雾水。
等秦浩出去后，何梦瑶才哑声道：“沈梓川一个多星期前跟车救人，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顿了顿，眼眶慢慢红了：“没救回来。”
第二十五章
何梦瑶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闪雷在方晓染耳边震响。
她呆了好半天，才扯动起脸上的肌肉，轻声说：“别骗我了，我记得他说过要去青岩市开医学研讨会，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听了这话，何梦瑶眼底掠过丝痛色。
她知道沈梓川去青岩市开过医学研讨会，但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现在方晓染，记忆几乎已经错乱。
何梦瑶压着翻涌的悲伤，缓缓坐下：“晓染，你听我说，你和沈梓川已经结婚六年了，你自愿接受了国内针对阿尔兹海默症的新型治疗，但手术结果并不理想……”
她突然停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方晓染静静看着她，就像个倾听者，可慢慢变红的双眼却出卖了她此刻的恐慌。
眼泪就像是本能，一颗颗落下。
方晓染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
沈梓川竭力压住胸口的烦闷，从口袋里把诺基亚手机放在病床上：“对不起。”
简单的道歉，好像含着无数情绪。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方晓染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拿起手机，打开方母的短信，默然垂泪。
“妈……”
轻颤的呼唤带着迷惘，因为之前的矛盾，方晓染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刚离婚不久的前夫。
她疲惫地吐出口气，咽下满口说不出的苦涩。
没一会儿，敲门声打断了方晓染飘远的思绪。
她转头一看，是秦浩，他手里还捧着束雏菊。
“晓染姐。”
秦浩走过去把花放下后就坐了下来：“今天好些了吗？”
方晓染嗯了一声问：“你应该还在上学吧，早点回去，别耽误了学习。”
闻言，秦浩低头笑了笑：“没上了。”
方晓染愣住。
“高中学了美术，想考美院，但文化差了几分。”秦浩语气中带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那时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我复读，干脆出来工作，现在是自由插画师。”
听到这些话，方晓染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可想起陆洋的话，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说是我未婚夫？”
秦浩脸色一红：“怕医院不让我见，所以一时嘴快说错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咳。
方晓染抬眼望去，眸光一滞。
何梦瑶？
第十七章
秦浩见方晓染呆住，不免也多看了那女医生几眼。
一身白大褂，身材高挑，利落的齐耳短发，气质高雅。
可与方晓染的温柔不同，对方的眼神透着丝难以察觉的强势。
何梦瑶看了眼秦浩后才将目光放在方晓染身上：“我们能聊聊吗？”
方晓染下意识的想拒绝，可又觉得有些事必须要说开，便点点头。
秦浩也心照不宣地走了出去。
病房一下只剩她们俩，气氛也慢慢尴尬起来。
何梦瑶坐在病床边，看着方晓染被纱布包裹的头，心生不忍：“我记得你很爱护自己的头发。”
方晓染苦笑：“你不会就只想跟我聊头发吧。”
闻言，何梦瑶沉默了。
她真正想说的是关于沈梓川的事，可看到眼前人还在和病魔作斗争，她顿觉自己那些心思很过分。
见何梦瑶不说话，方晓染主动挑明了她的来意：“我知道，你想说沈梓川的事。”
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她又说：“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晓染……”
“和平分手。”方晓染垂下眼睫，似是在解释。
何梦瑶看着她，面颊莫名有种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攥紧了手，缓缓开口：“我不想骗你，我的确喜欢沈梓川。”
直白的话像根针，扎进方晓染心口，疼的她呼吸发窒。
“但我没想插足你们的婚姻。”何梦瑶自嘲一笑，“其实我也想过，如果你们离婚，我和他是不是有可能。”
