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沈柏年胸口仍是怒火中烧。
他觉得这把火快将他烧得窒息，他靠在墙上，深呼吸，像是溺水的人被救起，渴望着新鲜的空气。
这时，蒋晚棠打开病房的门，满脸欣喜：“柏年，桐桐醒了！”
沈柏年一怔，迅速走进病房，果然看见桐桐眼皮微睁，轻轻抖动。
他立刻按下桐桐病床上的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沈柏年和蒋晚棠在外面等待着。
半晌，医生走出来，神色轻松不少：“恭喜，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之后好好休养就可以了，要注意别刺激到孩子的情绪。”
“谢谢你啊医生。”蒋晚棠拉着医生的手，喜极而泣。
回到病房，桐桐已经清醒不少。
看见沈柏年和蒋晚棠，她虚弱地喊了声：“爸爸，奶奶。”
沈柏年温柔地看着桐桐，轻轻握住她的手，问：“爸爸在，桐桐，你觉得身上痛吗？”
桐桐点点头，又摇摇头：“爸爸，桐桐没事。”
沈柏年眼眶一涩，他轻揉了揉桐桐的头，安慰道：“爸爸知道桐桐最坚强了。”
桐桐说话有些费力，她歇了会儿，才问：“爸爸，桐桐是生病了吗？”
沈柏年幅度极小地点头，又说：“但是桐桐的病已经被医生叔叔治好了，只要好好休息，桐桐又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了。”
可是桐桐并不关心小朋友们，她微微转头，病房里没有顾云抒的身影。
“爸爸，妈妈呢？”
沈柏年身形一僵，一时间没有说话。
桐桐却小脸一皱，就要哭出来：“妈妈是不要桐桐了吗？”
沈柏年的喉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怎样也说不出顾云抒去世的事实。
他深吸了口气，强忍住眼眶中的湿润：“妈妈……为了和医生叔叔治好桐桐的病，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学习魔法去了。”
桐桐吸了吸鼻子，不明白：“妈妈也有魔法吗？”
“是啊，妈妈为了桐桐学了魔法，桐桐的病才会好起来的。”沈柏年点头。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陪桐桐？”桐桐睁着眼睛，看着沈柏年。
沈柏年顿住。
妈妈回不来了。
可是这话要怎么跟五岁的桐桐说。
“桐桐……或许妈妈要有一段时间回不来了，就像……就像爸爸出差那样。”沈柏年一字一句说着。
“那爸爸给妈妈打电话好不好，我想要跟妈妈说话。”桐桐委屈道。
她已经很懂事了，她只想听听妈妈的声音。
可沈柏年做不到。
“桐桐，你的病刚好，要多休息……”说着，他给桐桐盖好被子，试图打断这个话题。
“爸爸又跟妈妈吵架了吗？”桐桐问。
沈柏年沉默不语。
见状，桐桐以为自己说对了，她反握住沈柏年的手，小大人一样说：“爸爸，你不要总是跟妈妈吵架。”
“妈妈很爱你的。”
妈妈很爱你的。
连桐桐都看得出来，他却视而不见，一次次地伤害顾云抒的心。
沈柏年抿唇，强扯出抹笑容：“爸爸听桐桐的，以后不会和妈妈吵架了。”
桐桐终于笑起来。
小孩子体力没有那么好，没一会儿桐桐就睡着了。
看着桐桐的睡颜，沈柏年心底满是酸涩。
这一次瞒过去了，下一次呢？
就算下一次瞒住了，下下次呢？
桐桐总会知道妈妈不会再回来陪着她了。
那个时候，他要怎么办？
桐桐不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接受。
第十八章 撤资
桐桐暂时交给了蒋晚棠照顾，沈柏年去了公司。
几日未去，公司再怎样还是有些乱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沈柏年却看见了魏娆。
他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我不是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魏娆心一颤，有些害怕，却还是稳住情绪，楚楚可怜地看向沈柏年：“沈总，你不在公司，如果我也……”
“与你无关。”沈柏年厉声打断了她，他冷冷瞥她一眼，“滚。”
魏娆再也受不了这委屈，她垮着脸，眉间尽是伤心：“沈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也不知道她找你会是因为桐桐的事啊……”
“是不是为了桐桐，你都没有权利替我挂断她的电话！”沈柏年毫不掩饰自己对魏娆的厌恶。
“为什么！”魏娆哭出声来，“你明明就不爱顾云抒，她死了就死了，死了不好吗？！”
“砰——”沈柏年扬手摔了桌上的装饰品。
魏娆被吓到，一下子瘫坐在地。
“谁跟你说我不爱顾云抒？”他狠狠地看着她，眼睛中像是要冒出火来，一把烧了魏娆似的。
她咽了口口水，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说：“你对她那么冷淡，还要收购她父亲的公司……”
沈柏年的心底蓦地烦躁至极：“闭嘴。”
“你不爱她，为什么不能爱我？！”魏娆几乎是喊着问道。
沈柏年气极反笑。
他冷笑一声，看着魏娆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你？你算什么？你也可以跟顾云抒相提并论？”
魏娆愣住，没想到他会这样侮辱自己。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说完，沈柏年不再看她一眼。
她坐在地上，泪水哭花了妆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娆缓缓开口：“如果你辞退我，我会让我爸撤资的。”