方晓染扯着唇角：“你可以试试，毕竟我和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何梦瑶脸色微变：“难道你不爱他了吗？”
方晓染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应该比我清楚，阿尔兹海默症的治愈率有多小，即便是新技术，结果也不一定理想。”
她深吸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双眼泛了红：“也许很快，我就会忘了以前的事，忘了你，忘了他，甚至忘了自己……”
每说一个字，方晓染就觉得胸口多了处空洞，凉飕飕的风灌进去，钻心的疼。
何梦瑶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方晓染眼中压抑的悲伤，鼻尖也不由泛酸。
不同于生死的痛苦，遗忘是种精神折磨。
可能在未来的某天，方晓染会在这种折磨中崩溃……
护士站。
陆洋正在整理病人的资料，沈梓川突然把方晓染的日记本递了过来。
“沈医生，你这是……”她一脸不解。
沈梓川眸光黯淡：“还是你还给她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没有看。”
陆洋愣了片刻后叹了口气，接过日记本：“晓染现在心情不好，等哪天她想开了些，你们再好好谈谈。”
沈梓川点点头，心中的那份烦闷却没有消散。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忍不住朝方晓染的病房走去。
可刚过拐角，便看见秦浩靠在墙上的扶手边认真地画些什么。
沈梓川看了眼关上的病房门，抬腿朝他走过去。
他定睛一看，秦浩竟然正在画方晓染。
一支铅笔，将她的一颦一笑描绘的栩栩如生。
沈梓川皱起眉，越发觉得这毛头小子不顺眼。
然而秦浩却大大方方地继续画着方晓染的头发。
“漂亮吗？但我还没画出晓染姐十分之一的好。”
第十八章
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话让沈梓川黑了脸：“幼稚。”
他没再理会，直接朝病房走去。
面对他的嘲讽，秦浩冷哼了声，朝他背影白了一眼。
沈梓川正向敲门，门却开了。
两眼通红的何梦瑶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转头擦了擦脸，压低声音：“晓染困了，让她休息吧。”
闻言，沈梓川拧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你跟她说了什么？”
听出他语气中的戒备，何梦瑶哭笑不得：“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分寸。”
她停顿了几秒，表情越渐复杂：“好好照顾她吧。”
听到这话，沈梓川怔了怔。
何梦瑶垂眸浅叹口气，转身离开。
当晚，秦浩就迫不及待地把画好的素描送给方晓染。
看着她惊艳的表情，他咧嘴一笑：“画的没有真人好看，别笑话我。”
“没有，你画的很好。”方晓染看着画中长发的自己，眼中掠过丝莫名的惆怅。
她抬起头：“你现在住哪儿？家里人不担心吗？”
“我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他们有什么担心的。”
说完，秦浩换上副认真的模样：“晓染姐，其实我……”
“治疗阶段的病人需要静养，你还要提醒几遍？”
话还没说完，走进来的沈梓川打断了他。
秦浩当即臭了脸，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方晓染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不明白本不熟悉的两人怎么会弥漫着火药味。
沈梓川走到病床边，却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插在口袋的手紧了紧：“今天的不适感好些了吗？”
方晓染点点头，也没回答，只是默默将素描放进抽屉。
秦浩瞥了眼沈梓川，眼底多了几分得意。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出去了。
气氛又开始微妙，想着陆洋的话，沈梓川想好好和方晓染聊聊，可看她苍白的脸，还是决定等她情况好点再说。
六年的夫妻，此刻竟然生疏的像陌生人。
方晓染很不自在，不自觉地去拿桌上的水。
可一只手先她一步，淡淡的柠檬气息也冲散了鼻尖周围的药水味。
方晓染惊讶抬头，撞上沈梓川近在咫尺的双眸。
她愣了瞬后立刻后仰身子，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然而沈梓川的另一只手却扶住她的背，让她无路可退。
“这几天天气不错，明天下去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沈梓川低沉的嗓音夹杂着电流般的磁性，让人不觉深陷。
方晓染看着他，原本烦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可面对这张熟悉的脸，她眼中却有丝陌生一闪而过。
“以后我可能会认不出你了吧。”不知怎么的，方晓染莫名说出了这句话。
沈梓川呼吸微凝，将水递给她：“不会……”即便认不出也没关系，只要你还记得……
方晓染沉默，半晌后率先收回目光：“时间不早了……”
没说完，门外接电话的秦浩探进身子：“晓染姐，我有点事，明天我来看你。”
说话间，他有些不满地睨了眼沈梓川。
而后者根本没理会。
方晓染嗯了声：“路上小心点。”
等秦浩走后，她才继续道：“你也回去吧。”
可沈梓川却坐了下来：“今天我值班，有事叫我。”
第十九章
方晓染神色一怔，见沈梓川一副坐下就不走的架势，眉目微拧。
沈梓川反倒很淡然：“睡吧。”
方晓染浅叹口气，喝了口水便侧过身阖上眼。
或许现在的他们，无言才是正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沈梓川轻轻关了灯，看着那起伏的肩膀轮廓，心绪越渐复杂。
夜渐深，他拉开抽屉，拿出那张素描。
昏暗的灯光下，纸中的人笑容像冬日阳光，明媚温暖。
即便只有黑白灰三色，也看得到那双月牙眼中的光芒。
沈梓川心微微一刺，他已经不记得方晓染上一次这么笑是多久以前了。
耳畔传来细碎的翻身声，他抬起头，凝着病床上熟睡的人。
沈梓川伸出去，轻抚着方晓染的脸颊，心底那一处空洞慢慢被填满。
他迟疑了瞬，倾身过去，将一个温柔的吻印在她额间。
次日。
方晓染醒来时，沈梓川已经不见了。
她还没回过神，陆洋走了进来。
她一手提着保温盒，一手拿着日记本和药：“醒了，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
方晓染后知后觉地回答：“嗯，看来新药的副作用不大。”
陆洋笑了笑，放下东西后将日记本递过去。
“……谢谢陆姐。”方晓染接过，指尖摩挲着页角。
其实她已经忘了里面写了些什么，但一定是和沈梓川相关的。
“你昨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肯定饿了。”陆洋打开保温盒，菜粥的鲜香顿时溢了出来。
她压低了声音，笑着提醒了句：“这可是沈医生一大早特意出去帮你买的。”
闻言，方晓染神情微凝。
听陆洋的语气，似乎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抿抿唇，想把日记本放进抽屉，却见秦浩给的素描不翼而飞了。
“画呢？”方晓染下意识地问了句。
陆洋一脸惑色：“什么？”
方晓染敛去情绪，匆匆关上抽屉：“没事……”
明明就放在里面，怎么……
难道是沈梓川？
陆洋给她喂着粥，忍不住问了句：“那个叫秦浩的年轻人是谁啊？”
方晓染把六年前的事说了出来，引的她一阵感叹：“看来他是来报恩来了。”
听到这话，方晓染无奈一笑。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沈医生呢？”她转移着话题。
“他跟何医生在主任办公室谈话呢。”
看着方晓染吃完早餐和药，陆洋才去忙。
可刚没一会儿，外边突然传来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
“我说不治就是不治，听不懂吗？”
紧接着又传来打杂声和护士的尖叫。
方晓染心一惊，作为医护人员的本能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才拉开病房门，一个皮球就滚到了脚边。
她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病房门口围着一堆人，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男人叫嚷着“不治了”。
他身边还站着个七八岁，嚎啕大哭的小男孩。
方晓染似是忘了自己还是病人，捡起皮球想去安抚孩子。
就在这时，男人像是崩溃了似的，抄起护理车上的消毒水瓶，泄愤地扔了出去。
却不料砸向了方晓染缠满绷带的头。
“嘭”的破碎声刺的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一个实习护士吓得脸色苍白：“沈医生！”
第二十章
方晓染看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沈梓川，紧皱的眸子颤了颤。
沈梓川拧着眉，忍着后颈火辣辣的刺痛，缓缓放开扶住她双肩的手：“没事吧？”
低哑的嗓音拉回方晓染的思绪，她木讷地摇摇头：“没……”
话还没说完，她立刻扯住沈梓川的衣袖，面露急色：“你受伤了！”
“我没事。”沈梓川转目望向陆洋，“先把孩子带去晓染病房吧。”
随着医院保安的介入，局面也慢慢稳定下来。
陆洋带着孩子和方晓染回病房。
方晓染回过头，定定望着沈梓川挺拔的背影。