闻言，沈柏年蹙眉：“你爸？”
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和底气，魏娆的语气硬了些：“我爸是丽友集团的总经理。”
丽友集团是沈氏集团最近的合作伙伴。
魏娆以为，这样说，沈柏年就不会让她辞职。
可是，她却听到他冷哼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随你。”沈柏年不在意地说。
魏娆不可置信：“你不在乎？如果我爸撤资，你会损失千万！”
沈柏年慢慢抬头，眼中都是狠绝：“你觉得我在乎，你要撤资尽管撤，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魏娆终于心死如灰，明白再也没有余地。
她狼狈地站起身，挑衅一般看向沈柏年。
“既然如此，沈柏年，我们走着瞧，你可千万不要后悔，求着我回来！”
说完，她踩着那尖锐的高跟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沈柏年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后悔？
还有什么事，能比失去顾云抒更让他后悔？
沈柏年呼出深深一口气，他倚靠在椅背上，第一次觉得好累。
创业的时候没觉得累，陷入危机的时候没觉得累，得知顾云抒患了胃癌时也没有这么累。
可在顾云抒离开之后，他连呼吸都觉得累。
他好后悔，没有告诉顾云抒，他没有生气她误诊的事，他只是在气自己没本事。
误诊之后，他想的是，等他事业有了起色，他想用自己的钱再为顾云抒举行一场婚礼。
只是后来，他们有了桐桐，顾父又意外去世。
一切都没来得及。
一切都再也来不及……
第十九章 不自量力
魏娆离职之后，沈柏年在公司里直接找了个人接替她的位置，姓卫，能力并不低于她。
翌日，丽友集团派人过来说要撤资。
沈柏年挑眉，神色晦暗不明。
新助理严肃地站在他身边，问：“沈总，我们怎么做。”
沈柏年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不自量力。”
“召集人到会议室。”他淡淡道。
“是。”小卫应了。
之后的几天，沈氏集团和丽友集团的股价同时下跌，只不过丽友集团跌的更狠。
沈柏年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拼资产？
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几个老董事不满沈柏年这样的做法，在会议上直接抗议。
沈柏年听着，却毫不在意。
直到最后，他才挥挥手，胸有成竹的说：“沈氏不会破产。”
这支团队不愧是沈柏年最得力的团队，虽然丽友集团撤资，造成了沈氏集团的亏本，但很快便从其他项目赚了回来。
再看丽友集团，股价一跌再跌，又因为得罪了沈柏年导致没人敢来合作，已是穷途末路，到了濒临破产的地步。
再次看见魏娆，沈柏年毫不意外。
她死死盯着他，咬着牙跪下。
“沈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丽友吧。”
沈柏年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娆，冷冷道：“不是我要赶尽杀绝的，不是吗？”
“丽友想要全力一搏，搞垮我，也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弱肉强食，这是商业战场的规则，魏小姐还是回去多照看令尊，注意身体才好。”
魏娆跪着，身体战栗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柏年又说：“替他人做决定这种事，魏小姐日后还是少做。”
“小卫，送客。”
新助理小卫应了，伸手就要去拉魏娆。
魏娆一把甩开他，神色阴森地看着沈柏年。
可半晌，她又轻笑起来，说：“沈柏年，顾云抒死了，你活该。”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一个人的爱？”
“想来你当初收购顾云抒父亲公司的时候，也是这样绝情吧。”
“她不可能从你身上看到一点爱，她死的时候，对这个世界一定毫无牵挂。”
“至少，对你，毫无留恋了。”
“你就慢慢受着这痛苦，直到死的那天吧！”
说完，她站起身，踉跄着脚步离开。
身后，沈柏年面如死灰。
医院。
沈柏年接到蒋晚棠电话时，已经听到桐桐哭闹的声音。
赶到病房室，桐桐哭得嗓音沙哑，让沈柏年一颗心都皱在一起。
“妈……”他看着这几天沧桑许多的母亲，心中愧疚更深。
“我没事，你还是快去安慰桐桐吧，小昭去世这事……瞒不住。”蒋晚棠挥挥手，坐到一旁擦泪。
桐桐看见沈柏年，哭得更加厉害：“爸爸——妈妈没有死对不对？”
沈柏年试图握住桐桐的手安慰她，可是却被桐桐躲开。
“为什么妈妈会死，爸爸为什么不救妈妈？”
医生很快赶到给桐桐打了少量镇静剂，她刚刚做过手术，情绪激动可能会造成身体排斥。
实在是迫不得已，必须要让桐桐安静。
桐桐很快睡着，脸上还挂着泪痕。
沈柏年动作轻柔地擦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心中烦闷地喘不上气。
“妈，你去休息吧，桐桐这里我来照看。”沈柏年对蒋晚棠说道。
蒋晚棠摇头，忧心忡忡地说：“柏年啊，桐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啊……”
他看着桐桐睡梦中仍皱起小小的眉毛，缓缓说：“桐桐总会长大的，她会明白……顾云抒对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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