砸在他身上的玻璃瓶碎了一地，他真的没事吗？
病房内。
陆洋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给还在啜泣的小男孩：“乖，现在这里玩一会儿，爸爸很快就来接你。”
方晓染看着小男孩瑟缩点头，真的没有再哭，还乖乖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她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啊？”
陆洋让她躺回病床上才解释：“这孩子妈妈前不久被查出脑动脉瘤破裂，手术成功希望渺茫。”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他爸爸也实在没办法，家里本就不富裕，还有个瘫痪在床的母亲……”
听了这话，方晓染看向小男孩的目光多了分同情，可又突然想起什么，忙说：“陆姐，你去帮我看看沈医生。”
陆洋看出她对沈梓川的关心，替他们烦恼的心也稍稍平了些：“好。”
与此同时，走廊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问询赶来的何梦瑶见沈梓川面色平静地跟护士交代着病人的注意事项，不由看了眼方晓染病房。
等他说完，她才走上前。
可还没开口，便见沈梓川后颈也一片红，连白大褂的后领都被血渗透。
“你受伤了，还不快去包扎！”何梦瑶提醒道。
恰好陆洋从病房里出来，见沈梓川受了伤，忙带她去护士站处理伤口。
酒精擦过伤口的尖锐疼痛让沈梓川拧紧了眉，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句：“别告诉晓染。”
闻言，陆洋心里忍不住感慨。
明明都很关心在乎对方的两人，怎么就分手了呢？
“她又不是瞎子，会看不见你的伤口吗？”何梦瑶语气复杂。
沈梓川没有回答，比起方晓染现在的情况，他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但想到刚刚的千钧一发，他仍旧心有余悸。
处理好伤口，沈梓川换了件高领毛衣，把后颈的纱布遮的严严实实。
病房里，唐家豪已经被接走，方晓染戴着耳机趟在病床上。
她呼吸均匀，双眼紧闭，脸颊上还带着泪痕，俨然是哭过了。
沈梓川迟疑了会儿后才走过去，轻轻摘下耳机。
他戴上后，才发现耳机里一直重复着方母的语音消息。
“你和梓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惦记我，有时间就好好休息。”
“今天楼下李阿姨的女儿生了，是个七斤的女孩，我也想做外婆了嘞！”
“染染啊，妈妈准备去看看你和梓川……”
听着方母温柔的话语，沈梓川突然就红了眼，心也像火烧似的痛起来。
不管当初他怎么在方母面前保证，终究还是伤害了方晓染。
良久，沈梓川才摘下耳机，打开录音，低声说：“我们复婚吧。”
第二十一章
深夜。
方晓染被疼醒，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大脑的痛苦浪潮般接踵而至。
她惨白着脸，下意识地握起拳，想捶打痛处。
可刚一抬手，就被攥住了手腕。
方晓染心一顿，缓缓睁开眼。
“梓……沈医生……”
迷蒙的视线中，她看见沈梓川一脸担忧地凝着自己。
“别乱动，忍一忍就过去。”沈梓川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四周的寂静而异常清晰。
方晓染呼吸急促着捏住他的袖口，试图依靠这样缓解难捱的疼痛。
“我会不会……就这么痛死啊？”她扯出个苍白的笑，打趣似的问。
沈梓川眼底掠过丝痛色，将人扶起揽入怀中，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你以前从没这么悲观过。”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方晓染都会为患者做到百分之两百的努力。
她从来相信，只要这一秒不放弃，下一秒就有希望。
方晓染靠在沈梓川怀里，熟悉的亲密感让她恍如隔世。
只是淡淡的柠檬味中，多了丝碘伏的气息。
“伤的重吗？”她微蹙着眉，不觉收紧了攥着被角的手。
沈梓川目光滞了瞬，心底涌起股久违的暖意：“小伤，很快就好了。”
即便痛的想伤害自己，却还是察觉到他的伤……
沈梓川看着怀里瘦弱的方晓染，喉间有些酸涩：“等你好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问了句：“你想看什么？”
闻言，方晓染想起两人那天不欢而散的谈话：“《脑海中的橡皮擦》，一直都想看。”
沈梓川沉默，但她能感受到帮自己按摩太阳穴的手有些颤抖。
她看着窗外远处的灯光，轻声说：“手术失败了也没关系，只不过是忘了些事而已。”
话音刚落，那双发颤的手突然揽住她。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肩窝，连同耳畔的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对不起……”
熟悉的字眼砸在方晓染心上，让她眼眶一酸。
这是沈梓川第二次向她道歉，可偏偏在这一刻，她恍然明白了。
这场婚姻，可能错的并不只是他。
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
沈梓川久久没有抬起头，似乎怕自己狼狈的泪眼被对方看见。
“我和何梦瑶……”
“我知道。”方晓染将手覆在他手背上，眉眼间多了分疲倦，“昨天何梦瑶跟我说了，她的确喜欢你，但你们之间只是朋友。”
说话时，何梦瑶昨天的话不觉在她脑子里回响。
“晓染，其实我知道梓川爱的人是你，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为什么处处输给你，但我现在明白了，他爱你，只因为你是方晓染。”
沈梓川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缓缓放开手：“还疼吗？”
方晓染轻轻摇了摇头：“好多了。”
她躺下去，困意让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恍惚间，方晓染听见沈梓川在耳边轻轻说了句“明天要记得听录音回放”。
次日。
医生办公室。
唐医生看平时都面无表情的沈梓川眼底多了分笑意，刚想问他遇上什么高兴事了，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
“沈医生，唐医生，急诊科那边让位脑科医生跟车！”
第二十二章
听见护士的话，唐医生愣了。
怎么突然要脑科医生跟车？
没等他反应，沈梓川已经起身准备过去。
唐医生立刻拦住他：“沈医生，你已经连续值了三天夜班，还是我去吧。”
然而沈梓川却道：“没事，你要负责新药研发，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他跟着护士快步离开。
唐医生看着那匆忙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安。
三辆救护车驶出医院，迎着初秋的晨光疾驰出市区。
“目前什么情况？”沈梓川问道。
急诊科医生面色凝重：“环南山路出现重大交通事故，至少超过十人受伤，三人重伤。”
听到这儿，沈梓川不觉拧起了眉。
让脑科医生跟车，显然是有患有脑科疾病且没有时间救治的伤者。
二十分钟后。
救护车停在环山南路事故点。
交警们正在维护秩序，原本宁静的道路此时一片混乱，五辆连环追尾的车有两辆已经看不出车的轮廓。
地上拖着长长的刹车印，暗红色的血在阳光下闪着寒凛的光芒。
沈梓川刚下车，就被一个满手血的女孩抓住：“医生！救救我爸！我求求你，救救他！”
他没有迟疑，立刻叫上护士跟着女孩过去。
消防车道边躺着个满脸血的男人，他微张着已经发紫的嘴唇，呼吸微弱。
“爸！爸！”
女孩跪在身边，急的哭了起来。
沈梓川集中注意力，忽视掉周围的慌乱给男人做着检查。
他看了眼女孩：“你爸爸有脑科病？”
女孩慌张地点点头，可好半天也想不起病名。
“颅骨可能骨折，必须尽快手术。”
沈梓川刚说完，护士便提醒道：“院方已经把医疗器材运到最近的华阳医院。”
“快！不能再耽误一分钟！”
云海医院，病房。
虽然才刚入秋，方晓染却觉得身上每一处都漏着风。
陆洋换了药水后，见她看着窗外发呆，便问：“要不要下去走走？”
方晓染犹豫了下后还是摇摇头，习惯性的想将脸颊旁的头发挽至耳后。
可空荡荡的触感让她手一僵，只能悻悻放下。
见陆洋要走，她忙开口：“我的药呢？”
陆洋步伐一滞：“你刚刚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听到这话，方晓染整个人都愣了。
“晓染，你……我去叫唐医生过来。”
看着陆洋的背影，她微颤的手抚上头，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在心底蔓延。
方晓染看着洁白的被面，脑子里那些人脸和场景好像越来越模糊。
“叩叩叩！”
“晓染姐。”
听见这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她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大男孩。
“秦……秦浩？”
方晓染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试探性地叫了声。
秦浩并未发觉她的异样，反而兴奋地坐下：“我加入了个工作室，以后我就在这儿照顾你。”
话刚落英，唐医生就走了进来。
他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经，仔细一看，方晓染眼神比平时迟钝了很多。
“晓染姐？”秦浩喜悦的心顿时被惶恐填满。
唐医生刚拿出医用手电筒，却见干净的被面上多了几处血点。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方晓染突然昏死过去。
第二十三章
华阳医院，手术室。
正在做手术的沈梓川心突然一抽，尖锐的疼痛让他拿着手术刀的手颤了颤。
护士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很是担心。
拖着连续值了几天夜班的身体赶来救人做手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可手术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又不能终止，她也只能默默做好自己的事。
四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
沈梓川走出手术室，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凌菲迎了上来：“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沈梓川摘下口罩，冷峻的脸庞带着几分憔悴。
听到这话，凌菲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下。
她刚和父亲从外地过来，想不到突遭横祸。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心悸，沈梓川下意识地想到方晓染。
不知道她听到录音没有，还生不生气，会不会同意复婚……
沈梓川没有在意凌菲落在自己身上专注的目光，径直朝更衣室走去。
和急诊科的医生打过招呼后，他打算先回医院。
可刚出医院，身后便传来凌菲的声音。
“沈医生！”
沈梓川停住脚，蹙眉转身。
凌菲拿出张名片递过去：“刚刚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谢谢，如果以后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请联系我。”
与几个小时前的无措慌乱不同，此刻的她落落大方，透着股高雅气质。
沈梓川视线下落，淡蓝色的名片很精致，看得出是特意设计的。
梦菲工作室总监：凌菲。
他接过名片，秉承着修养回了句谢谢后就走了。
凌菲望着那道背影，目光似是也跟着远去：“沈梓川……”
出租车上。
沈梓川的心一直都没安定下来，原本隐约的恐慌感像是膨胀了般挤压着胸口。
他急于知道方晓染的消息，可看到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他有些懊恼。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伙子，手机没电了吗？”
“嗯。”
司机伸手去摸手机，语气爽朗：“没事，我借给你，要是有什么急事也没耽误。”
话音刚落，手机掉到座椅下。
他下意识地俯下身去捡，却忽视了右侧疾驰而来的车。
另一边，云海医院。
秦浩坐在病床边，看着陷入昏迷方晓染，眼眶泛红。
外边传来医生的交谈，“手术失败”和“副作用”等字眼传进他耳内。
即便他不懂这些，却也知道方晓染自愿作为受试者的手术并不能让她恢复健康。
走廊拐角，何梦瑶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沈梓川的电话，可对方始终是关机状态。
她又急又担心，和他一起出车的急诊科医生都已经回来了，怎么就他没回来？
况且方晓染还……
何梦瑶捏着手机，着急地来回踱步。
“还没联系上沈医生吗？”
唐医生走过来，一脸凝重地问了句。
“嗯，华阳医院那边说他做完手术就走了，按理说早该到了。”何梦瑶捏了捏眉心。
她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找找。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更何况沈梓川那么在乎的方晓染面对着棘手的情况。
可何梦瑶刚要准备去休息室换衣服，陆洋白着脸跑过来。
“刚刚华阳医院来电话，说沈医生出了车祸，正在他们那里抢救！”
第二十四章
这话无疑是颗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车祸？他不是去救人吗？怎么会出车祸？”何梦瑶顿时慌了。
陆洋吞咽着，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住：“具体情况不知道，那边也只说了这些。”
唐医生神情越发难看，方晓染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办，沈梓川竟然又……
何梦瑶也顾不得再问什么，直接赶去了华阳医院。
天色渐黑。
病房里，秦浩看着依旧没醒的方晓染，干涩的眼中染上几分泪意。
他轻轻握住方晓染冰凉的手：“晓染姐，我知道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风掠过窗台，细雨拍打着树叶。
恍惚中，方晓染听见一道声音。
“染染，染染？”
是谁在叫她？
“染染，妈妈准备去看你哩，还给你带了你和梓川好多菜。”
……妈妈？
过往的记忆像电影开始在方晓染脑子里回放，可除了自己的脸，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沾着雾气的镜面，一片模糊。
他们都是谁，他们自己在和自己干什么，她都看不清。
这时，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像阵风，在方晓染耳畔刮过。
“晓染，我们结婚好不好？”
“梓川……”
刚倒了杯温水的秦浩听见方晓染的声音，手一抖：“晓染姐？”
他满是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病床上的人。
方晓染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反复呢喃着“梓川”。
秦浩立刻按下护士铃。
方晓染睁开眼时，洁白的天花板和刺鼻的药水气息让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活动身体，却发现全身无力的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方晓染喘了口气，抬眼望向正在滴淌的药水，已经只有重症患者才会用的各种医疗仪器。
她生病了？还很严重吗？
没等方晓染回想过去的记忆，便听见病房门被推开。
她转目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他长相俊朗，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右眉上方有条疤。
“晓染姐，你终于醒了！”
秦浩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都快昏迷一个星期了。”
他如释重负地坐下，刚想倒杯水给方晓染润润嗓子，却听见她说：“抱歉，你是谁？”
秦浩面色一滞，好在唐医生说过她可能会出现认不出人的情况，才稳住心绪解释：“我是秦浩啊。”
闻言，方晓染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笑了笑：“想起来了。”
秦浩调整好病床的高度，把吸管放进水杯递到她面前。
方晓染也没有拒绝，喝了几口水后，喉咙的干涩感才消退些。
她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突然问：“沈梓川在吗？”
她想和他说会儿话了。
秦浩目光微微一凝，半天后才低声开口：“晓染姐，他……”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是何梦瑶。
见方晓染醒了，她眸光一亮，可又想到什么似的瞬间暗了下去。
“何医生。”秦浩站起身，自然地让出了椅子。
两人莫名的眼神交流让方晓染一头雾水。
等秦浩出去后，何梦瑶才哑声道：“沈梓川一个多星期前跟车救人，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顿了顿，眼眶慢慢红了：“没救回来。”
第二十五章
何梦瑶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闪雷在方晓染耳边震响。
她呆了好半天，才扯动起脸上的肌肉，轻声说：“别骗我了，我记得他说过要去青岩市开医学研讨会，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听了这话，何梦瑶眼底掠过丝痛色。
她知道沈梓川去青岩市开过医学研讨会，但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现在方晓染，记忆几乎已经错乱。
何梦瑶压着翻涌的悲伤，缓缓坐下：“晓染，你听我说，你和沈梓川已经结婚六年了，你自愿接受了国内针对阿尔兹海默症的新型治疗，但手术结果并不理想……”
她突然停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方晓染静静看着她，就像个倾听者，可慢慢变红的双眼却出卖了她此刻的恐慌。
眼泪就像是本能，一颗颗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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